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的想法很简单, 想让先生相信她是个真正的单纯女孩,就必须表现得单纯无比,而单纯女孩的特征是容易上当受骗。所以, 她只需要喝下乔治动过手脚的茶水, 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先生救下, 就能让先生深信不疑她是真的很单纯不得不说,这想法本身就挺单纯的。
她没有傻到立即喝下被动手脚的茶水, 准备等先生走到门口再喝,但她忘了一点,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犯罪, 而她是受害者, 受害者是没有办法主导整个犯罪过程的。
乔治尽管看上去温和且充满亲和力, 却并不打算温和地实施犯罪他以前的犯罪风确实是温和的,但是面对安娜,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简单粗暴一些比较好,因为在教学过程中, 他发现这女孩的思维堪称诡异,根本无法正常沟通。
比如,他跟她讲“垮掉的一代”, 说那时候的女性基本都头发蓬乱、眼睛四周涂着像浣熊一样的黑色眼影,颓废而不自爱。她却咬着苹果,毫无文学素养地讥笑道“那是烟熏妆, 是一种潮流。”
乔治被嘲笑了, 却并不生气, 只是打消了诱奸安娜的想法他连正常的授课内容都说服不了安娜, 更不用说其他。所以,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安娜主动喝下那杯茶水。
等安娜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她警惕地看着逐渐逼近的乔治,头皮一紧,转身想要逃跑,却忘了一点她虽然已经接近痊愈,本质上却还是个伤员,一下就被乔治捉住了脚踝。
乔治动作粗暴地把她扔在床上,用膝盖固定住她胡乱挣扎的腿,捏住她的下颚,硬生生掰开她的嘴,往里面灌被动了手脚的茶水。
安娜充满仇恨地瞪着乔治,奋力尖叫着,脑袋不安分地晃来晃去。茶水泼溅出来,打湿了她的脸颊、上衣和床单。乔治耐心全失,一手掐住安娜的脖子,一巴掌狠狠打在她的脸上,打得她头晕目眩,耳朵嗡嗡作响,暂时失去了反抗的能力。然后,他提起茶壶,直接把壶嘴对准她的喉咙,继续往里面灌茶水。
安娜终于慌了,屈辱的、后悔的、疼痛的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她扭动着身子,拼了命挣扎,然而乔治比她想象得强壮太多,他并不瘦弱,反而像健身教练般充满力量,轻轻松松就制服了她。
力量上无法对抗乔治,她只好去对付茶水,试图用舌头把茶水挤出来,但是茶水无孔不入,很快就渗进了她的喉咙里,有一些甚至呛进了她的气管,安娜不禁大声咳嗽起来,却给了乔治可趁之机,他趁她痛苦咳嗽的时候,暴力扯开了她上衣的纽扣。
安娜手忙脚乱地掩住衣襟,脑中警铃骤然拉响糟了,她要失去贞洁了
安娜谈过几次恋爱,在她们学校,只有又丑又保守的女孩才不谈恋爱。为了证明自己不丑也不保守,安娜勉强谈过几个男朋友。
当然,说是男朋友,其实是她的驾驶员、搬运工、移动钱包、茶余饭后的谈资。安娜把他们当成解闷的玩意儿,只谈恋爱,绝不上床她非常重视自己的贞洁,这都要归功于她的母亲,在布朗女士那里,她明白了贞洁等同于金钱的道理,而金钱的数量决定着一个人的价值。所以,一个人是否贞洁等于是否有价值。
现在,她遇见真爱了,更不想失去贞洁了。她已经是个轻贱可鄙的坏女孩了,再失去贞洁的话,岂不是坏透了
一个坏透的女孩,先生还会喜欢吗
安娜声音嘶哑地尖叫着,浑身颤抖,两条腿使劲儿上下踢踹,试图将乔治踢开,但乔治就像一块沉重的巨石,搬不动,也踢不开。
难堪与绝望的心绪几乎将她淹没。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愚蠢,意识到之前的想法是多么单纯可笑。
与此同时,药效发作。安娜的眼皮无法控制地往下坠,力量被一丝丝、一缕缕地抽离身体,手脚重重地摔在了床上。
