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临竹君子

    “其实,我一直有一句话,想要同你说。”

    容昭含情脉脉地看着叶寻舟,叶寻舟捏着碗的手紧了一瞬,面上却风轻云淡。

    “我,”容昭话说一半,就看到一抹淡紫色出现在桌边,捧着木碗像看戏似的瞅着他们。

    “这两个萝卜头不懂事,”叶寻舟激动地手都有些抖,想要打发这两个不会看气氛的人离开。

    燕引却笑了笑,抛了个媚眼给自家师父,全然不管叶寻舟说了什么。

    燕引都不动,本来就和叶寻舟不对付的宁揽月更有底气了,不止站在原地不动,甚至向容昭那边走了几步,几乎要贴在一起,又挑衅地看向叶寻舟。

    “没事,这是大事。他们年岁也大了,听听不妨事的。”

    容昭用手撑着脸,紧盯着叶寻舟,看着他略有些坐立不安,这才缓缓开口。

    “听说最近天虚仙境要开,不知道叶铁匠有没有时间陪我去带带孩子呀?”

    叶寻舟扣在碗上的手猛地收紧,他一脸迷茫地看向容昭,似乎还想听下文。

    容昭却不说了,只把碗筷一放,施施然起身,抛下一句话就轻快地向她的小茅屋走了过去。

    “喝完记得洗碗,哦,顺便把丹炉也洗了。”

    叶寻舟这才反应过来,一拍桌子站起来,手指着容昭的背影,发出不甘的声音。

    “你这家伙又玩我,敢不敢不要玩文字游戏啊啊啊啊!”

    宁揽月一点都不客气地将手里的翡翠碗放在了桌子上,笑的十分不怀好意。

    “这可是师父父最宝贝的翡翠碗,摔了的话,杀了你哦!”语罢,宁揽月转身就追着容昭走了。

    叶寻舟一脸黑线,望着还没走的燕引,笑得很有前辈风范。

    “怎么着,你也要我洗碗?”叶寻舟的目光在那木碗上落了一瞬,又接着说道。“秋香木啊,看来你还是很有钱的嘛。怎么,你们掌门师伯改性给你们发灵石了?这么好的事情,我可得和他好好聊聊。”

    燕引将木碗塞回储物袋里,慢慢走近了,脸上精致的妆容衬得他有几分神秘。

    叶寻舟眼珠子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怖的事情,抓起之前放在桌上的扇子拦在身前。

    “你死了这条心吧,就算你师父看不上我,我也不会看上你的。更何况你都是我看大的,我把你当儿子看的,绝对不可能有一点兴趣的。”

    燕引表情龟裂,有些妩媚的笑容险些崩掉。他嘴角挂着不明所以的笑意,手指不经意地拂过腰间淡紫色的佩剑,语气轻柔。在叶寻舟听来,却是最可怖的语言。

    “怪不得叶铁匠永远也讨不到师父的欢心,真是,活该啊!”

    燕引水袖一甩,险些直接甩在叶寻舟脸上。叶寻舟再定睛看去的时候,燕引都不见了踪影,只留下这杯盘狼藉和一个看着就很重的丹炉。

    还能怎么办,听厨娘的,认命洗碗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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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叶寻舟从破魔庭出来,已经过了整整五日。

    这五日里,落秋峰都险些峰毁人亡。容昭只觉得,她也许上辈子是个毁天灭地的大魔头,这辈子才让她遇到这么一群奇葩,时时刻刻让她不得安宁。

    “这是我大师兄的住处,你怎么能住在这儿!”

    “嘿,我说小姑娘,我都住在这儿一百多年了。要不是多了个你,我至于搬到秦时风这破地儿来吗?你那屋子是我的,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听着外面两人斗嘴的声音,容昭翻了个身,打算无视过去。

    “呸,明明是你不要脸,一个大男人居然还想粘着我师父父!”

    “拜托你讲讲道理好不好,容昭那能躺着绝对不坐着、能坐着绝对不站着的性子,我这一百年都在给她当人形挂架好不好!”

    啊啊啊啊,烦死了,这两个人就不能安静点吗?是修炼到位了?还是她容昭脾气好的过分了?他们两个居然跑到她门前来吵架。

    躺在榻上的容昭怒气冲冲地抓起放在桌上的仙剑,就冲了出去。

    她也不和他们讲什么道理,二话不说先揍了再说。

    鉴于这两人屡教不改并且还是菜鸡互啄,容昭没拔剑,用着剑鞘就把两个人揍得哭爹喊娘,就差抱在一起嘤嘤哭泣了。

    “呦,挨揍的时候不是挺团结吗?还学会一个跑一个用剑挡我了?”容昭简直要被这两个人气笑了,手里的剑鞘灌注了几分灵力就丢了出去。

    万幸叶寻舟躲得还算及时,不然,出现坑洞可就是他那小身板了。

    “谁和他团结!”

    “谁和她团结!”

    看看,这不叫团结叫什么,难道是她给他们下咒逼着他们来她门前吵吵嚷嚷的吗?

