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乔西，那些原本围在乔西身边不怀好意的杀马特也齐齐朝着声源看去。
只见一道颀长的身影自远处走来，他步子不急不缓，周身却萦绕着让人难以忽略的凌厉气势与极强的压迫感，小混子尚不知怎么回事，乔西却知道，那是方衡久居高位养成的习惯。
每当他生气的时候，就会变成现在这种生人勿近，近者升天的状态。
方衡冷着脸走到乔西面前，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乔西下意识松开小青年，将手背到身后，试图转移话题祸水东引，控诉道：“他们偷我车，还要打我！”
小青年：？？？
偷车是没错，但难道不是你先动手的吗？我裤子上还留有你刚才踹的脚印呢，这么颠倒黑白真的好吗朋友！
打人确实是想打没错，问题是你他妈也没在怕的，甚至还有点蠢蠢欲动啊，到底是谁想打架搞搞清楚好吗！
方衡本就冷着的脸色顿时更难看，将乔西拉到身后，看着周围十几个头发颜色各异的小青年，道：“滚。”
这帮小青年平日里也是横惯了的，见方衡这样，立刻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随时扑过来，但在他们动手前，为首的那个壮汉却忽然高声呵道：“都别动！”
壮汉走到方衡面前，道：“误会，都是误会，不知道他是你朋友，我们这就走。”
乔西刚撸起袖子准备大展拳脚呢，却见原本还气势汹汹的那伙人在壮汉的命令下瞬间作鸟兽散，一时间有些错愕。
方衡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问道：“怎么，你这是准备动手？”
乔西立马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矢口否认道：“没有没有，我其实不太会打架的。”
方衡眉头抽了下，但到底还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来这里做什么？”方衡边问，边将地上的火机捡起来，在乔西眼前晃了晃，“抽烟，嗯？”
乔西当然不认，连连摇头：“没有，哪儿能呢，是刚才那小伙子非要塞给我，不过你放心，我特别严肃地拒绝了他。”
方衡：“拒绝到嘴里了？”
乔西轻咳了一声，移开视线，转身弯腰取下自己车上已经凉了的手抓饼，献宝一样拎到方衡面前摇了摇：“吃吗？我爸下午刚烙的，可香了！”
方衡戳了下他脑袋，接过乔西手中的塑料袋，道：“这么晚才吃饭？”
“是啊，我这不是急着来找你嘛。”乔西见他不追究抽烟的问题，提着的心瞬间就放了下来，顺口就说了实话。
话说出口，直到看见方衡似笑非笑的表情乔西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一口饼哽在喉咙，噎得他瞬间剧烈咳嗽起来。
方衡连忙给他拍背顺气，又好气又好笑地问：“找我就找我，你好好说，急什么。”
乔西也不知是被饼噎的还是被方衡给气的，直翻白眼。
好不容易缓过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谁找你啊，我跟我爸妈今天来这里看房子。喏，就在马路对面。”
方衡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朝对面看去，与周围的热闹吵嚷和破旧环境不同，明明只隔了一条街，西古街和岚山别墅却好似完全是两个世界。
方衡不动声色地问：“你要搬到这里？”
乔西立刻嘚瑟起来，小模样张狂又欠揍得很：“我爸中彩票了，一个亿，以后见了我别再小西小西的了。”
“那叫你什么？”
乔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在夜里熠熠生辉，缓缓吐出三个字。
“富二代！”
说完乔西自己就笑了，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方衡怕他笑岔气，无奈道：“行了富二代，别笑了。”
殊不知，乔西听了他的话，原本好不容易快要止住的笑意瞬间再次爆发，大约笑了有几分钟之久，乔西揉着笑到有些抽痛的脸，恶人先告状道：“你不准说话，再说我又要忍不住了！”
方衡敲了敲他的脑袋，两人在乔西车边吃完了乔爸临走时塞给乔西的手抓饼。
“吃饱了吗？”方衡递了张纸巾给乔西，问道。
乔西擦了擦嘴，本想回答吃饱了，但他显然低估了这个年纪的孩子的饭量，一张手抓饼吃进肚子非但没有饱腹感，反倒觉得更饿了。
乔西又不好意思跟方衡说自己没吃饱，但方衡又岂会不了解他，见他这副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于是不等乔西开口便先一步拉着他朝着马路边走去。
“去哪儿啊？”乔西被拉着往前走，满头雾水，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我没吃饱，陪我再吃点东西。”方衡道。
乔西耳朵尖儿有点红，故作勉强道：“好吧，看在你这么可怜的分儿上，我就陪你去吧。”
方衡眼中划过一抹笑意，却并未戳穿他，只是握着他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西古街虽然挺乱的，却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岚山别墅地处的这片区域比较偏僻，别墅区里有自己的配套餐厅，所以附近餐厅本就不多，这个时间还开着门的更是少得可怜。
但一街之隔的西古街却处处都是正在营业的苍蝇小馆和推着小推车的小商贩，只不过相比正规餐厅，这里的卫生条件就非常一般了。
方衡正在犹豫要不要带乔西打车去远一些的地方吃饭的时候，乔西却在路过一家露天烧烤摊时仿佛被下了定身咒一般定住了。
方衡拉了拉乔西，乔西岿然不动。
方衡用了点力气拉了拉，乔西依旧不动如山。
方衡：？
“你想干吗？”方衡不得不往后退了两步，站到乔西身边，目光顺着他直勾勾的视线看去，待到看清楚烧烤摊的环境后，立刻道，“乔西，这个不行。”
乔西道：“我想吃这个。”