不过,她并没有就此屈服于镇静剂的药效之下,一直在努力与它对抗。只见她用力撑开灌铅似的眼皮,昂起头,恶狠狠地瞪向乔治,但不到十秒钟,又不由自主地合上了眼,瘫倒在床上。如此反复几次后,她渐渐放弃了挣扎,露出听天由命的神情,昏沉而绝望地确定,自己真的要完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钥匙插进锁孔里,只听“咔嗒”一声,房门开了。安娜缓缓转头,对上了一双惊愕的灰蓝色的眼睛。
先生终于来了。安娜眼中立刻涌出委屈的泪水,张了张口,哽咽着喃喃道“救我”
话音落下,她只觉得身上一轻,乔治被先生扯住衣领,连拖带拽,丢垃圾似的丢在了地上。
先生一言不发,眼中却压抑着冰寒透顶的愠怒。拽开乔治后,他闭了闭眼,平定了一下激烈的呼吸,先俯身下去,帮安娜盖好被子,遮住上衣被撕碎的位置,然后一脚狠狠踹在了乔治的胸口上。
乔治看见进来的是先生,其实还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先生的身份,也不知道先生的年龄,只是凭经验以为他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乔治曾担任过有氧运动的教练,自认为比中年人强壮,所以并不慌张。他没想到这个中年人的力气如此之大,一脚踹得他差点灵魂出窍。
乔治满头冷汗地捂住胸口,不停地倒吸冷气,意识到自己随意猥亵青少年的时光即将成为过去。
安娜不知道乔治的心理活动,她的头脑被镇静剂搅成了一团浆糊。她怔怔地望着先生,缓慢无比地眨眼,觉得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耳边沉重的、疲乏的、急促的心跳。
一开始,她看见先生来了,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心,担心他打不过乔治,毕竟先生已经年过半百,而乔治年轻又强壮。谁知,先生不仅外表显得年轻,身手也比年轻人优秀,两三下就制服了乔治,救下了她。
这下,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喜欢他
他拒绝她的理由是,他们之间的年龄相差得太多了。可是,年龄相差得不多,就一定合适吗乔治如此年轻,却是一个面目可憎的坏人,而他已经两鬓斑白,却两次把她从坏人的手中救下。
有的人再年轻也改不了恶的本性,有的人再苍老也能成为象征着英雄的骑士。
先生,就是她的骑士。
虽然这个骑士几次拒绝她的爱意,并且独断专行、控制欲极强,替她办理了讨厌的入学手续,还给她找了一个有猥亵前科的家教,但他沉静、善良、充满力量,不管怎样,都是她心目中当之无愧的白骑士。
谢菲尔德站在露台上,打算抽一支烟,再进去探望安娜。他冷静了几天,终于将不该有的欲念压制了下去,于是过来看看安娜的学习状况。
他将香烟放进口中,夹在两根修长的手指中间,另一手护着火光,刚刚点燃烟头,还没来得及吸一口,就听见病房内传来“砰砰”的响声。
谢菲尔德皱了皱眉,将香烟熄灭在烟灰缸里,大步走到病房门前,就听见屋内安娜低低的啜泣声。那是他第一次听见她如此娇弱地哭泣,这女孩一直是强硬、蛮横、生气勃勃的,即使被十多个流氓追赶,脚掌被玻璃碎片扎得鲜血横流,也不曾如此柔弱地哭泣。
她遇到了危险。
想到这里,他的脑中嗡鸣一声,拿出钥匙,开门走了进去。看见她上衣被乔治撕得粉碎时,他直接失去了思考能力,快步走过去,扯住乔治的衣领,将他拽离了安娜,扔在地板上。
但这样完全不能化解他内心蓬勃的怒气,他顿了顿,又一脚狠狠踹在乔治的胸口上。作为谢菲尔德家族及集团的领导人,他自律到接近严苛,有一套称得上苛刻的作息,再加上这几年医疗技术越来越发达,上次去检查身体时,医生还惊叹他的身体健康而强壮,相比之下,乔治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尽管肌肉发达,力量与爆发却远远比不上谢菲尔德。
见乔治手脚并用地想要逃跑,谢菲尔德一脚踩在了他的后背上。
他神色冷漠,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袖口,侧头对姗姗来迟的雅各布说道“把他送到警局去。”
雅各布已经很久没看见他的先生如此动怒,不敢多看,低头应了一声“是”,抓住乔治的领子,拖拽尸体般,把他拖了出去。
雅各布离开后,谢菲尔德扯松了领带,随手扔到一边。他用力闭了闭眼,想要冷静下来,心跳却始终激烈而急促。
