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目不能视,却好像能预测我的逃跑方向一样……真是邪门。”
……还有某种即时追踪的能力吗?
“把你的外套脱下来,换上这个。”
她一把扯住梶井,递给他办公室医生留下的白大褂。
“把你最后两枚炸弹给我。”
东野脑子里思绪不停地计算着时间,手下熟练地将其中一枚炸弹引线捆扎在一侧的门把上。
随后东野停也未停地从另一侧下楼,直直冲进下一层某间直直正对着楼梯方向的办公室。
“你疯了吗?”
梶井看着东野把第二枚炸弹装进外套的衣兜,牵出引线悬在窗外。
“这样还怎么离开?我们马上就会被困在这里的!”
梶井作为爆炸的惯犯,自有一套自己的作案模式,也的确每一次都能顺利逃脱。
但是在这座医院里,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牵引着他在固定范围内兜圈子,无论如何丢炸弹都无法脱开那座无形的牢笼。
——现在这个小姑娘又直接用掉了最后的两枚炸弹。
梶井基次郎心里几乎泛起绝望。
东野没有理会梶井的问话,她把手中找到的汞溴红稀释,随意泼洒在自己和梶井身上。
东野做完这一切,估算着医院里各个楼与门口的距离,径直从另一侧的通道毫无迟疑地拐出了住院楼,拉着他急促奔跑起来。
出了门跑出不远,东野却径直停下了脚步,靠着外墙平缓呼吸。
“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啊!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在等。”
“……什么?”
“等我们的生路。”
即便是有即时追踪的手段,也有范围限制吧?
更何况这样一位不应该因着炸弹犯动用的特殊部队人员,是不是也因着偶然的调遣而心存不满,轻视地只动了三分力呢?
那么,如果原本猎物逃脱掌控了,那位胜券在握的猎人……会有什么反应呢?
“走。”
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的东野,在听到了第一声爆炸之后动作迅速地拉住梶井基次郎,怪异地偏移方向,向远离大门的一侧继续奔跑起来。
……
门口的条野采菊在追踪者消失在五感感应范围之内后,就有一种莫名的,事情即将脱离控制的烦躁。
现在异能特务科的人都这么废物了吗?
一个普普通通的炸弹犯都找不到就算了,在猎物已经陷入困局之时,竟然仍旧能让其莫名其妙地逃脱。
条野一边向住院楼的方向走去,一边心内为着这额外的工作量而烦闷。
远远的,在他距离大楼还有几十米的时候,条野听到了在四楼传来的爆炸声。
楼上传来一些人气急败坏的喊叫。
“他在那里!”
条野采菊却感到了些许违和。
他细细分辨着远处空气中,武装人员传来的信息。那些奔跑中的肌肉收缩,心跳频率,声音方位……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虽然住院楼分明有爆炸声传来,但是那位炸弹客却像有某种手段隔绝了他的查探一样,没有一丝一毫可以证明他还在这栋楼里的信息传来。
条野微微挑起唇角,有趣。
……
梶井基次郎看着前面拉着自己东拐西拐的东野,有些费解。
我们不是要逃跑吗?你为什么在这儿开始兜圈子了?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提前为我后半生悲惨的牢狱生活默哀?
就在梶井即将忍不住心中的疑问质疑出声时,他突然惊觉——
几个小时之前,还让自己如同困兽一般的牢笼,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东野回头遥遥注视了一会儿被甩在身后的住院楼,继续算着路程和时间,细微的喃喃被掩盖在微微笑起来的唇边,头也不回地喘着气继续绕着路。
“……他到了。”
东野拉着梶井,就这样和条野的路线绕出了一个八字,恰好超出了条野五感的感应极限。
巧合一般地,他们隔着医院主楼,精准地错身而过。
“芥川吗?”
“中央医院东门外的拐角,10分钟,叫部下开车来接我。”
东野打着电话,踮脚揉乱梶井基次郎的头发,给他戴上从病房顺出来的口罩和医用帽子。
下一刻,梶井丝毫没有反应过来时,就被她毫不避讳地拉住,直直冲向了门口把守的武装人员。
“救命——”
东野指着身后最初发生爆炸的门诊部,直接踉踉跄跄地拉住梶井扑倒在地。
少女的衣服上带着大片大片瘆人的斑斑血迹,语无伦次地紧紧揪着身边人的衣角,面色苍白地抖着嘴唇委顿在地。
虽然门口的武装人员因着东野的面容与凄惨的状态而放松了些微警惕,但对于她口中语无伦次,被困住院部的说辞仍然怀抱疑虑。
看着上前来询问细节的警察,梶井基次郎的头上开始细细密密地沁出冷汗。
——就是现在!
