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警告

    “才没……！……什……你在……你怎么知道……”

    “那个视频传得可快咯。不想知道也会知道咯。”直接回答了愕然到没法好好说话的万系问出的问题，金发青年的视线和注意力似乎都在自己的便当上，然而看似轻飘飘的语气却不容回避，“那，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控？”

    万系下意识地看向对面和自己一同对战斯坦因的学生们，却从他们避开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样的疑问——等等你们脸红什么！！不要脸红啊这不是在说你们那时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了吗！！根本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你看你们的班主任虽然没有说话，眼神却已经从白眼向兔美美进化了啊！！！拜托你们不要再尝试吹口哨装傻了根本就是反效果啊啊啊啊啊！！！好好看这边啊！！！

    “…………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也没多少交集——估计说出来反而会显得无趣，只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哦豁。然后呢？”

    尽管如此解释，她还是没从霍克斯那里得到准备放弃追问的反馈。叹了口气，冲试图为自己解围的好心眼前辈摇了摇头，黑发的辅导员继续道：“虽然现在大概很难想象，但其实老师我再年轻一点的时候，曾经有一段穷困潦倒流浪街头的日子啦。和英雄杀手……不，那个时候他的名字叫‘赤黑’，‘赤黑血染’，和他相遇也是在那个时候。”

    眼睛不自觉地向左上方偏移的万系努力回忆着当年与那位青年的数面之缘，却也因此没注意到另外两位心思各异地别开视线的旧识的小动作。然而不擅长读空气的轰焦冻误解了来自身边感觉到了两位职业英雄身上散发出的压抑气息和友人绿谷尴尬的眼神，恍然大悟地挺身而出，对万系安慰道：“没事的，万系老师，其实看您现在也不是很难想象那时的情况。”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轰同学啊啊啊啊啊！！！——要不是气氛不允许，绿谷大概已经哭出来了。

    “呃……是、是这样吗？谢、谢谢，轰同学……？”完全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点恶意的辅导员懵逼地用筷子尾戳了戳嘴角，挤出了一丝尬笑。

    轰认真地点了点头，从小家境优良的他心中“流落街头”似乎和“户外求生”是一种东西，因此并没有感到任何羞耻之处，老实地用自己的方式赞扬着他的老师：“嗯。因为老师在从垃圾箱里面翻找可回收利用的物品的时候非常熟练，所以我当时就很……”

    “啊啊啊！总、总之！”慌张地拔高声音打断了一心向自己却因为常识不足而只是添麻烦的轰焦冻的话头，万系控拼命将话题引了回来，“那个时候的我没有目标、只是行尸走肉地苟且偷生，而他也好不到哪去，天天举着个喇叭在车站门口进行没有人听的演讲，看着怪穷酸可怜。不过那时候我也闲着没事，就和他聊起来了。”

    “他……嗯，怎么说，至少在当年、至少对我来说，是一个好人。明明自己也看起来也过得紧巴巴的，却还是每天每天给我找个身无分文无利可图的流浪汉带吃的，甚至把自己的羽绒夹克和围巾都给了我。真的……是个好家伙啊。”

    “嘿诶，”放下已经空了的便当盒，速度总是非常快的英雄将手肘支在大腿上，斜身调笑似地看着身边的雄英辅导员，“你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喜欢他咧。”

    然而后者这回仅仅是坦然而温和的一笑：“没人会讨厌在自己最糟糕的时候伸出援手的家伙吧。”

    “老师……”

    察觉到了被英雄杀手伤的最深的饭田微妙的情绪，万系忙补救道：“啊啊……！但我不是说他不是坏人！毕竟他如今杀死重伤了那么多英雄也是事实，我只是说那个时候的他至少还没有——至少还没有对我那么暴力偏激……”

    “万系老师，”饭田抬起低垂的头，脸上并不是如众人所料的怨愤，而是坦然的微笑，“‘敌人’并不只是一个单纯的坏人符号，而是如我们一样有着多面性的‘人’，对吧？所以不用介意在下，请将当年的事如实阐述！”

    “不，饭田君你这话好像是警察的逼供啊……”

    “！什……！真的吗，绿谷君？！这、这真是万分失礼了！”

    “没事没事，不过真没想到饭田君会说出这种话，着实让老师我刮目相看了。”放下筷子摆摆手，黑发辅导员看起来还是有些踟蹰，“但是真的没关系吗？因为……”

    “诚然，将‘敌人’当成无慈悲的恶人会令英雄之路变得坦然。”坐在霍克斯身旁的寡言学生开口道，“然则世间邪恶并非均为天性所至。追其根本，在今后从源头遏制恶的扩散，也是英雄当做之事。”