一切都在朝失控的方向发展。他原以为自己能控制这畸形的情感,能及时止损,毕竟他和安娜是真的不合适,一个已经步入暮年,另一个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如果生命线真的存在,他们就站在生命线的两端,这样的爱情怎么称得上合适
安娜什么都不懂,她尽管世故又强横,头脑却始终保持着小女孩式的天真。她喜欢他,是因为对他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必须给她时间,让她明白那些都是虚假的幻想,真实的他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美好。
他是如此清醒,如此冷静,却还是在这场不该发生的感情中泥足深陷。
安娜不懂的,他都明白。他比她多活了四十多个春秋,一万七千一百五十五个日夜,无论是头脑还是身体,都比她要成熟太多。她不懂和他在一起的严厉后果,他却清楚无比。正因为这样,发现这份感情时,他才那么惊愕与难堪。
可惜,这个世界想要藏住什么都可以,唯独爱情与咳嗽是藏不住的。
谢菲尔德看着已经昏睡过去的安娜,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的内心被道德、伦理和畸形的感情反复灼烧着、煎熬着,这是一种痛苦而新奇的体验。他三十岁成名,四十岁就合并了四十多家厂商,成为行业中赫赫有名的商业巨鳄,五十岁时甚至一度成为国内首富。金钱、荣誉、名气,他都有了,唯独缺一位爱人。
谁能想到,他会在晚年时喜欢上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女孩。
这简直是上天对他开过的最荒谬的玩笑。
安娜又做梦了。
乔治的镇静剂不知掺杂了什么东西,她难受极了,痛苦极了,脸颊发热,呼吸滚烫,整个人像在热水中沉浮般,稍微挪动手指,都会迎来巨大的阻力。
如此痛苦的情形下,她又做了几个痛苦的梦。她一会儿梦见被母亲抛弃,一会儿梦见被乔治玷污,一会儿又梦见因为被乔治玷污,而被先生抛弃。三重折磨下,再加上镇静剂里不知名的药物,她倦怠而迷蒙地睁开双眼,出现了轻微的幻觉。
她缓慢转过头,看向旁边的先生。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比寒冰还要冰冷。她看见他的衣衫凌乱,扣子被解开了几颗,露出了一些结实的胸肌,总是扣得一丝不苟的袖口也散开了。
她看着看着,忽然有些分不清梦和现实,觉得他是因为她差点失去贞洁而生气,连忙握住他的手,扭动着身子,想往他的怀里钻。
先生低下头,静静地看向她。
他的眼神不再温和,带着一种充满侵略性的审视,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刃,能剖出她内心隐藏得最深最肮脏的过去,而她最害怕的,就是被先生知道混乱而肮脏的过去。
安娜有些慌了,她不想要先生用这种眼神看她,于是她吃力地撑起身体,软绵绵地搂住他的脖子,用炽热的额头轻蹭他的颈窝,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但不知为什么,这一次,先生不再纵容她放肆地亲近,直接将她推到一边。
她扁扁嘴,茫然地眨了眨眼,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对她。她想了想,继续往他的怀里钻,然而他却再一次毫不留情地推开了她,低声警告道“安娜,清醒一点。”
他为什么要这么严厉地跟她说话她做错什么了吗是因为她差点被乔治玷污吗他就这么在意这件事吗
安娜用昏沉的脑子思考了一会儿,没有思考出答案。她是一只刚学会走路的猫儿,本能地想要最亲近最喜欢的人。那个人却一次又一次无情地推开她。终于,她有些累了,倒在床上,将头埋进枕头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谢菲尔德神色复杂地看着安娜,告诉自己就是这么做。
只要一次又一次地推开她,她总会放弃的。
她需要的是年华相近的爱人,而不是黄昏日暮的他。
他们不合适。
真的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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