    容昭正在气头上,简直恨不得把这两个人捆起来丢到红尘界去,眼不见心不烦。

    “昭昭。”

    这一声,如清风明月,玉石相击,响在容昭的耳畔。

    她手里捏着仙剑,另一手还控制着剑鞘追杀那两人,便看到了来人。

    白衣上绣着几丛竹纹,同色发带系着他如瀑的长发。眸里含着笑意,手里抱着一张丈许的七弦琴,正看着她。

    “师兄。今天找昭昭什么事啊?”

    谢无筝是她入门认识的第一个人,两个人先后拜在了开阳老祖的门下,成了师兄妹。开阳老祖不靠谱,更多时候,还是掌门师兄带着谢无筝和她。

    不同于掌门师兄扣扣索索一毛不拔,她有时候煮个菜都要挨骂。谢无筝简直就是她所读典籍里的皎皎君子,克己复礼,温良谦恭,是真真正正竹一样的公子。是以,仙门里送了他个称号,叫临竹君。

    临竹君生的俊美非凡,当是仙门女子想嫁的第一人。奈何临竹君幼时曾被魔修捉走,虽然保全了性命,却自此失声。不知道多少仙门女子为临竹君暗暗垂泪,恨那魔修可恶至极。

    其他人不知道,作为至亲小师妹的容昭可是一清二楚。

    失声算得了什么,若是当初谢无筝没舍得对自己下手毁了这嗓子,怕是要落得个灵根被剖、灵脉被拔、抛尸荒野的下场。

    当然,容昭亲近谢无筝可不是因为谢无筝可怜,而是谢无筝实在太会做人。当年带着她在玉衍仙门山下吃了不知道多少好东西,还看在她初来乍到身无分文的份上,早早替她求了本命剑的材料之一——流火红金。

    谢无筝怀抱七弦琴走了过来,唯一抬手,将容昭的剑鞘定住。

    那厢宁揽月冲自家师伯点了点头,就抓着仙剑跑了个没影儿。叶寻舟在离开和凑上去之间选择了后者,于是他也走过去,明晃晃地站在了师兄妹中间。

    本来正看着的自家师兄的盛世美貌,忽然换了一张脸,容昭不耐烦地将叶寻舟拨开。

    “昭昭不必在意,叶公子只是担心。”

    容昭瞪了还在作乱的叶寻舟一眼,让他彻底安分下来。

    “现下这件事,是要说与你听的。”

    “你应当已经听说了天虚仙境近些时日开启,掌门师兄的意思想必你也清楚。而我昨日恰在藏书楼里翻到了师父留下来的影像,他老人家说,天虚仙境里有他当年落下的一副阵图,若是找不到,怕是涉及因果,会连累他飞升后的事宜。”

    容昭挑了挑眉,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似的靠在了叶寻舟身上,懒洋洋地开口。

    “所以,师兄你想要我去找那老头儿留下来的东西,最好带回玉衍仙门来放好?”

    谢无筝这次没再传音,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可以是可以,不过嘛,师兄可能帮我去看看秦时风那小子现今如何了?若是可以,便多为他奏几次定神曲吧。”

    谢无筝却出乎她意料的摇了摇头,指尖在怀中的七弦琴上一拨。泠泠琴音化作一道青色的灵力,落在了谢无筝身后。

    容昭定睛一看,登时站直了身子,眸中盛放出狂喜来。

    “我的好徒儿啊,你可终于醒了。再不醒,为师都要日日去引仙峰为你侍疾了。”

    在场的人都知道容昭就是嘴上客套客套,没人当真,除了她傻乎乎的大弟子,秦时风。

    只见秦时风一身宝蓝色劲装,掌中握着一把青色的长剑,剑柄处刻着一个风字。他听容昭所言,当下便拱手连称徒儿不敢。

    叶寻舟在容昭身后扶额,果然啊,秦时风这小子就算再过五百年,也不可能承认自家师父是个奇葩这个事实的。

    谢无筝倒是保持着一贯温和的笑脸,至于这位光风霁月的临竹君心里究竟在想什么,那也许只有天知道了。

    五十年来,容昭去引仙峰看秦时风的次数屈指可数。大部分时间,她不是钻研怎么闯进破魔庭,就是在忙着酿清光醉,又或者指点指点燕引和宁揽月的修炼。对于这个五十年前生生为她扛了八十剑的弟子,容昭能做的也只有经常传音给谢无筝,让他帮忙弹弹定神曲,确保秦时风魂魄安稳。

    秦时风这熟悉的画风倒是让容昭一下子像是回到了当年收下第一个弟子时那样的心情。

    唉,大弟子这样傻,落秋峰果然还是要靠着她容昭才能撑得起门面来不被别人笑话啊。

    “师父,此次天虚仙境,弟子也要去!”

    “不是吧,你这才醒呢。破魔庭里伤那么重,现在又跑去秘境,你是巴不得你师父满逍遥界给你善后啊!”叶寻舟一听这话就头大,秦时风实在是喜欢秘境,可偏偏他每次往秘境里一钻,就必定出事。

    人家进秘境是危险与机遇并存,都是一半的几率。他倒好,麻烦缠身,偏偏还就爱秘境。自从容昭把秦时风收到门下,叶寻舟也只能跟着天南海北地给他善后,实在是苦啊。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秦时风这倒霉体质次次触发,躺个十天半个月后往往又能很快晋级,若不是有容昭护着他,八成已经被不知道什么邪修拉去当人体素材钻研晋级秘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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