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炼狱杏寿郎说出的话和紧紧扣住甘露寺蜜郎手腕的姿势,九位柱中只有知道内情的宇髄挑了下眉,其他人知道炼狱的性格,也知道甘露寺蜜郎是他喜欢的后辈,说出这种话感觉一点也不意外。
“虽然炼狱先生的话非常令人感动,不过感觉有些困扰到了他哦,”忍不清楚蜜郎的想法,她以为他还没有摆脱过去的阴影,惧怕着炼狱,开口说道:“呐,这孩子可是看着都要哭出来了。”
“还有啊,这个样子也太狼狈了,让他去整理一下比较好哦。”
任谁都能看出甘露寺蜜郎的惊恐,那种害怕到甚至连眼泪都要流出来的软弱样子,鼻子还止不住的流血。
主公也点点头,他的女儿已经在他耳边告诉他了,炼狱看着蜜郎,只好松开了他的手腕。
“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甘露寺少年!”他紧盯着甘露寺蜜郎的双眼,眼中的情绪无法用语言形容,“我!炼狱杏寿郎!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
“我会为您带路,请和我来。”
主公的女儿——产屋敷日香在前面小步走,蜜郎在她身后捂着鼻子慢慢跟着走。
其实按理来说柱合会议他本来就没有资格参加,如果不是主公大人破例,需要他来说明上弦三的情报,恐怕他现在已经收拾好回家的包袱了。
掬了把水,手指上的血一点点晕染来,直到被稀释到水中。
一边清理着血迹,蜜郎一边忍不住想起了刚才和炼狱先生对视时的感觉。
那感觉他无法诉说。
——想要,却得不到,只能一日一日的望着,心火烧愈烧愈旺。
甘露寺蜜郎很清楚,那情绪不是他的,但为什么他会感受到那些,想要却得不到的到底是什么?
真是越想越头痛。
整理好自己后,产屋敷日香双手捧给了他一块毛巾擦脸。
“谢谢。”
日香微笑着,但声音毫无起伏的答道:“甘露寺先生不必客气。”
当蜜郎与她相对而视,感受到的,是平静的、哪怕是微风,都掀不起一丝涟漪的一滩死水。
那是接受了自己命运的平静,或者说,麻木。
——从生下来就知晓自己早亡的命运,就像一朵花期未至就要凋零的花苞,而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和姐妹兄弟走上这条绝路,在此之前就要先接受父亲的日渐虚弱和最后的离开。
除非能杀死鬼舞辻无惨,否则产屋敷永远只能桎梏在这诅咒一般的命运里,无法解脱。
“您怎么了?”
看着突然开始流泪的甘露寺蜜郎,日香觉得不解,她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假面一样的微笑,“如果发生什么事情,您可以告诉我,虽然我可能无法给予您什么好的建议,但我可以替您转告父亲大人。”
“不,我只是……”
“我只是在为你感到悲伤,”联想起刚才的情况,蜜郎有些语无伦次,“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无法控制自己,从刚才在主公大人面前时,我就能感受到姐姐他们的情绪……”
“我知道,你可能反感所谓的可怜与同情,但是……请原谅我。”
日香眨眨眼睛,无神的双眼出现了一些波动,“也就是说,您感受到了我的情绪,所以不由自主的为我悲伤吗?”
“谢谢您。”
双手伏在身前,日香微微鞠了一躬。
……
日香与蜜郎坐在台阶上,她鲜少这样失礼,自小到大,主公与主公夫人对她的管教也是很严格的。
“我曾经,怨恨过父亲大人,为什么要将这样的血脉赋予给我们。”
“没有未来,没有期待。”
一只不知从何处飞来的蝴蝶在她手中翩翩飞舞,这时日香终于浮现出了真正属于女儿家的神态,“可是当我见到诸位为了保护他人生命,奋不顾身与鬼而战的猎鬼人,我才觉得自己真的是很肤浅的。”
“他们放弃了自己的安全,只为了杀死那些夺走人们幸福的怪物,而我这么想,难道不是在践踏他们的生命和心意吗?”
“但是,我还是,很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拿不起日轮刀,虚弱无力的身体也不可能学会呼吸法,只能盼望着鬼舞辻无惨早日死在猎鬼人的手上,终结产屋敷的诅咒。
蜜郎在一边摸着脖颈和手腕上的绷带,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色渐深,墨蓝色的夜幕上闪烁着几颗星星,无风无月,只有几片薄薄的云。
“感谢您能听我诉说这些无用的话,我的心情好了很多,”日香又变成了那副人偶般僵硬微笑的模样,但往日如同一滩死水的紫瞳像是有了光彩一样,变得极为灵动,“父亲大人说过,他与您的私谈安排在会议之后,现在时间已经到了。”
“以后的日子里,甘露寺先生偶尔可以来看我吗?”