    “……好酷，不愧是常暗同学，说话真的好酷。”

    “承您谬……”

    “比起这个，”打断了常暗彬彬有礼的回应，不经意地侧身用自己的大翅膀挤了挤本就快要被挤下床的英雄实习生，霍克斯抱怨道，“你和那个英雄杀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会就是如此而已吧？”

    “不……确实就是这样而已啊？”万系摇摇头夹起了一个章鱼热狗肠送进嘴里，“我和赤黑的关系就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而已。但是——”

    低笑了一声，戳着最后一个热狗肠的辅导员说：“但是，不可思议的，在和他争辩当今社会英雄的标准的时候，我居然重新找到了丢失已久的目标，不过或许与之相对的，他或许也是在那时坚定了自己的目标和手段也说不定。”

    “争辩？”

    “是的。我不认同他的想法，哪怕是几年前街头演讲时，他的想法也过于偏激武断了。不仅对职业英雄的‘德’，甚至对于职业英雄的战斗能力在而今的标准下进行过于严苛的要求——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像欧尔麦特那样完美的。”

    “唔咳……！”一个不注意就被狠夸了一下的“欧尔格”猝不及防地被厚蛋烧呛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嫌弃地瞥了一眼被忙不迭地放下饭盒的医学生嘘寒问暖的欧尔麦特那副欲拒还迎的样子，相泽夹起了一块米饭，皱眉道：“但是对于他想要舍弃那些过于弱小的英雄这一点，我倒是挺赞成的。如果是我，我就会在这些英雄还在学校的时候就把他们开除——没有可能性的家伙，一开始就不该选择这条路。”

    虽然明知没有在特指他们，但目前正处在这位开除狂魔手下的A班学生们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尤其是开学第一天就经受了开除风波的绿谷，这下更是脸和头发同色了。

    “不，我也不觉得相泽老师你这样做是对的。”也蹙起了眉头，万系一边轻拍着尴尬却无处躲避的欧尔格后背，一边反驳道，“一个人只要想要成为英雄，那就已经拥有了成为英雄的可能性。身为教师，我们该做的不正是培养这份可能性，让他们变得更强大才对吗？”

    “别开玩笑了。有些个性本身就不适合成为英雄，你这种想法只会让这些家伙徒抱希望，反而是更残忍的作为。”

    “没有真正弱小的个性，所有的个性都一定会有能够用来帮助他人的地方。更何况职业英雄也分善于战斗的战斗英雄和适合支援的辅助英雄吧？那……”

    “那，无个性呢？”突兀地插.进了这场针锋相对的谈话，总是习惯于避开人群视线的绿谷在瞬间集中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中战战兢兢，却还是挤着嗓子对用目光鼓励着自己的万系辅导员重复道，“如果是……无个性的人呢……？也可以……成为英雄……吗？”

    “绿谷少年……”将自己的个性——同样也是自己所继承而来的个性，ONE FOR ALL，传递给他的欧尔麦特没想到对方依旧执着于这件事，但无法否认的是，也曾经是无个性的他也因为这个问题激起了好奇心，想要知道自己后辈对此的看法——

    “为什么不行？”歪了歪脑袋，眨巴着仅剩的右眼眼皮的万系看上去很是不解。

    “你……”

    “不，那个，是无个性哦？”这回甚至不等忍无可忍的相泽出声，手忙脚乱地扶住倾斜的便当盒的绿谷便已经碎碎念了起来，“不是‘弱小的个性’也不是‘不适合战斗的个性’，而是真真正正的、什么也没有的‘无个性’哦？无个性的我……啊不是，是无个性的人，真的也可以成为职业英雄吗？”

    “所以说，”万系用筷子尾挠了挠头发，“那又怎么了吗？”

    这一下，就连饭田也坐不住了：“请等一下，万系老师！无个性的人要做职业英雄什么的实在是过于危险了！无论如何，只要有一个个性，成为职业英雄后都可以根据其个性因地制宜地为其寻找能够发挥其个性的场合，但是无个性的话……”

    “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但是大部分学校英雄科都有额外的入学测试，无个性的考生均会被刷下。”阐述着事实轰的声音是一贯的冷淡，“这也是为了保护无个性的人才出台的决策吧。”

    “就说了，谁要这种‘保护’了啦？”不知是否是没了刘海的关系，脸缠绷带的万系辅导员语气愈发随意起来，“跟你们说哦，在现在这个时代，无个性的人经过系统的锻炼，身体素质甚至能够超过部分有着身体强化个性的家伙哦？我甚至听说有无个性仅凭自己的兴趣惩凶除恶的无证英雄存在哦？”

