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克斯脑中的遗言演讲稿在逐渐加力的虎爪下已经写到了第三页,然而从手机里传出的声音却在瞬间拯救他于水火:【“男……朋友?”】
感觉到腰间的利爪松开,绝路逢生的霍克斯几乎口不择言:“是的没错,我和龙虎是很好的男女朋友关系!我们交往了很久了,也多亏了夜野老师每次都让咱俩一起补课咧。呀~说来真不好意思呐~”
【“是这样的……吗?”】
“没错没错。对了,您知道我们一开始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吗?其实也多亏了夜野老师的倒霉……”
“啊啊啊!那些事就不要说了啦!太丢脸了你们怎么还没忘啊!!”
小小的、充满裂纹却奇迹般还能用的手机屏幕上的女人看着忽然笑了起来,让所有人都暂停了动作,紧张地看着她。
【“对不起。”】好不容易停下笑声的女性这才开始擦拭脸上的眼泪,【“对不起,我刚才真是……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话呢。”】
“那大概是孕期的费洛蒙作用!”一看话题到了自己的知识区,夜野易立即打起了精神,“女性怀孕时体内激素水平会产生絮乱,影响脑内活动以至于让情绪变得极为不稳定,这是很正常的现象——”
“而丈夫不在身边安慰照顾这么难受的妻子是非常不正常的现象。”和龙虎一起斜视着瞬间被打蔫的老师,霍克斯说,“太太的情绪不稳,或许是有这些激素影响,但其他让她心情不好的因素你真的一点意识都没有吗,夜野老师?”
“这、这个……”
【“没关系。”】屏幕里的女人开了口,【“就是因为他这种不能放着不管的笨蛋性格,我才会喜欢他。”】
“噢噢……!雪绘……!”
【“更何况,如果他回东京了,我也就没法在这么好的视角看到出名的反季梨花了嘛。真厉害啊,你们到底是在哪里赏的花呀,居然能有那么好的地方,真的好厉害啊。”】
“哈!你觉得这样看就够厉害了吗?别小看俺们!”一把从羽毛间抢过手机,调整到后置摄像头成像的龙虎控扯松了碍事的长襦袢,和第一个在尖啸中升空的烟花一起蹿到高空的她豪迈地大笑着向手机里的女性俯拍着被各色烟火染上各种颜色的满山梨花,然后略微抬起双臂,给身后从自己腋下穿过手臂环抱住自己以稳定镜头的羽翼少年腾出位置。
龙虎控看着手机屏幕里女人惊叹的笑容。
霍克斯则看着龙虎控下意识露出的笑容。
然后在她从眼角的余光中瞥到什么看向他之前,金发少年移开了视线,笑哈哈地对下面喊着“要注意安全”的班主任回以“放心龙虎是从富士山上掉下去也不会死的不死之虎”,不出所料地把他吓得够呛,手舞足蹈地求他们赶紧下来。
“可以吗?”霍克斯懒洋洋地向怀里的“女朋友”询问。
“要吗?先说好,俺们就算无视他也可以的。”龙虎控小心地向手机对面情绪敏感的女性询问。
【“嗯……要怎么做呢?”】发出了几声轻笑,名为雪绘的女子沉默了一下,才轻轻地点点头,【“已经够了,别再欺负那个可怜的家伙了,下去吧。”】
黑发的不死之虎哼哼了一声,侧头对抱着自己的羽翼少年使了个眼神,后者会意地在空中一个立正:“得令,霍克斯号准备——着陆咯。”
陡然一收翅膀,在夜野易小女孩般的尖叫中和完全不打算出手的极道少女一起自由下落的少年终究还是在自己中学老师即将发动他易位个性的前一秒“啪唦”一声展开背后的翅膀,卷起的气流祸害了周遭一片的梨花和被这些卷下枝头的梨花糊脸的哭啼啼班主任。
“……所!以!说!本来在公众场合使用个性就是不允许的啦!更何况还是那么容易受伤的方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对面嘲笑着自己窘态的两个学生做着没有一点威慑力的控诉,夜野易被嚼着鱿鱼须少年少女漫不经心的敷衍弄得更加憋屈,哭丧着脸转向被羽毛托举的手机屏幕里的妻子想要寻求一点支持,“你说是吧,雪绘?”