蜜郎欲言又止,最后无奈道出了实情,“抱歉,我来到这里,也是为了向主公大人交代退出鬼杀队缘由的。”
“……这样啊。”日香有些失望。
庭院中没有了九柱的身影,主公大人也不在,神色低落的日香望了望萧瑟的庭院,向蜜郎点头示意,走进了屋内。
主公半躺在被褥里,不住的咳嗽,他的另一个女儿产屋敷雏衣向他奉上熬好的药汤。
蜜郎走进屋内后,解下自己的两把刀放在身前,自己跪坐在产屋敷耀哉的床铺前。
“主公大人。”
“你来了,蜜郎,”饮下药汤后,产屋敷耀哉看起来面色好了一点。
“主公大人,请允许我退出鬼杀队。”蜜郎抬起眼睛,坚定说道:“希望您可以批准。”
“那么,什么原因呢,可以告诉我吗?”
不论何时,这位主公总是一副和气好说话的样子。听着他的声音,蜜郎放松了下来,精神也不再像之前那么紧绷。
但这不代表他能把实情全都说出来。
“我不能说,非常抱歉,主公大人,”蜜郎俯下身子,长发一缕缕的披散下来,盖住了他的脸,“但请您相信,我绝对不会伤害他人。”
耀哉的眼神依旧温柔慈爱,即使他知道真相。
许久,他开口只说了一句话,却让蜜郎出的冷汗瞬间洇湿了后背。
“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孩子,即使你……”
“——变成了鬼。”
他轻飘飘的语气落在两姐妹和蜜郎的耳朵里如同惊雷一般。
两姐妹立刻不约而同的护在自己父亲身前,瞳孔剧烈颤抖着,日香则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抬起头的蜜郎。
而蜜郎却是震惊的的看着那位身体虚弱到无法自主站起的主公,心里满是惊惶。
“主、主公大人……”
“在你离开后,珠世小姐设法让她的信使给我送了信,”主公泰然自若的说道,“她非常担心你,担心你会因为过于温柔而受到伤害。”
因为对过去的经历感同身受,所以收养了那个遭遇了鬼的伤害后精神受到刺激、误把他当做母亲的孩子,并准备好抚养那孩子一生。
想要活下来去见自己的姐姐,却因为罪恶感一直在昏迷中不自知的折磨着自己,整整三个月,直到现在。
真是个可怜又善良的孩子啊。
“父亲大人。”
“鬼都是不可相信的,他们为了活下来什么话都会说,”日香警惕着不远处因为震惊而抬起头浑身僵硬的蜜郎,抿了抿唇,“或许他在骗我们,刚才他用了血鬼术探查了我,他其实是鬼舞辻派来的鬼。”
“不……我,我没有!”蜜郎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几根发丝也黏在了额头上,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变得更加苍白,“我不是鬼舞辻派来的!我也没吃过人!我……”
耀哉听了日香的话,只是微笑,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继续说道:“实弥受了伤,他的血液渗出,留在了绷带上。”
“他是稀血,你一定闻到了实弥血的味道,但你并没有发狂鬼化,一直保持着清醒的状态。”
“你和鬼舞辻转化的鬼是不一样的,你可以为了鬼杀队,为了大家而战。”
“我相信你。”
是真的,蜜郎不可置信的捂住自己的嘴唇,他感受到了主公大人的情绪。
——主公大人……的的确确是信任着他的!
……
炼狱杏寿郎双手环胸,不动泰山一般在外等候。
其他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原本蜜璃也想在这里等候蜜郎的,但是莱昂独自一人待在宅邸中,以那孩子的精神状态自己呆着她也不放心,所以拜托了同样等候着蜜郎的炼狱。
现在是凌晨时分,温度变低了不少,树叶和焰纹披风被吹得飒飒作响。
习有炎之呼吸的炼狱体温就比常人高,在这种天气下根本感觉不到寒冷,闭着眼睛休息一点问题都没有。
“踏——踏——”
听到了愈来愈近的脚步声,炼狱抬起了头。
只是蜜郎像是没看见他一样,直愣愣的往前走,像是失了魂魄一样。
炼狱一抬眉,开口叫住了他。
“甘露寺少年!”
“炼、炼狱先生!”蜜郎似乎从梦中被惊醒了一样,被吓得急退了两步,接着长出了一口气,“啊,抱歉……您怎么在这儿?”
