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姑姑.

    房经赋:?

    燕云殊有理由怀疑宁逾白将房经赋请来教导他,是抱有某种不轨想法的。

    否则房经赋怎会好端端又说起广纳秀女的事,引得他想了许多关乎为夫之道的道理。

    想象的种子一旦种下,想要斩草除根未免太费劲。

    况且另一位当事人还未弄清楚身处境地,何谈来得阻止呢?

    燕云殊此时再看房经赋,那都是些看透的意思,他以极为熟稔的口吻道:“首辅以为这世间最痛苦的事是什么?”

    房经赋历经沧桑几十载,这些年多次担任朝内要职,功名赫赫,自认不是个愚人。

    哪曾想临近晚年,碰上燕云殊,遭遇晚年危机。

    这小皇帝为何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房经赋接话不知该如何回答,不接话晾着也不行,艰难开口:“臣以为不被理解最苦。”

    燕云殊了然:“为人付出,却不被人理解,看来房首辅是个有故事的人呐。”

    房经赋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年过半百,自然有故事。

    燕云殊取过小茶壶将房经赋面前的青瓷杯斟满:“那首辅可否与朕好好说说这不被理解中的故事?”

    房经赋:?

    不是,你有事吗?

    房经赋恍然发觉答应宁逾白过来教导燕云殊,不见得是好事,虽说当时他是怕由宁逾白亲自教导,会暗自灌输些利己思想,但就此时来看,小皇帝不给他人灌输一套乱七八糟的东西,已然算是烧高香了。

    “陛下,臣是来说为君之道的,并非来说故事。”房经赋试图拉回被带偏的话题。

    燕云殊:“古人常说要劳逸结合,你不能总让朕想着如何做好皇帝,却不想让朕通情达理吧?”

    房经赋被说得哑口无言,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然而就算说些通情达理的故事,也犯不着用他的故事来做实例。

    后悔,太后悔了,房经赋端起茶盏喝一口,被苦得皱起眉头。

    在房经赋不计其数的教学生涯里,燕云殊绝对是最难带的那位。

    燕云殊想听房经赋的经历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吸取下教训。

    他知道宁逾白在准备春闱的事,会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功夫见他。

    越是这样,他越觉得该懂得贴心的让对方感到暖心。

    那这个暖心该怎么做,燕云殊是不懂的。

    他急需要个有经验的人支支招,像锦明和芒种,那都是未曾经历过情爱的不完整之人,问了也未必有答案。这时,房经赋这位早先被封为太子太师的首辅大人就有用武之地了。

    只是燕云殊没料到房经赋古板到装不懂,他胳膊肘杵在膝盖上,手撑脸颊:“房首辅,你明日给朕说说史书上帝后相爱的故事吧?”

    房经赋无奈叹息:“陛下,燕国江山比儿女情长更需要你。”

    燕云殊舒展眉眼缓缓拢紧,垂眸望着自己细白的指尖。

    是啊,他重生后的要事是江山。

    “首辅,朕……”

    “陛下,沁仪长公主求见。”锦明的声音忽而在门外响起,打断燕云殊将要出口的请求。

    这声通报在房经赋听来便是救人于水火,为防他再说出些匪夷所思地话来,房经赋起身告退:“老臣明日再来,陛下可多想想臣今日说的为君之道。”

    燕云殊一骨碌翻起来,跟在房经赋身后:“朕会的。首辅明日再来,还请多挑些历代明君治理超纲的故事。首辅说得对,朕该以江山为重,那是朕的责任!”

    房经赋胡乱点头,显然忘记前不久曾劝说燕云殊纳秀女、诞子嗣的事儿。

    殿门打开,房经赋快步而出,慢半步的燕云殊偏头便见到清淡如菊的燕穆清。

    他这位曾上战场大杀四方的貌美姑姑,早年下嫁淳于家,诞下淳于璞后,给人的感觉越发温柔平和,那些被刀光剑影刻在骨子里的东西皆被帝王家不可逆的东西所抹去,棱角不见,只剩圆滑。

    燕云殊疾步迎过去:“姑姑!”

    燕穆清福身:“见过陛下。”

    “哎哎哎,姑姑何必行此大礼?外面天冷,姑姑快随朕进殿,殿里暖和。”燕云殊搀着燕穆清的胳膊,语笑晏晏道。

    燕穆清在生淳于璞的时候伤到身子,每到寒冬腊月,总见不得风,风一吹便是小病不断,每次出门需小心谨慎地照顾着。

    而燕云殊自幼失去母妃,先皇南征北战多数时候不在朝内,后宫之事多由燕穆清当家,燕云殊顺势归她照顾,这便导致燕云殊对她的感情不像是姑姑,更像是母亲。

    “姑姑没事,听你表哥说你前些日子生重病,不巧那几日姑姑身体抱恙,不能来探望陛下。今日感觉好了很多,心里记挂着陛下,难免想过来看看。”燕穆清被扶到软塌上坐下,抬眸仔细打量燕云殊,眼神里满是心疼。

    燕云殊挠挠头,语气不自觉带着撒娇:“是朕不好,劳姑姑挂念。”

    燕穆清握着他的手,语调温柔,动作亲和得像个疼爱晚辈地慈祥长辈:“姑姑从小看你长大的,早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这挂念自己孩子是一个做母亲最常做的事,怎么会是孩子的错?”

