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让是被冻醒的。
他搓了搓胳膊,闭着眼睛摸到被角想往身上盖,扯了下才发现被子像是被什么重物压住,使劲拽了好几下也没能拽过来,反倒是凌空一条腿搭上他肚子,彻底让他清醒了。
宋让睁开眼,眼珠子在当前昏暗的房间了转了一圈,落到对面墙上正在工作的壁挂空调上。
18度,怪不得他汗毛都立起来了。
旁边袁茂嘉睡得正熟,还打着小鼾,也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好吃的,咂咂嘴,抱着被子又翻了个身。
酒店一米八的床,他睡得横七竖八,一个人就占了一米七宽,两床被子,一床压在身下,一床紧紧箍在怀里。
要早知道他是这睡相,宋让宁愿去睡沙发。
他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决定去客厅找温暖。
昨晚的事他现在想起来都还有些不可思议,他被袁茂嘉邀请来找许时西喝酒,许时西还亲自把酒递到他手上,虽然入口的酒又辣又涩,但那是宋让第一次体会到酒的美妙,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那杯酒是许时西倒的。
许时西保护嗓子滴酒不沾,宋让喝得也不多,朱雯带来的那两瓶酒是被她、温和宣和袁茂嘉三个人瓜分完的。
好友聚在一起免不了就要追忆当年,特别是当许时西作为中心人物,而尝试融入小群体的人是他粉丝时,话匣子根本关不住。
一晚上宋让听了好多和许时西有关的过去。
比如许时西乐队的第一场演出是在一个居民小区,他们在表演,小区里的阿姨们在跳广场舞。
比如乐队所有人都因为经常逃课去酒吧表演被叫家长,只有许时西仗着回回年级第一威胁老师,如果通知他的家长他不能保证自己下次能考成什么样,把教导主任气得够呛。
再比如某年情人节的时候他们在街头表演,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把男朋友送的花一支支抛过来,表演结束时许时西面前的玫瑰是温和宣和乐程面前的两三倍。
这些过去和曾经宋让没有参与过,但光听他们讲都似乎钻进了他们的回忆里,和他们一起经历。
宋让觉得他又更喜欢许时西了一些。
他回头一定要好好谢谢宋谦,感谢哥哥给他安排了《硬盘危机》这部戏。
他一边想一边拉开门,客厅里微弱的光在他脸上投出一道长细的光痕,他的动作在看到窗边的人时戛然而止。
男人穿着纯色睡衣,站在窗边,肩背挺阔双腿修长,听到开门的动静,他缓缓地转头看过来。
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宋让看到许时西皱了皱眉。
宋让的视线落在他双唇间叼着的香烟上。
香烟还未点燃,但他手里的打火机正冒着一簇蓝色的小火苗。
“许时西,”宋让顿了顿,走出去带上门,他斟酌了半天,最终说了一句,“吸烟对嗓子不好。”
许时西看着他,过了两秒,打火机上的火苗蓦得熄灭,他取下唇齿间的香烟,低低应声:“我知道。”
作为一个歌手,没人比他更清楚烟酒对嗓子的伤害。
“你原来也会吸烟啊?”宋让和他并肩而站,才发现楼下仍然逗留着三五个粉丝和记者。
刚才许时西就是站在这里,看着楼下亮着的灯牌的吗?
他看了多久了呢?
宋让看向茶几上的时钟,现在的时间是凌晨四点二十五分。
他不懂,如果说记者的行为他可以理解,但楼下执着的粉丝他却不懂。
是那些粉丝让他感到困扰和烦躁他才想抽烟的吗?
宋让不会吸烟,但宋谦会,他虽然很少在家人面前抽,但他书房和办公室的烟灰缸里偶尔会留下几个还没清理的烟头。
宋谦是高三那年学会吸烟的,说是暗恋的学姐交了男朋友。
宋让比许时西矮了半个头,他的头发睡得有些乱,翘起来一缕。许时西看着那小撮头发,说:“以前会。”
他把烟丢进垃圾桶:“后来戒了。”
本来是戒了,但自从他前段时间遇到创作瓶颈后,又捡了起来。
吸烟刺激嗓子,他也不敢真的抽,就是把烟叼在嘴里,靠着空气中弥漫的尼古丁安抚心里的躁意。
他其实也是半夜突然醒来,想去客厅倒杯水喝,路过落地窗时随意往外一瞟,就看到了始终不愿意散去的粉丝。
这些人喜欢他,是喜欢他的脸?歌?还是他这个人呢?
为了一己私欲,影响别人也是因为喜欢?
宋让也是他的粉丝,见面时的紧张激动做不得假,但他就连要一个签名和合照也要给自己定个目标,人和人的差距真的很大。
许时西从不在人前抽烟,没想到这大半夜的会被宋让撞个正着。
他曾经采访时说过为了保护嗓子,烟酒以及其他辛辣的东西一概不沾,所以现在知道他言行不一,宋让会怎么想,还会继续喜欢他吗?
