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002.

    “刺啦”一声响,别说谢玉舒一脸茫然失神,就连叶煊自己也没料到。

    他本来只是想拦下谢三郎卖个可怜顺便给李皇后上个眼药罢了,却没想到谢玉舒穿的衣服这么不受力。

    想来也是,华袍织锦向来都是追求舒适柔软,例如丝绸和软烟罗,贵名远扬,便是宫中能用上这些布料的嫔妃也是少数。

    谢家是京中新贵,每年从宫中发放的赏赐不知凡几,谢三郎身为谢家年纪最小最受宠的少爷,自然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想来穿在身上的衣服也不会差。

    只是可惜他对这些没有研究,辨别不出这块摸起来像纱一样的布是什么精贵料子。

    ——对,绝对是他的衣料太脆弱,不可能是他的力气大!

    叶煊在心里下结论,通过心理暗示越发觉得这有点粗糙的布料哪哪都散发着银票的味道,手指无意识的在上面摩擦了一下,将心中最后一点疑惑彻底剔除。

    他心中思量不少,却也不过停顿了片刻,再抬眼时,眼底的各种心思尽数收敛在惶恐之下,无措的抓着那截袖子。

    谢玉舒只短暂的惊讶后,很快就回过了神,看叶煊站好,就立刻松开了手,然后用手指理了理不平整的袖口,抿唇沉思,看起来有些苦恼。

    毕竟是去见皇后,即便是表姐,也不好衣衫不整。

    叶煊立刻抓住时机出口。

    “对不住,是我没有站稳,你的衣服……”他咬了咬牙齿,好像做了一个艰难决定的样子道,“我赔你吧。”

    一瞬间就给自己树立了一个坚韧不拔的形象。

    谢玉舒却摇了摇头,“那倒不用,这就是件棉麻衣服,并不贵重,无须在意。”

    他说着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眼神扫向他手里那块布料的时候,可疑的顿了一下。

    叶煊:“……”

    棉麻纱织,虽然不是名贵的布料,却也不是普通人能随意穿得起的,算是商人、士兵阶级常穿的衣物,出了名的坚韧。

    他一个柔弱无助小可怜,居然徒手撕开了棉麻布。

    叶煊表情僵硬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兴许是穿的久了些有些磨损吧。”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垂下手,苍白的仰着脸转移话题,“刚刚还要多谢公子,若不是公子及时出手,我便不可能还能站在这。”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谢玉舒想着,视线又扫向那边唯唯诺诺站着的小太监。

    他方才其实也在出神,可以说是误打误撞救下了这人,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那个小太监站的位置有些刻意,似乎刚刚就算没人出手,对方也能接住倒下来的人呢。

    巧合吗?

    谢玉舒习惯性的在脑子里思考这个可能性。

    叶煊却没有让他继续想下去,他依旧是一脸感激,“公子能否告知名姓,改日煊定当备厚礼登门重谢。”

    “不必,我……”

    “清和!”一声急促的粗喘突兀的插入进来,一做世家公子打扮的少年急急赶来,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扇子上坠着一根断裂的红绳,扇坠却不见踪影。

    叶煊挑了挑眉:是太医院院首姜琮文太医的儿子姜鹤。

    他前几日去太医院抓药的时候,还在姜太医那里见过这人一面。

    姜家和谢家同为京中新贵,但家风却可以说是完全不同,谢家严谨板正三代入仕,姜家却随性而为从不拘谨后代发展。

    比如说姜太医的父亲是开国功勋武昌侯,他的几个儿子却没有一个习武的,甚至还有改从海商的,姜琮文从医反而不是那么出格,而姜太医的儿子姜鹤,则一心喜爱圣贤书。

    他比谢玉舒大几岁,却也是他同届的考生,如今在翰林院做事,偶尔也会去太医院待着。

    这人个性张扬心性单纯,有着一股书卷气,还特别好骗,不像姜琮文那只见多识广的老狐狸。

    每次有他在,叶煊去抓药都会很顺利。

    姜鹤并没有发现自己手中扇子的异样,也没有看到阴影处的叶煊,他一看到谢玉舒就大步跑了上来,张口就啐道,“好你个谢清和,小爷拿你当至交,好心好意给你带路,你却拿我当驴溜!”

    “你说让我先去国子监等你,结果你人呢?我辛辛苦苦给你搬东西,还被姜老头逮住训了一顿,你却在这里跟人谈笑风生!”

    姜鹤气的脸都红了,把手里的扇子丢他怀里说了一句“拿好你的东西我们恩断义绝”,一扭头看到旁边的叶煊愣了一下,“七殿下?”

