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为为为什么?!明明刚刚说得好好的为为为为什么突然又要开除——不不不不是说对您的决定不满但求您再考虑一下无论是工作时间翻倍也好996也好减工资也好我什么处分都接受就是求您不要开除我啊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尚未完全清醒就回忆起十秒钟前那富有冲击力的一句话,瞬间嚎啕大哭涕泪横流的万系就地一滚以流畅无比的动作抱住了来者大腿晓之以情动之以不讲道理。

    直到她从被眼泪模糊的视野里隐约发现自己怀里的裤腿从颜色到质感都非常不正经,和向来注重规则模控集团风格完全不符后,才停止了丢脸的嚎哭,僵硬地抬起了脑袋,对上将另一只没被抱住的腿后撤了大半步、似乎被吓得不轻的羽翼英雄那双倒吊的三白眼。

    沉默了一会,故作无事地松开手,站起身的辅导员转头看向呆滞的三位学生,然后瞄准了最好使的饭田天哉:“……饭、饭田同学——你看老师我刚才试镜的演技如何?这是晨间剧《栗叶小姐要辞职》的片段哦,老师我表现的还、还不错吧?之后的文化祭如果A班要表演话剧,老师我也是可以担任一个角色的哦?”

    向来老实的饭田也不辱期望,震惊地说:“什、什么?!原、原来老师是在试镜吗?!虽然距离文化祭还有一个多学期,但万系老师不愧是我们的辅导员!已经开始筹备不说,演技还如此逼真而富有感染力!BRAVO——!BRAVO——!!”

    与尴尬却依旧配合地伸出没有受伤的手的绿谷合力鼓着掌的饭田班长很快就被来自班主任的合理性警告噤了声,可是没过几秒,这位向来听话的少年就再一次开了口,只是这回,他的声音和表情都不再是刚才那种如机器人般的浮夸:“那个,万系老师。”

    “是?”

    “先前我说的,让您等我两年的话,绝不是戏言。”将没有打石膏的手紧贴在宽松的病号服侧边,饭田天哉笔直地站着,目光如炬,“如果您被开除,我一定会让母亲现在就聘用您!尽管薪资方面可能难以由在下的一己之见决定,但两年后一定会给老师应有的报酬!”

    霍克斯拿出了写着“霍克斯事务所大招聘!”的广告单凑到了两人身边。

    “饭田同学——!!”转头无视的万系又开始泪光闪闪。

    霍克斯掏出马克笔加粗了“招聘”两个字。

    “万系老师!!请您一定要等我!!”然而眼镜被眼泪的水汽镀上一层白雾的饭田根本看不见霍克斯的努力,感动地握住了辅导员颤颤巍巍伸出的右手。

    霍克斯咬咬牙,在预期薪资后面加了两个零。

    “饭田君——!!”“万系老师——!!”

    “啊,说来我在路上捡到了一个跟我送你的手表很像的表盘——”拿出从线人手中拿到的破损表盘,羽翼英雄笑里藏刀,“——应该只是巧合吧?那只手表你应该保留得好好的,对~吧?”

    “………………对不起啦~~~~!!”

    看着心理防线被攻破终于理会自己的老朋友,霍克斯不依不饶地用二指捏着那可怜的零件晃悠着:“哎~呀~好心痛好心痛,这个手表我可喜欢了。当年好不容易狠心送你,你把弄坏了寄回来。现在我辛辛苦苦把它修好再送给你,你又把它弄坏成这样——”

    “真的真的真的很对不起嘛!!人家也不想的——可是……!还有因为事发突然,我把包丢在路边找不到了,你要的安德……”

    及时反应过来捂住了哭丧着脸、差点说漏嘴的万系嘴巴,霍克斯在相泽投来的不赞同的视线中非但没有松开搂着对方腰的手,反而更加凑近了对方的耳朵,用刻意亲昵的动作和语气抱怨着:“真是!都说了要保密的,再这样我就要告诉常暗君你当年的各种‘英勇事迹’了哦?”

    万系果然大惊:“只有这个请你不要……!”

    “诶~?要怎么办呢~?”