【“嗯?嗯嗯。”】刚拿出了自己放在床头的江米条塞了一口的雪绘一时说不出话,只能含糊地应了两声。
“所~以~说,这种小事根本不用在意。”斜躺在餐布上的龙虎控懒懒地扫掉了落在放凉的章鱼丸子上的荧光花瓣,顺便用竹签挑起了一个丢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这座山不是什么‘公众场合’,是龙虎组的私人财产,所以想怎么使用个性都可以。不然你以为这些奇怪的发光花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开。”
“……等等,这整座山都是吗?”
“是哟。”顺手接过龙虎控手里的竹签,也挑了一个丸子丢进嘴里的霍克斯补充道,“烟火表演的筹备和费用实际上好像也是由龙虎组全额赞助的。”
【“诶……为什么呢?”】
食指在餐布上打着拍子的龙虎组独女用另一只手拿起了面前的饮料罐,嗤笑了一声:“谁知道呢。可能想积点德吧。”
霍克斯用余光瞥着她一瞬间僵住的食指:“这么看来的话,龙虎组好像很看重这个节……”
“这个的话,老师我可能知道哦!”突然一锤手心的夜野易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打断了霍克斯的追问,“这里的夏日祭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每年都会是固定的几天举办。而且虽然名字是夏日祭,但很久以前似乎是叫‘龙神祭’,是由龙虎家设立并筹办组织的节日。据说是为了感谢很久以前降临并给予流着龙之血的龙虎家世世代代能够繁荣昌盛的宝物的龙神……”
夜野老师的科普小课堂没能圆满结束,因为他在霍克斯“呜哇好脏”的感叹中被龙虎控一口饮料喷了满脸。
“什-什-什-什么??!!”显然对自家的历史毫无了解的龙虎面容扭曲,“你、你小子是说这一切是为了感谢那……搞屁啊!!枉老娘还来这——够了!俺们要走了!!真是恶心!!!”
“等等等等——等一下嘛龙虎同学!”就地一滚拉住突然就恼怒起身欲走的学生脚踝,夜野毫无教师的尊严可言,“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生气,可是……”
“手放开!!啊——真是!!想想这不就是些假的花而已吗,有什么好看的!搞不懂为什么俺们一开始会过来……!!”
“就算是假货、就算这个节日一开始的目的龙虎同学不喜欢,可是我们之前也看得很开心不是吗?”平日弱不禁风的豆芽菜此时展现了自己难得一见的落地生根的顽强,“那就够了嘛!不用管什么百年前的渊源、也不用考虑这些花是不是假货、这个祭典是不是龙虎组全权筹办的也无所谓!如果它们只会阻碍你享受你的人生、绊住你的脚步还没有任何积极作用的话,就和老师我们一起抛弃它就好!——毕竟这一切和现在伴随在你身边的人,才是一期一会的重要宝物啊!”
眼尖地注意到龙虎略微软化的神情,霍克斯适时地鼓起了掌缓和气氛:“哦哦,不愧是国文老师,感人至深的大道理张口就来。”
【“他也就只有牙尖嘴利这个优点了。”】雪绘也配合地补充。
“哎呀也没那么……咦我就只有这个优点了吗?!”
“那不然呢?”从男人手里抽回脚,龙虎控看上去还是有些郁闷,但终究还是重新在午餐布上坐了下来。
见状也开心地坐回原位的夜野拿起面前未开封的饮料罐打开喝了一口,眼睛霎时一亮,兴奋地扭头看向被蛛网状裂纹覆盖的屏幕里想要开口说什么的妻子:“啊!说来!雪绘啊,我刚刚为我们的宝宝想到了一个好名字哦!描绘今日我们所看见的梨花——小‘绘梨花’怎么样?”
咽下刚打算说的话,白发的女人调笑地改口:【“哎呀,没想到你今天玩得那么开心呢。”】
“当然啊!能和雪绘还有龙虎你们一起赏花看烟火,我大概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了吧!”