医院后方的住院楼方向,爆炸声再一次响起。
“四队!已经发现嫌疑犯踪迹,疑似于住院部跳楼。”
“条野先生来了,人手不足需要增援保护!”
这时医务人员已经赶到了。看着东野一副抖得厉害的样子,原本就没什么怀疑的警察接下命令后,匆匆把伤员交付给医生向内冲去。
医生扶起地上还没缓过神的梶井。
“你是被困的医生吗?伤到哪里了?”
“呜……我们没事。只是被困的太久有点缺氧。”
“我只是有一点擦伤,这是……医生给我擦药时不小心撒的药水。”
已经站起身彷佛才回过神的少女,看着梶井衣服上的血红色终于反应过来一般,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解释。
她指着不远处的拐角,带着些劫后余生的庆幸对身前的医生道谢后,面上显出些不明显的腼腆和残余的惶恐。
“我看到家里的车了,可以让我先去看看妈妈吗?”
看着站起身显得并无大碍的少女,医生简单嘱咐了两句就匆匆赶向了其他伤重的病患。
东野走向拐角处踌躇着想上前,却因着命令而停在原地的芥川龙之介。她坐上车,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医院。
那么……那位不知名的条野先生。
就此别过,再也不见啦。
“芥川,回港黑。”
……
遥遥地,已经到达住院部门前的条野,仿佛终于意识到什么一样,拉平唇角转身向医院门口奔去。
他将五感感知范围向外快速扩大,按着记忆里不久前还能感知到的梶井的呼吸频率、心跳规律和肌肉分布状态,分辨着人群中他的位置。
在他返回到一半时,那个熟悉的生命波动终于出现在了他的感知范围之内。
但是原本脚步急促的条野却猛地顿住了步子。
来不及了。
他感知着以极快的速度迅速远离着的人,无比清醒且恼怒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在他完全消失在感知范围内的最后一秒,条野将梶井身边那个,与他急促的心跳和紧张绷紧的肌肉完全不同的,呼吸平和、心跳缓慢的人的一切特征深深刻入了脑海。
条野缓缓扯起古怪且冰冷的笑意。
——我记住你了。
另一边,终于脱困的梶井坐在的车上,缓缓平复着紧绷的神经。
“……你的枪没开保险?”
下一秒,无意间低头瞟到东野掏出□□,递给前座的芥川龙之介的动作,刚刚想松口气的梶井有些僵住,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有种错觉般的窒息。
“你真的会开枪吗?”
“……你猜?”
梶井基次郎看着一脸理所当然“有什么问题吗”的东野,有些恍惚。所以我是跟着一个手无寸铁的未成年,在军警面前瞎跑了一通吗。
没……没事,反正也出来了。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的梶井,又在少女的下一句话后陷入了沉默。
“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松尾映浦——来自港黑。”
东野看着原本还平静着的梶井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是这样吗?是这样啊。”
“您相信上帝存在吗?”
这年头找个下属都要考虑信仰问题吗?东野看着眼前无头无尾蹦出个问句的梶井,有些迷惑。
看着他眼里莫名的灼热,东野谨慎开口。
“我不信任上帝,准确来说我是无信仰者。”
“但是,某种意义上,所谓‘神’的存在与否,以及他人的信仰问题,我不做评判,也不干涉。”
所以我们组织不会干预组织成员的信仰问题的——东野力图让自己看起来足够真诚。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梶井一改之前带着劫后惶恐的表情,开始陷入一种莫名兴奋癫狂的状态。
“唯有科学才是解读宇宙的唯一语言……您的‘我’对神父的痛骂,就是您的态度!”
看着下了车还在喋喋不休的梶井,东野有些明白为什么森鸥外执意让她作为“松尾映浦”了。
——这是什么极端粉丝啊。
东野顿住步子,将脖颈上橄榄绿的围巾解下,递给了梶井基次郎。
“作为信物。”
“以及——港黑欢迎你。”
虽然能够理解眼前人不尊重生命的态度,但是她并不因为理解就此认同。
“生命有其价值。而死亡的实验,并不是只能通过剥夺生命这一种手段。”
东野看着梶井注视着她,从刚刚的状态里慢慢缓过来,单膝跪地。
“我是无信仰的理学求道者。”
“从前,我以死亡探索科学的顶峰。”
“今后,您即是我唯一信仰之神明。”
我如同柠檬一样鲜活、完美、与常世格格不入,让我气息复苏的您啊。
我寻求已久终而获得的宝物。
我的小姐,我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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