    眼瞅着的相泽眉间的沟壑愈发深重,早已想好了一百种把他开口可能说的话怼回去的霍克斯万万没想到,第一个挺身而出的会是另一个人——

    “霍克斯是吗?请不要苛责万系老师,她是为了保护我才会不得已被英雄杀手弄坏手表的,所以手表的钱我来出就好了。”轰焦冻微蹙着眉,在羽翼英雄有点尴尬的“这不是钱的问题”中歪了歪脑袋,“已经没法用钱买到了吗?…………那加上安德瓦那家伙的签名,可以吗?”

    被宛如一脸厌恶却毅然决然地“舍生取义”的轰焦冻猝不及防发言吓得一个激灵的老朋友组合一块结巴起来:“轰轰轰轰同学你你你居然为了老师我愿愿意再次向安德瓦先生要签名?!”“为、为什么会想到给我安德瓦先生的签名啦?我看起来那么像安德瓦先生的粉丝吗哈哈哈哈————”

    “是吗,原来不是吗。抱歉,我误解了。因为万系老师说之前那个签名是为了朋友要的,所以……”红白发色少年看起来也像是松了一口气,“那既然不要签名,有什么是我能补偿你手表的损失的吗?无论如何,请不要为难万系老师,她很穷。”

    “咕咳……!”

    被不解世故的学生当面戳破弱点的万系捂着胸口,勉强拦下了慌里慌张地想用委婉的方式给不明所以的轰焦冻科普的饭田和绿谷,干笑着说:“哎呀,轰君,瞧你这话说的,真是……太实诚了!但不用担心啦!霍克斯先生只是在开玩笑啦!我和霍克斯先生已经是老朋友了,他不会为难……太为难我的啦。”

    “是哟~”在英雄宅绿谷和英雄世家饭田惊愕的惊叫中,从背后将自己的下巴压上对方肩膀的羽翼英雄穿过对方肩下的手比出了“V”字,懒洋洋地用余光瞥过一边插袋的雄英班主任,“是交情超久的老朋友咯,怎么会那~么为难你们的万系老师呢?”

    一直站在后方的常暗默默注视着勾肩搭背的两人,捧着果篮的手低了低,然后猝不及防地被点了名。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会来这?常暗君的职场体验,如果事务所的主要英雄不在的话……”

    “!万系老师,在下也一同……!”

    这才注意到被霍克斯张开的翅膀挡住的乌鸦少年,万系惊喜地看着他和他手中的果篮,以防万一先咽了咽口水,才继续道:“常暗君也来看望老师了吗!好开心!但是会不会耽误你的职场体验……”

    “万系老师和同伴的安危比这更为重要,我想霍克斯亦是这么想,才会带领在下来此。”将果篮提了提,从中拿出一个鲜红的苹果,常暗鸟喙尾端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万系老师,苹果有益于身体的恢复,如果您希望……”

    “绿谷,你们先去楼下电话区给家长汇报一下情况,不要让他们担心。然后向导医台护士问一下需要补办什么手续。”蓦然开口的班主任说,“常暗,他们行动不便,你去帮他们。东西放这里就可以了。”

    既然相泽班主任都这么说了,A班的还算老实的学生们哪里有二话,更何况这指示也确实合情合理。然而当说着“我也去帮忙”的万系打算跟过去的时候,黑发男人却又一次开口,叫住了她:“你留下,我有话跟你说。——怎么,你们还不走是有什么合理的理由吗?”

    “八卦”和“好奇”不是什么好的理由,所以尽管在意,几位学生还是慢慢离开了病房,留下两位A班的教师……和一位拿起苹果用袖子擦了擦就啃的羽翼英雄。

    “……霍克斯。”相泽忍无可忍地压低声音开口。

    “‘肿’么了?”靠在墙边好整以暇的霍克斯嚼着果肉含糊地明知故问道,“也想让我去干啥吗?遗憾,我可不是你的学生哦。”

    “……霍克斯。”叹了口气,万系侧身向门边的翅膀男性笑道,“我想喝M商店新出的限量版口香糖味汽水,能拜托你去买一瓶给我吗?”