【“但是,现场赏花看烟火的只是你们而已吧。你想过我开不开心吗?”】
气氛陡然凝固。不善于面对这种情况的两人一同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了霍克斯。
——看我干啥啊我也怕啊。年纪轻轻就承担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压力的少年硬着头皮开口:“嘛、嘛,其实吧……”
看着头冒冷汗的少年尴尬的样子,女人终于绷不住地笑出了声:【“笨蛋,我跟你们开玩笑的!看到你那么开心,我当然也很开心啊!至于……‘绘梨花’吗?听着不错,但是结尾的音有点生硬了,我更喜欢‘绘梨’这个名字,你觉得呢?”】
夜野易摩挲着下巴:“嗯……但是啊——”
“老师你们已经知道是女孩子了吗?”霍克斯急忙打断似乎真的想说出什么反对意见的夜野,“如果是太太您的女儿……呀~绘梨妹妹以后一定是个大美女吧。”
【“哎呀,就算如此也不能变心哦。”】
“OK~OK~没问题~我对龙虎一直是一心一意的啦~对吧龙虎?”
“唔?啊啊,俺们也喜欢‘绘梨’这个名字,还是这个比较好嗯。”嘴里毫无形象地塞满各种食物的黑发女生别说接梗了,看上去似乎压根没有跟上话题,令霍克斯眼角抽搐头冒冷汗。
“龙虎组饿着你了吗你咋跟被饿鬼附身似的……慢点吃啊喝点水别噎——”“咚沙。”
扭头看向忽然栽倒的夜野易,羽翼少年在下一刻被吼着“水里有毒快趴下”的极道少女拍飞了手里的饮料罐一把按倒在餐布上。
【“不是,等一下,龙虎同学……”】
“混账东西,在哪盯着呢……!喂!!滚出来!!你是那两个老不死派来的吧?!快点滚出来!!”
【“龙虎同学……”】
“赶紧滚出来把解药给了!格老子的!!否则俺们就要把你的肠子拖出来塞你的臭嘴里你这——”
【“我都说了叫你等一下了你听不到吗??!!”】
与她外貌和之前性格不符的怒喝同时吓到了霍克斯和龙虎控,让他们呆呆地看着羽毛托着的屏幕里清着嗓子的师母:【“我是说,这种话听多了对小孩子不太好。总之,你们看一下那个笨蛋刚才喝的饮料——”】
依言从按着自己脑袋的不良少女手下爬出来,捡起罐子的霍克斯看着上面的一个标志发出了小小的一声“啊呀”。
“你这‘啊呀’是什么意思?”隐约察觉到什么的龙虎控危险地眯起了眼。
“祭典人太多,平津大叔给错了。”耷拉着三白眼的少年将瓶子转过来指着上面一个小标签说,“这是含1%酒精的苏打水。”
“……所以?”
【“所以他醉倒了啦。”】不好意思地扶住半边脸,雪绘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晕:【“我家的达令,不擅长喝酒呢。吓到你们不好意思哦,能拜托你们送他回家吗?我给你们地址。”】
……
“难以置信!”背着醉倒得干干脆脆的班主任,向来负责体力活的龙虎控咬牙切齿地抱怨道,“简直难以置信……!!就那点酒精就会醉成这样?!难道他是在耍俺们……!”
用翅膀吊着自己以步行速度前行、向来负责脑力活的霍克斯优哉游哉地看着手机里的导航:“哎呀,别这么说嘛,毕竟有些人的个性因子也会在奇怪的地方影响他们身体反应的。——前面路口右转就到……”
领先少女一步的少年突兀地停下了脚步,差点让紧跟着他的龙虎撞上他的翅膀。
“搞啥啊你?突然停下来找死……”不良少女骂骂咧咧地绕开挡住自己的翅膀,然后也咬住了话头。
那是一栋在杂草丛生的空地中间插上的最廉价的廉租房。
但这不是让他们沉默的理由。
在空地的围墙和房门上早已干涸多日的油漆和恶毒的辱骂诅咒才是。
“……明天你小子有空的吧?”
“啊啊。”
“等俺们明天找出谁做的这事,”走上吱呀作响的楼梯,从背后人的口袋里拿出钥匙的龙虎控声音低沉,“他们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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