“许时西……”宋让突然抬头,撞上他目光后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一直盯着自己。
许时西:“嗯?”
宋让想说楼下这种追私人行程的粉丝行为在饭圈都是要被唾弃的,他们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窥私欲,而不是真正的喜欢。
真正的喜欢应该是双方平等,在偶像的力量下做更好的自己,也约束自己的言行不给偶像添麻烦。
他张了张嘴,还没说话。
笃笃——
房门突然被人叩响。
“这么晚了,谁来敲门?”宋让疑惑,下意识就要抬脚过去开门。
手腕一紧,他被许时西眼疾手快地拽住。
还没等他说话,门外响起一道女声,声音不大,但在静谧的深夜足够屋里的两人听清楚:“许时西,你在吗?”
是私生!
宋让在外跑通告需要留宿时基本都住的自家的酒店,从来不会遇到私生半夜来敲酒店门这种事情,所以听到有人敲门时他根本不会往这方面想,他以为那些粉丝也只敢在楼下宣告爱意而已。
他没想到这些私生会如此大胆,而且私生是怎么知道许时西的房间号的呢?
越想越毛骨悚然,宋让冷汗都被吓了出来。
宋让下意识去看许时西,他拦住他,是因为在敲门声响时他就知道外面的人是谁?
这种情况他经历过多少次了?
宋让张嘴:“许——”
许时西伸出食指,停在唇上,宋让立马闭嘴,把剩下的两个字吞进肚子里。
两人谁也没有出声,就连动作都没有变一下。
许时西紧盯着门口,宋让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门廊灯没开,玄关附近比较昏暗,可以透过门下的缝隙看到走廊里透过来的光,以及挡住光的两道黑影。
没有得到回应,外面的人锲而不舍地敲了好几下,隐约还能听到两个人的对话。
“你确定是这儿吗?”
“这么晚睡了吧估计?”
“我真的好想见他一面啊,我一定要告诉他我有多喜欢他!”
“要不咱们就在这儿等他,他明天总要出门的吧?”
“你疯了吧?你不怕他报警把你带走?”
“我喜欢他啊,他为什么要报警?我们只是想见他一面,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警察凭什么带我走?”
两个私生在外面拉扯了半个多小时候才离开。
宋让趴在门上听了半天,回头说:“走了。”
许时西弯腰捡起地上的卡片。
“这是什么?”宋让凑过去,入目的是两张拍立得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子眉清目秀,“这是……刚才的私生?”
看着照片上恬静的女孩子,他很难把她们和刚才在外面敲门的人联系在一起。
宋让又去看许时西,许时西表情平静地将照片翻了个面。
拍立得照片背面,有两个不同的联系方式。
宋让倒吸一口凉气。
许时西随手把照片丢进垃圾桶。
全程他都表现得很冷静,私生在外面反复敲门的半个小时时间里,他甚至还有闲心给自己和宋让一人倒上一杯水,宋让在那儿坐立难安,许时西却平静地好像对这种事习以为常。
中途宋让问他需不需要叫酒店保安,许时西表示叫保安就表示她们找对了地方,反而如她们所愿。
对这种私生,许时西连个眼神都不愿意给。
宋让跟着许时西回到客厅,打量着许时西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许时西,你经常遇到这种事吗?”
许时西没有回答,转而问道:“吓到你了?”
“太吓人了。”宋让如实回答,如果当时许时西没有拉住他的话,或许在他开门的一瞬间那两个私生就冲进来了,那她们看到了日思夜想的爱豆,会做出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出道这么久,什么样的私生许时西都遇到过,酒店半夜敲门这种除了第一二次有些悚然,次数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和机场追车、蹲守私宅等行为比起来,已经算杀伤力比较小的了。
不过这个酒店是不能再住了。
他本来不太当回事,回头一看,宋让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小脸吓得惨白惨白的。
想到他可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许时西正准备安抚一下,宋让突然伸手捏住他的衣摆。
宋让抬着头,下唇上有一排齿印,他眼里满是担忧:“许时西,这个酒店不能继续住了,我们赶紧走吧!”
他眼眶有些红,许时西点头后静默了两秒,抽了张纸递给他:“没事的,别怕。”
“许时西,我不是害怕。”听到许时西安慰的话,宋让彻底憋不住,眼泪断线一样往下砸。
他脑补着许时西被私生追的经历,哭得止不住,使劲擤了下鼻涕,抽抽搭搭地说:“不是,我也挺害怕的。我刚才就是想,如果你不当艺人就好了,如果你不当艺人就不会遇到这种事,可是如果你不当艺人,我也遇不到你了。”
“我觉得我好自私,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我想的竟然是还好我遇到你了。”宋让继续说,“等我回头去网上开个小号,帮你骂他们!”
许时西开始面对哭泣的宋让还有些手足无措,听到最后这句话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的手在半空僵了僵,轻拍了两下宋让的后脑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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