    “哎哎哎？！真的吗？！”“令人吃惊。”“但是这是违规的啊，老师！”

    “老师我也不是赞成这种做法啦，但是，如果有这种凭自己兴趣行动的无证英雄存在，并且做出了能被传为都市传说这种程度的实绩的话，无个性的家伙不也是能够变得超强的嘛？”咧开半口好牙的万系笑道，“而且，就算比同年人晚也没关系，锻炼更久，甚至在其他方面努力，攒够钱之后研发出什么超强的装备——”

    “原来如此，就像体育祭时与我对战的发目明同学一样，靠灵巧地使用装备取胜吗？！”

    “就是这个道理！现在英雄社会不推崇这个原因是认为比起给无个性的人那么多贵重的装备，还不如用这笔资金给有个性的人创造增强个性的辅助装备。可是，如果是自己有钱的话——”

    “便可用以自身的进化，甚至吸引更多名为‘投资’的力量。”略一颔首，常暗赞同道。

    “对吧！我就知道常暗君一定能理解的！”兴奋地拍开霍克斯的脑袋，凑到这位被吓了一跳的乌鸦少年面前的辅导员在对方不自然地扭头中，话锋和视线一转，冲常暗对面低着头的绿发少年温和地开口，“所以说，绿谷君，只要有想要成为英雄的愿望，不管是不是无个性，这个人成为英雄的可能性就绝对不为0！”

    被突然点名的绿谷和与他共享秘密的欧尔麦特同时惊慌失措起来：“哎……？！不，那个，我不是……那个……刚才的‘无个性’不是说我啦！我是……”

    “不用说了，绿谷君，我知道的哦。”

    “噗咳——！！！你你你你……知道吗……？！”一口老血咳出来的欧尔麦特惊恐地看着懵逼的后辈。

    “哎、哎……是，是的啊？这个，很容易就看出来了吧？”扶住搭着自己肩膀的前辈，万系说，“绿谷同学的个性因为过于强烈的副作用，大概一直以来都是过着不使用个性的‘无个性’生活吧？所以入学后相泽老师进行全班测试的时候，和绿谷君是旧识的爆豪同学才会说什么‘无个性’‘什么时候有的个性’这种话吧？”

    “……”

    “这个……怎么了吗……？前辈……？”

    满头冷汗的欧尔格在除了绿谷之外所有人等待解释的注视中僵硬地收回手，直起身子，然后——

    “噗咳咳咳咳——！！对不……唔咳咳咳……！！对不起……！我的身体好像有点……不舒服……！咳咳咳咳……！！”

    “前辈！！前辈你振作点！！！我这就给你去叫医生！！！你千万别死啊啊啊！！”

    三分钟后，注视着被移动病床快速运走的人生导师，绿谷出久觉得自己被传授了一种新的操作。

    “不知为啥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坏事的样子，还是赶紧回去工作吧。”被啜泣的万系用怨念攻击的霍克斯挂着冷汗戴上墨镜和口罩，从陷入默哀的气氛中抽身，想要在怨念变成实体拔掉自己的头发前离开攻击范围，“那就酱，走咯常……”

    “给我站住。”

    猝不及防地被身后伸出的一只手揪住脑上最翘的一撮毛，表情僵硬的金发英雄此时此刻无比鲜明地感觉到了身高差带来的压力：“刚巧我也要去办理退院手续，一起走呗。”

    “啊……不……那个，职业英雄是很忙的啦，就算是老朋友，这样也……”

    “哎？！万系老师这就要出院了吗？！”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绿谷震惊地提炼出了重点。

    饭田紧随而上，发挥了自己特别好使的特征：“明明受的伤比我们任何人都要严重，只有英雄杀手能够匹敌，却还是比我们任何人都要早一步出院——这种PLUS ULTRA的精神，不愧是万系老师！”

    “是没有钱了吗？如果是老师，我的零用钱可以……”轰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都说了这种话不能说得那么直白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老师怎么会那么惨呢你说是吧霍克斯？”

    “是啊是啊。”可能头发是弱点，此时以“鹰”为名的英雄就和被老鹰捉住后颈的小鸡一样老实。

    轰看上去还是很担心：“但……唔……！”

    被满头大汗的绿谷和饭田一左一右捂住嘴的红白少年眼中满是不解，在他对面的辅导员却笑了起来：“嗯哼，现在是万系老师的临时小问答时间！已知，万系老师有着日本医师个性使用许可证，那么，这意味着什么呢？”