方衡坚定立场：“不行。”
乔西脚步往方衡那边挪了挪，好声好气为自己争取：“但好香啊，你没闻到吗？我都好久没吃过烧烤了。”
方衡毫不动摇：“不行。”
乔西收回粘在烧烤摊上的视线，眼巴巴看向方衡：“吃吧吃吧，我们吃吧，就一次。”
方衡严肃的表情有些许松动，却还是拒绝：“不行，不卫生。”
乔西眨了眨眼，眼眶有点红，看上去委屈得很，低低地叫了声：“小方哥……”
哪怕明知道他是装的，方总还是缴械投降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乔西乐得差点直接蹦起来，开心地拉着方衡的手晃啊晃，嘴里还不忘吹着彩虹屁，直把方衡吹得腾云驾雾飘飘欲仙。
他上辈子在娱乐圈里打拼事业，和公司上层喝完和导演喝，和导演喝完还要跟投资商接着喝，二十出头就喝酒喝到胃出血，打那之后胃就脆弱得很，稍微吃点刺激性的东西就疼得直冒冷汗。
和方衡在一起后，对他的饮食方衡向来管束得很严格，餐餐顿顿都是有严格食谱的，食谱以外的东西一律不能入口。
虽然胃病没有犯过了，但乔西却馋得厉害，他自己都不记得上次坐在地摊上撸串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乔西拉着方衡找了个空位坐下就去点东西了，没一会儿老板就端着两个大铁盘子走来，盘子里满是新鲜出炉的羊肉串和烤鱼。
方衡看着满满当当两大盘烧烤，警惕道：“你悠着点吃。”
乔西连连点头，拍着胸脯保证：“那必须的，你就放心吧，相信我的战斗力。”
乔西这话还真不是吹，虽然这家烧烤的味道并没有特别好，但对于很久没吃过烧烤的乔西而言却非常美味，味道不够可以量来凑嘛。
他吃的时候方衡就用纸巾帮他擦钢签头上的调料，擦干净才递给乔西。
十几串烧烤下肚，乔西这才终于有了饱腹感，他看方衡面前的签筒里空空的，不由问道：“你怎么不吃啊？”
方衡：“我不饿。”
乔西小声哦了句，不再开口，只加快了进食速度，快速将剩下的那条鱼吃完。
虽然方衡没有说，但乔西却知道，方衡是认为这些东西不卫生，不愿吃罢了。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像方衡那样的人，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更不该坐在这里吃什么东西。
他应该穿着体面妥帖的西装，坐在高级餐厅里慢条斯理地品尝着精致的菜肴，享受着服务生得体贴心的服务。
而不是陪他坐在这样露天的烧烤摊上，顶着熙熙攘攘的喧闹，吃着看上去就不怎么健康，更不上档次的廉价烧烤。
他和方衡之间，就像是路边摊与高级餐厅一样，怎么看都违和，他怎么努力都不相配。
乔西大口吃着烤鱼，垂下头敛去眼中早已熄灭的光。
最后一块鱼肉被吃完，乔西站起身，对方衡道：“我吃饱了，走吧。”
方衡擦干净手上的油渍站起身，和乔西一同离开了烧烤摊。
去骑车的路上，两人之间谁都没有说话，也不知何时从肩并肩走着，变成了一个在前走着，一个在后跟着。
快到车跟前的时候，沉默了一路的乔西忽然开口道：“我要搬家了。”
“嗯？”方衡有些没反应过来。
乔西停下脚步，看着方衡，道：“新家也会有小花园，我准备在花园里种一棵树。”
方衡闻言哑然失笑：“你不是喜欢种花种草的吗，怎么这次还升级改种树了，养得活吗？”
“能养活。”乔西道。
方衡扯了扯唇角，似是想起了往事，笑着细数起乔西以前的种种战绩：“你第一次养花的时候，养死了我价值三百万的三盆兰花。”
“打那之后你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把小花园里堆满了花花草草，寿命最长的也就只活了不到半个月。”
乔西也跟着笑：“是啊，每次你出差回来都要帮我去处理花园里花草的尸体，让你戴围裙你还嫌丑，每次都弄得身上脏兮兮的全是泥点子，平时挺爱干净的一个人，那会儿怎么不嫌脏啊？”
方衡扭头看他，瞧着他那张无害的脸，没好气道：“脏啊，我说请家政打扫你还不乐意，非说要有始有终，虽然没能养活但要让它们死得体面。”
乔西：“有吗？”
“当然。”方衡伸出手想摸摸乔西的头，却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乔西刚好在他手伸过来的时候向旁边侧了侧，方衡的手落了空。
方衡动作僵了下，但很快就自然地放下手，像是完全没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看向乔西道：“后来帮你找了园艺师打理花草，但你好像从那之后就很少再去小花园了，我还以为是对那些花花草草的热情过了，失了兴趣。”
乔西笑了下，用仅有自己能听清的声音低低道：“不是，只是因为园艺师来了以后，你再也不会和我一起在小花园折腾了。”
“什么？”乔西的声音实在太小，以至于方衡只能隐约听到些许，却听不太真切，不由开口问道。
乔西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方衡的问题，而是叫了他的名字：“方衡。”
方衡抬起头，黑暗中想要看清楚乔西的脸，只可惜周围光线太暗，乔西的脸一片模糊，正如他刚才说的那句话一般，叫人听不真切，看不真切。
乔西道：“我二十一岁生日的时候，你问我想要什么礼物，我说，我想要个家。”
“你听了之后问我，乔西，西湾别墅不好吗？”
方衡的脚步顿住，心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太好的事情要发生，下意识想去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小西……”
乔西却自顾自道：“西湾别墅挺好的，你也挺好的。”
乔西看向方衡，声音并不激动，甚至是平静的：“但西湾别墅不是我的家，你也不是能给我一个家的人。”
方衡试图打断他：“这件事情——”
“方衡。
“我不用你给我一个家了，我现在，自己有家了。
“我们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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