然而炼狱杏寿郎却没回答他的问题,一双炯炯有神的金红色眼睛紧紧的盯着他。
精神疲惫的蜜郎被他看的又紧绷了起来,脸上流了滴汗,“炼狱先生,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甘露寺少年,你是哭过吗?!”炼狱凑近了看,一只手搭在蜜郎的肩膀上,仔细观察他的脸,说道:“唔姆!你确实哭过!是谁让你伤心了!”
确实,蜜郎的眼睛红的像是兔子眼睛,说话的时候声音也闷闷的,现在被风一吹就控制不住要捂眼睛。
炼狱越发担心他了。
太近了。
蜜郎咽了下口水,他都能感受到炼狱先生呼吸时的气息了,忍不住侧脸躲避,“我没什么。炼狱先生——谢谢你担心我。”
“真的吗?!”
“是,”蜜郎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天快亮了,您也快回去休息吧。”
“我送你回去!你姐姐还在家里等着你!不过,在此之前!”炼狱眼睛转向了蜜郎腿上那双被扯烂的袜子,“这副样子实在太不像样了!把它们脱下来吧!”
袜子?
蜜郎低头看自己袜子,又是一阵头疼——他为暴露身份焦头烂额,生怕因为自己变成了鬼牵连到无辜的姐姐,哪还顾得上袜子烂成什么样子。
“……只是小事情,不必放在心上。”
然而……
“——果然还是脱下来比较好!”
炼狱完全没听到耳朵里去,盯了半天直接上手去脱蜜郎袜子了。
“诶?!炼狱先生!!”
已经被扯脱线的袜子真的非常好脱,再加上蜜郎人小,被炼狱一推,就坐到了台阶上,手一拉,袜子直接带着鞋掉下来了。
被捉住脚踝的蜜郎:“……炼狱先生您大可不必。”
“但是这副样子对着别人确实很失礼吧?!”这时炼狱抬脸看他,一边给他穿上一只鞋,另外一只脚还握在自己手中。
细嫩的脚趾像一颗颗圆润的粉红珍珠,脚掌不同于主人的纤瘦,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肉感十足。
炼狱杏寿郎是个剑士,还是一位极为出色的剑士,长年握刀,让他的手上的布满了茧子。
手掌与蜜郎的脚心相触,炼狱不自觉动作都变轻了——他不是没用手碰过豆腐,只觉得蜜郎的脚掌好像比豆腐还要滑腻和冰凉,轻轻一碰他都担心会碎掉。
而蜜郎只觉得脚心酥麻的发痒,像是触电一样迅速收回了自己的脚,“……炼狱先生!”
“啊!对不起!”
连忙拿起鞋往脚上套,蜜郎这才发觉自己的脸红的发烫。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也幸好夜色深沉,炼狱先生……应该没看清他的脸。
应该?
离宅邸只有几步之遥时,蜜郎长出一口气,这一路上他尴尬的不得了,只有炼狱先生一直在和他搭话,气氛才没那么僵硬。
然后,他被拉住了手臂,转头看见的,是严肃了表情的炼狱杏寿郎。
蜜郎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了。
难道……
“是,有什么事吗,炼狱先生?”
“刚才我并没有冒犯你的意思!请原谅我!”
刚才的事吗?蜜郎低头想了一下,“没关系,我没放在心上,炼狱先生不必介怀。”
“这样吗?!你没生气真是太好了!”炼狱低下头,一双圆圆的杏眼紧紧盯着蜜郎,“我有一些事情想告诉甘露寺少年你!可以听我说吗?!”
“您请说。”
“我父亲曾经也是鬼杀队的一员!是前任炎柱!但是因为心灰意冷!他放弃了一切!逃避现实!”
“也许是发生过他无法接受的事情!他从此对我和千寿郎不闻不问!也拒绝干涉我的生活!所以你不用担心父亲会为难你!”
“千寿郎对你印象很好!他很期待你能成为我们的家人……”
“不、等一下!!”蜜郎睁圆了眼睛,越听越感觉不对劲,慌乱的打断了他,“您在说什么?什么成为家人?为什么您父亲会为难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唔姆!忘记说最重要的一点了!真是差劲!”
炼狱杏寿郎抬手挠了下自己毛茸茸的头发,蜜郎似乎感受到了他有些忐忑的心情。
随即。他看出炼狱眼中迸发出了仿佛能把自己吞噬殆尽的无穷烈焰,心里深感不妙。
“甘露寺少年……不!蜜郎!”
“——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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