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磨悠闲地靠在温泉池壁旁，感受着炽热涌动的水流，那头白橡色的头发随波漂散。
本来温泉不宜泡得过久，但童磨作为一只鬼，完全没有这种顾忌。
这里是教观后山里的一处隐秘的地方，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树叶将头顶的太阳完全遮挡住，尽管还有一些零零星星的光斑，也对他完全没有什么影响。
适当的痛意反而会更使他兴奋。
树叶沙沙的声音不断，约定俗成的，这里几乎不会有人来打扰他，所以除了自然的声音，也不会再有其他人的脚步声。
因此，方才园原杏里一再小心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也还是被童磨轻易地发现了，只不过对方正在享受温泉的舒适，实在没什么兴趣去管。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童磨用手指提起石头上那套叠的整整齐齐的樱粉色和服突然笑出了声。
“诶，衣服换了，帽子倒是还留在这里啊。”
说着，将衣服抖开，就清楚地看到了衣领内侧那道秀气小巧的名字——
园原杏里。
“园原杏里……哦，原来是小杏里。”
没有少女臆想当中的恼羞成怒，可以说，童磨对于女装出乎意料的适应良好。
大概是因为他的老板也是个女装大佬吧？
开玩笑的。
童磨只是对这些一点都不在乎罢了。
打量了下和服的构造。很快，学习能力不弱的童磨就摸索到了技巧，服服帖帖地穿上了。
虽然衣柜里不是没有相同的教主服替换，但他现在想要的就是原来那一套。
鬼的速度可不是说说而已。
就在园原杏里刚刚到屋里还没有半刻钟的时候，童磨也来到了屋外。
即便他穿着少女心十足的女装也丝毫不显违和，见到他的女教众们也没有感到惊讶，甚至她们还赞叹不已。
“教主大人穿和服也好美啊……”
“神的使者也和神一样不分性别的吧？所以教主大人也是这样才对。”
“嗯？教主大人今天怎么会到这里来，天还没有黑呢。”
“是啊，现在才晚霞而已。”
……
“杏里小姐住在哪一间可以告诉我吗？我找她有些事情。”
童磨笑着问道，看起来无害又疏离。
事实上，他就是忘了面前这个女人的名字了。毕竟，这么多女人他哪里记得过来。
记得名字的，要么是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要么是他感兴趣的，要么就是即将要被他吃掉的。
“是!教主大人!”女人面色酡红地连连点头，然后指了指右手边的方向，“就是这一间……”
屋里的园原杏里早就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实在是闹得叫人想听不见都难。
少女用从蝴蝶忍那里学来的茶艺，心平气和的泡着茶，完全不慌。
纤细地手指在旁边盆中的清水里清清荡过，将茶叶夹入已经预热过的茶壶中。
第一次注入热水时，干瘪的茶叶绽开，仿佛从沉睡中骤然苏醒。此时她迅速将茶汤逼出。接着再次注入沸水时，微微高提水壶，让水流直泻而下，上下提拉三次，就如同凤凰的三点头，使得茶叶在水中翻动，姿态优雅翩然。
童磨推开门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悠然的景象。
“小杏里的茶艺看起来真是不错，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分到一杯呢？”
他来到园原杏里的对面安然落座，神态轻松自然，一副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品茶的样子。
“嗯，您请自便。”
园原杏里的手下也没停。
水漫出壶口，她捏着壶盖用清风拂面般的力度，轻轻拂去茶末，再盖上封住香气，整个流程动作行云流水。
“小杏里对我好像有点冷淡啊——”童磨弹弹对方夹过来的小茶杯，拖长了尾音说道。
他眨了眨那双七彩的眼眸，突然话音一转，“那又为什么要故意换走我的衣服呢？”
“而且这么想让我知道……我真的想不通。”
他攥着少女刚刚倒上的茶，嗅着清香，轻轻抿了一小口。
闻起来很香，作为鬼的自己尝起来却相当难喝啊。
童磨想不通少女这样做的理由，因为据他的观察对方与自己在某种程度上是有些相似的存在。不可能会有这样做很好玩、很想试一试的这种心态。
难道会是为了祈祷什么，从而故意引起自己的关注吗？
不是童磨自恋，而是他从小就被供奉为神之子，现在是万世极乐教的教主，除了这一点，对他也不会有其他的图谋了。
“小杏里有什么愿望吗？或者想要诉说些什么，我都可以倾听哦。”
少女摇了摇头，右手持杯，用拇指食指夹杯，中指托住杯底，并舒展开兰花指，垂着眸、半掩面地品着茶。
她缓缓抬眼，对上童磨探究的目光，轻轻地说道，“只是想看一看教主大人是不是同传说中一样是神之子，不在乎男女性别而已。”
“……”
“说谎呢，小杏里。”童磨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在夸你的诚实。”
这倒是越发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既然你不打算说，我不勉强你。我等你下一次再来找我。”
说完，童磨难得心情愉悦地准备起身离开。
“对了！”他点了点榻边叠的整整齐齐的教主服，“这身衣服我不要了。比起它，果然还是小杏里更有意思!”
直到童磨走了很远，园原杏里都一直僵直地坐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突然呼出一口气，卸下全身的防备，毫无形象地靠在墙上，按住狂跳不止的心脏。
‘他最开始是真的想要杀了我。’
没错，一开始童磨来找园原杏里时的确带着杀意。因为对他来说，临时起意吃掉一个冒犯自己的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即便是曾经让他有些兴趣的女子，也是一样。
所以一定要让他始终对自己存在着好奇与探究的心情，同时又不能选择去通过某些事情来打动他。
刻意地触碰对方的过去是会遭到讨厌，但更重要的是会在第一时间被其杀死。
少女需要做到的就是在童磨的心里争取到几秒钟的摇摆不定，再去他的底线来回横跳，成功获得对方的厌恶感。
有了一，就有了二，并且随着时间推移，园原杏里对于给童磨小恶作剧这件事，有了熟练的技巧和透彻的心得。
并且做的格外隐蔽，没叫崇拜童磨的女教众们看出一丝一毫痕迹。
就这样，等到童磨回过神来时，自己的生活早已沾染上了，来自名为园原杏里的少女所留下的颜色。
一旦对方不再打扰他，反而开始无聊了起来。
“小杏里有好几天都没来找麻烦，居然有点不习惯了，这现象似乎不太妙呐……”
童磨瘫在柔软的垫子上，绕了绕旁边错落散列的珠帘，听着旁边女人弹奏的十七弦琴。
同往日里一般无二的，这样悠扬动听的琴声却一点也没有抚平他心中的烦躁，反倒更为加深了他对园原杏里的期待。
“下去吧。”挥了挥手。
抱着十七弦琴的女人有些惶恐地站起身，连忙鞠躬，“对不起!教主大人!”
“今天是……有哪里弹得不太好吗？望神恕罪！”
望着诚惶诚恐的女人，童磨刚想用神敷衍着对付几句，就被突然闯进来的女人打断了。
“教、教主大人！”
来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头抵地喊道，“是、是恶魔!!”
“恶魔？”童磨坐起身，笑得弯起眼睛，像是天真的孩子，“说来听听。神会宽恕你的冲撞之罪。”
会是小杏里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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