    “……”注视着自己老友再一次变短、因为一宿的抢救微微炸开的头发,霍克斯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答。

    像是看出了他的担忧,几步来到他身前的万系扯出他揣在口袋里的左手,向门外拖去:“放心啦,这回我不会偷跑的。保证保证。”

    “那么,有想要说的事是指什么呢?”半真半假地推着心不甘情不愿的金发男人出了病房,合上拉门转过身的万系想要看向相泽的眼睛得到一点剧透,视线却在半途跌了下来,徘徊在对方黑色的作战靴与地板的分界线上,略带局促地说,“说、说起来,在职场体验之前老师似乎就有什么事想咨询的样子,不好意思,推迟到了现在……”

    “啊。是同一件事。”自然地绕过靠在床位的一比一欧尔麦特立牌,拉过对方病床下陪护用的凳子坐下,相泽抬手示意了一下自己正对的床沿,“坐吧。”

    内心腹诽着消除英雄简直是反客为主一样的动作语气,老老实实在床沿上坐下的黑发辅导员视线依旧低垂,却因为发现床间距过小,对方叉开的膝盖几乎要顶住她的床沿,而自己并拢的双腿也正放在对方叉开的腿间、膝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黑色作战裤的质感。莫名更觉紧张的万系缩了缩脚,蹭着屁股往后挪了挪,清了清嗓子试图找个开始的话题:“说起来,之前相泽老师为我伪造的‘个性临时使用许可’什么的,但是这也太危险了!如果执行部长真的认真查证,发现是临时伪造的话,您说不定也会被开除……”

    “那就开除吧。”相泽淡淡地说。

    “……什么?”

    “我没有对你被开除这件事做过任何挽回的努力。”没有直接回答对方愕然的反问,也不加客套,直奔主题的相泽手肘支在分开的膝盖上,微微低垂的脑袋将他的视线引向对方拘谨地攥着病号服的手上,“一次也没有。”

    “——”愕然地张开嘴,万系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脖子如被掐住一般,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多年的心理医学学习让她迅速地做出了反应,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的气流冲开了她梗塞的嗓子,发出了“哈哈”的轻笑,“是、是嘛?哈哈哈哈,仔细想想也确实啦!如果只有我俩的话还另说,明明有另一个目击者目睹了一切的情况下还试图掩盖的话也只是不合理的浪费时间。而且又是无执照还不听从职业英雄指挥使用个性、又是在敌人无力反击的情况下对其赶尽杀绝——只是开除处分已经是对我手下留情了啦!现在想想,罪名都足够被送进少管所了吧?”

    “重点不是这个。”无精打采地摆摆手,相泽也慢慢地吸了一口气,脑袋在将浑浊气息送出的时候抬了起来,不再逃避,直视着故作嬉笑地别开眼睛的女性那张被绷带包住半脸的面容道,“虽然这确实是最合理的行为,但我一直都在迷茫,这之中的原因是否包含我个人的一己之欲。”

    夸张的笑容一僵,挠着后脑勺的手也无力地垂放在并拢的腿上,深深埋下脑袋的万系试图继续发出傻气的笑声、用调侃的语气把沉重的气氛吹走,然而最后说出来的话却一股子苦涩的委屈:“讨……讨厌啦,相……相泽老师居然那么嫌弃我嘛……?不、不过,我当年的行为也确实有点过火就是啦……”

    “不是。”相泽说,“不是那种。”

    “那是哪种啊……?!为什么过了那么多年还要——”忍无可忍地低吼出声,不顾自己狼狈的表情会暴露在对方眼前,黑色短发的女性忍着泪意瞪向对面的雄英老师,凝聚着委屈不甘的眼刀却在触及对方满是血丝的眼睛时被错愕融化。

    “我不想再看见你受伤的样子。”直白地说出和眼睛传达出的信息一样的词句,相泽交握的十指指尖因为用力过度更为苍白,“那大概是超出了普通师生交情范围的不情愿,是不合理的私情。”

    “我担心我所做的决定,是否受到了这份私情的影响,我恐惧着当我再次直视你的眼睛时,从你那得到的答案,发出的质疑。”

    “如果我是因为这种私情影响才将你开除的话,我便早已没有作为教师的资格。”相泽说,

    “所以现在,我希望你告诉我,我所作出的行为和决定,是否是出于不合理的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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