    “那是朕不孝,这些日子都没去探望姑姑。”燕云殊懊恼道。

    燕穆清眉眼写尽温柔,怜爱地摸摸他脑袋:“无事,姑姑知道陛下近日忙于政务,当皇帝自然不可能清闲,再者春闱将至,陛下要忙的会更多,姑姑怎么会在这时添乱呢?”

    “姑姑的事不叫添乱,是拿朕当自家人。姑姑有事尽管说。”燕云殊重生后初次感受到亲情的温暖,尤其燕穆清对他有养育之恩,这份温暖更是不同凡响,让燕云殊快要失去理智。

    燕穆清还是那么温柔:“姑姑只要看见你和璞儿官场顺利,身体健康,那便心满意足了。”

    燕云殊备受感动:“要说这世间还有谁真正待朕好,姑姑和表哥绝对是。”

    “就算姑姑让你早日为皇室开枝散叶,你也还是这般认为吗?”燕穆清道。

    燕云殊脸垮了,语带不满:“怎么姑姑也来当说客?这几日朕都要被烦死了,子嗣问题该是私事,被抬到台面上,当着诸多人面谈论,对朕而言是羞辱。”

    “文武百官也是为陛下好。淑妃身子大不如从前,太医院那边回禀说时日不多,那陛下这后宫总不能一直空着,未免不像话。”燕穆清柔声道,“你啊,别仗着现在年轻不当回事,等你过二十五,还没有子嗣,便知道有多恐慌。”

    这是过来人分享经验,可不是燕云殊想要的那类。

    燕云殊素来愿意听从燕穆清的建议,但在子嗣这件事上,他有自己的想法。

    “姑姑,此事暂且不议,朕自有决策。”燕云殊婉言道,“倒是表哥,已到适婚年纪,姑姑没为他张罗张罗?”

    燕穆清伸出纤纤玉指在他额头上轻点:“你啊,就知道拉你表哥填坑。他近来忙于公务,也无心婚嫁。这点你两倒是不谋而合,姑姑想看见家里添新丁,都像是痴人说梦。”

    燕云殊干笑两声:“或许表哥是没遇见合适那个人,真碰上有心人,娶妻生子水到渠成。”

    “陛下也是如此吗?”燕穆清问。

    燕云殊轻抿了下唇,心里有个合适的人,不太方便说出来罢了。

    在亲姑姑面前,他没太藏着。

    燕穆清轻易看出端倪,感叹道:“陛下长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

    燕云殊不好意思地笑笑,倒也没否认。

    燕穆清眼中闪过丝精光,轻声细语:“陛下看上哪家姑娘便出手,别临到头被人抢走了。”

    “朕相信他不会的。姑姑既然知道朕心有所属,应该不会再帮着那群老家伙催朕纳秀女了吧?”燕云殊期盼道。

    燕穆清没能探出他喜欢的到底是谁,是有点失望的,闻言便回答:“我啊,顶多旁观不多事。”

    燕云殊松了口气:“那朕先谢过姑姑。”

    燕穆清又摸摸他的脑袋,小皇帝真长大了,学着藏心思,藏得滴水不漏,她都看不透了。

    姑侄两相处氛围和谐温馨,让进来禀告的锦明不由得放慢脚步,犹豫着要不要过来打扰。

    燕云殊眼角余光瞥见,缓缓站起来,乖巧神态一收,独属皇帝的霸道气势似迷雾般弥漫开来:“何事?”

    “回陛下,摄政王来了。”锦明视线在燕穆清身上一扫而过,似有丝防备。

    燕云殊听说宁逾白来了,神态又是一变:“让他进来。”

    锦明转身出去后,他才意识到燕穆清还在,那……

    一般情况,宁逾白来寻他非公事莫属。

    他每次也只能借着公事名头和对方多相处会儿,此时有燕穆清在,他心生可惜,得公事公办了。

    “想必摄政王有事与陛下商讨,我改日再来。”燕穆清道。

    燕云殊扭头,眸光微亮:“锦明,替朕送送长公主。”

    锦明垂首领旨。

    燕穆清提裙迈过门槛时,恰逢宁逾白迎面进殿,双方擦肩而过之际,眼神皆是杀意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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