    “医药费全免？”常暗沉吟道。

    “额外的医保把所有医药费全报销？”绿谷惊喜地举起无伤的手抢答。

    “不仅如此还会有公务补贴？”不知人间社畜疾苦的轰焦冻眼睛似乎睁大了几分。

    “何等贴心的政策！！原来老师正是看准了这点才拒绝模控集团的医保的吗！不愧是老师！”

    “………………”看着已经激动地化身机器人点头如捣蒜的饭田和一众学生眼中闪烁的星光，万系已经失去了说出“这表示老师可以用个性自己把身体治好”的勇气，只能语焉不详地用“大概就是这样吧”这种话敷衍过去，然后在几位学生崇拜的注视中捂住最有可能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真相的霍克斯嘴巴，与在门口不耐烦地等了半天的相泽一起向电梯口走去，终结这即将增加的住院费用。

    ……

    “真的、真的不用了，非常感谢！”拼命婉拒一群被他糟糕的身体情况激发出抢救欲的医生护士们，衣服差点被扯掉的欧尔麦特满头大汗地关上了背后的门，在里面不断敲门说着“如果担心金钱方面的问题这边也有国民医保全包含的治疗”的劝说中，深深地体验到了被僵尸围城的感受。

    “哦呀，这不是俊典吗？”

    已经很久没被叫过的本名和熟悉的声音，让总是以“欧尔麦特”这个名字被呼唤的NO.1大英雄双腿条件反射地打起摆子。赶在对方动手前先给自己不争气的腿一拳的欧尔麦特——八木俊典战战兢兢地扭头看向身后不远处拄着拐杖的褐发老人：“格、格兰特里诺老师！在这里见面真是太巧了——”

    “一点也不巧吧。真是！我早就知道你会来！”

    “早、早就知道……？”

    “没错！我就知道你会溺爱那个弟子。你们这一代的年轻人啊，就是舍不得让小孩吃苦！要我说，你们这一代已经算是蜜罐子里泡出来的了，就这样还不打算让小孩吃苦，那得把他们放温室里咯！”

    “是是是，您说的是……”

    “还有你那个徒弟，绿谷出久，那孩子也太软弱了吧？！简直比受精卵还弱啊！”

    “他、他还需要更多磨炼……”

    对一开话匣子就收不住的师傅点头哈腰,欧尔麦特的动作在絮絮叨叨的老爷子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中僵住：“对了，你在雄英教书对吧？有一个叫万系什么的辅导员，你认识吗？”

    “哎、诶？认识是……认识啦。但……她怎么了吗？”

    低头摩挲着下巴，格兰特里诺没注意到心虚的弟子已经打湿衬衫的汗水：“不知道为啥，我总觉得那个姑娘很眼熟。”

    “那、那大概是因为万系少女她有点大众脸……”想起这位师傅也参加过讨伐龙虎组前期准备工作的欧尔格前辈用毕生的功力为自己后辈打着掩护。

    “是吗？那就是我老糊涂了。”倒也没多介意这点，格兰特里诺爽快地放弃了追究。可还没给欧尔麦特松口气的时间，这位看似糊涂却异常精明的老先生又道，“但是，那个叫万系的姑娘，感觉不是常人。”

    NO.1大英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为、为什么老师你会这么觉得？我、我觉得万系少女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如果是说她的脸的话……”

    “不是，不是说她的脸。”打断蹲身跟自己平齐视线的弟子发言，宝刀未老的英雄说，“你看过她和英雄杀手对峙的视频吗？嘛，如果不是亲临现场的话，估计也不会理解吧。”

    “不，我觉得那只是为了保护学生……”

    “都跟你说不对了！”一杵拐杖，见过了人间各种事故的老英雄对自己学生的天真恨铁不成钢，“你听好，身为英雄，你也面临过不少让人感觉不得不将敌人击杀才能保护更多人的情况吧？”

    “但我……”

    “但你没有一次是有意识去抱着杀害对方的想法去做的，也没有一次真正杀死过敌人——我想现在所有的英雄都不会抱着这种‘真正亲手去杀死敌人’的想法去做事。更不用说警察了。”摇摇头，格兰特里诺说，“可是那个姑娘和英雄杀手不一样，他们是会杀人的人。如果有必要，为了实现目标，他们会选择亲手杀人，哪怕这对其他人看来并不是必须的。”

    “那个姑娘，我虽然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但她绝对杀过人，而且是走过那一边的人。虽然平时看起来很无害，但是俊典，你要小心——那个姑娘，她或许和英雄杀手一样危险。千万不要忘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