第20章 我迟到了。

    这一夜,皇帝寝宫偏厢的下人房,注定有人睡不好;而独自在禁卫军小间燃着炭火睡宽床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翌日的白鸥,第一次起来晚了。

    往日里他都是在拱桥边等着,看见苏嬷嬷推车过来就能接着;今日迟了,赶到那座拱桥边时,他看见苏嬷嬷已经推着木车上了桥。

    “嬷嬷——”他忙三步并作两步上桥,欲接过苏嬷嬷手中的木车,“您怎么也不等我。”

    “别沾手了,今儿个不重,我能行。”苏嬷嬷抬手将人拦下,笑眯眯道:“其实那回也是我头前闪了腰,搁平时我都是能行的;你们年轻人要忙的事儿多了去了,用不着每天跟我这个老婆子耽误工夫。”

    “这下坡啊,比上坡危险。”白鸥还是犟着劲儿在一旁拽着木车,“万一要是车太重了抓不住,带着人一块儿从这坡上滚下去,可不得了。”

    苏嬷嬷犟不过白鸥,最后只得撒了手,待白鸥将车子推到平地上停下转身,她才朝白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这一拜毫无征兆,白鸥吓了一跳,忙上前将人扶起,“嬷嬷,您这是做什么!”

    “小伙子……你……”苏嬷嬷颤颤巍巍地起身,踟蹰道:“是羽林军里的大人吧?”

    白鸥瞪着眼睛,被这一问问得愣住了。

    他每日来这儿搭把手,只是见不惯这么大年纪的人还要做这么粗重的活,左右闲着也是闲着,确实没有多想;可他每次来穿的都是便服,这老嬷嬷是如何看出来的?

    莫不是小皇帝说的?

    “大人,老奴没别的意思,也不是私下里打听的,老奴没那个本事。”苏嬷嬷急切地解释道。

    白鸥每日一早来这里帮她推车有一段时日了,但却从来不同她说起自己的事情;就算是那夜偶遇自己与小皇帝的事,白鸥也没提起过。

    她心里大约能觉察出,也许白鸥不爱打听,也不爱被别人打听。

    可她现在心里急,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

    “老奴知道您是好人。”她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能到后宫里来的男人啊,除了皇帝,只能是羽林军禁卫和內侍。”她伸手,对着白鸥的方向上下比划了两下,“您这身量气度,怎么看也不是个內侍。”

    “您是好人。”

    她又重复了一遍,伸手像是想要拽住白鸥,但看着自己褶皱丑陋、布满皴口的手,实在不太干净,顿了顿又还是收了回去,局促地在腰间系着的破围裙上蹭了蹭,像是想要把上面的脏污擦干净。

    “老奴只是想……求您帮个忙。”

    苏嬷嬷的动作虽然不大,但内里的惶恐与不安,每一分都被白鸥看在眼里;他轻声笑笑,若无其事地拽过苏嬷嬷那只局促的手拍了拍,安慰道:“嬷嬷,您说。”

    “大人最近轮值……可轮到过广明宫?”苏嬷嬷在白鸥的安慰下抬头,满眼殷切,“老奴听那些下人们嚼舌根,说是皇帝好些日子不朝了……他……”

    意识到自己没有用敬称,苏嬷嬷忙改口到:“陛下他,是不是病了?”

    李遇?

    眼前翻过昨夜在窗边看到的那一场纸醉金迷,那个呛人的香味白鸥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头疼;他在心里冷哼一声,暗道一句——

    小皇帝?可好得很!

    “我这几日轮着休沐,等明儿复职了,就去帮嬷嬷问问。”白鸥脸上不露声色地安慰着,“您别担心。”

    苏嬷嬷闻言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感动,掉了两滴泪,差点又给白鸥跪下,断断续续地说着:“老奴、老奴谢……过大人。”

    白鸥听着面前当自己奶奶也够岁数的老人一口一个“大人”地唤着自己,实在自觉受不起。

    “嬷嬷,我姓白,叫白鸥,鸥鸟的鸥;您叫我名字,或者叫小白,都行。”

    “小白?小白……”苏嬷嬷小声的嘀咕了两遍,便没有再说话了。

    碍着苏嬷嬷还有活计要做,白鸥也不便久呆,他又安慰了苏嬷嬷两句,表示自己一定会去帮忙看看后,便准备离开。

    “白大……白禁卫……”

    他刚要转身,方才许久都没有再言语的苏嬷嬷却突然将他叫住,欲言又止的样子。

    “老奴、老奴能不能再麻烦您一件事……别、别在皇帝、皇帝面前提……提‘小白’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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