    “姜鹤哥哥。”叶煊苍白着一张小脸,露出一个软软的微笑。

    谢玉舒微微一愣。

    宫里能被称作殿下的自然只有皇子皇女,他倒是猜到叶煊身份,却没想到居然是那位七殿下。

    他看这比同龄人高出一些的身高,还以为是四皇子或五皇子中的一个呢。

    宫中有九个皇子,在大皇子已经及冠出宫建府,二皇子也正是进入朝堂的情况下,立太子的呼声高涨,即便还没到党派争端的程度,几位皇子以及他背后的势力都势必会开始争宠争权,建立自己的政治班底。

    而其中,唯有七皇子和八皇子两位存在感不高。

    八皇子年纪尚小,母妃位份较低,没有扶持还是能理解,但是七皇子……

    谢玉舒心里升起两分警惕,脑子里再次冒出想法:今日真的是巧合吗?

    叶煊在宫中沉浮多久,是玲珑心思,瞬间就从谢玉舒状态推断出了他内心的想法,只能说聪明是真聪明,也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

    然而这些也只对姜鹤这种粗神经管用,宫里成精的多了去了,稍微有点心思都能察觉出来。

    只是要怎么让他放下戒备呢?

    叶煊还没来得及苦恼,那边姜鹤突然出声,语气有些恍然,“卯时,又是请安的时候了,难怪你在这里,又被皇……留下来罚跪了?”

    叶煊心底一动,嘴角也带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点头解释,“娘娘说有话与我说,叫我等一等。”

    “那怎么不到里面等?”

    姜鹤撇了撇嘴,“八月末的天气还炎热非常,我不过晒了一会就觉得头疼,你年纪小皮肤又嫩,小心暑气难消,直接晕倒。”

    “不会的,我体力挺好。”叶煊实话实说。

    姜鹤却以为他在逞强,“就你这小身板,还是算了吧,就属你来太医院的次数最多。”

    “你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娘娘那里我去帮你说。”他眨了眨眼给他使眼色,还伸手往外推他,“快走快走,等会钟公公来了,你可就走不了了。”

    按照以前的时间算,钟鸣郁确实该出来了,叶煊也很想趁着现在走。

    但是不行,现在这里不只有姜鹤一个人,还有一个不怎么好糊弄的谢玉舒。

    演戏演全套。

    叶煊露出为难的样子,小声道,“娘娘会罚你的,还是算了吧……”

    “嘿,你这家伙——”

    “你便回去吧。”一直没出声的谢玉舒突然开口,道,“皇后是我表姐,你放心,她不会罚我。”

    “真的吗?”

    叶煊一脸忐忑的看向他,实则却在仔细观察对方的表情,在心里思索他现在的真实想法。

    谢玉舒点了点头,又笑道,“还是你跟我进去拜见一下表姐?”

    现在跟他进去拜见李皇后?那这不是羊入虎口?进了凤仪宫估计得脱一层皮。

    叶煊当即拒绝,却表现的失落尴尬,“我这样狼狈也不好去见娘娘。”

    “所以七殿下你还是回去吧。”姜鹤立刻跟上话题,还招呼他身后的小太监,“小泰安,快把你家主子带回去,别寒气刚下又染了暑气,记得给他煮点消暑的饮品……算了,我让太医院的人弄,你记得去拿就行。”

    “多谢姜翰林。”泰安满脸都是感激。

    叶煊也笑着道谢,“姜鹤哥哥,有时间来我宫里吃糕点吧,我娘亲……我母妃好很多了,你上次说她做的玫瑰花糕很好吃,她很开心。”

    “替我谢谢良妃娘娘,过几日一定去。”

    两人的谈话十分自然又熟练。

    谢玉舒若有所思的目送叶煊走远。

    姜鹤看到他的表情,眉头一扬,用肩膀碰了碰他,“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谢玉舒摇了摇头,又好笑的看着他,“你还是想想等会儿进了凤仪宫该怎么说吧。”

    “诶,不是你说?”姜鹤震惊脸。

    谢玉舒用扇子敲了敲他的手臂,微笑,“我刚才只是顺着你的话哄他回去罢了,你怎么还信了?”

    姜鹤:“……你总不会看着我死吧?”

    “让你说大话。”谢玉舒告诫他,“宫里的孩子可没这么单纯,你小心着些。”

    “我知道。”姜鹤撇嘴,咕哝道,“你要是见过他身上的伤,就说不出这样的话了……”

    “……或许吧。”

    谢玉舒没有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转眸瞥见空荡荡的红绳,一愣,“我扇坠呢?”

    “啊?”姜鹤眨了眨眼,“掉了吧?”

    谢玉舒:“……”

    “那是东海上好的红珊瑚!陛下御赐的!”他压低的声音里满是咬牙切齿。

    ……

    叶煊对着阳光看着手里的红珊瑚,上面刻着瘦金体的“清和”二字,显然是谢三郎的东西。

    泰安从树杈上飞身下来,理了理衣摆,小声道,“主子,他们进凤仪宫了。”

    “嗯。”叶煊将东西收在掌心,用那片撕裂的布料将其包起。

    泰安疑惑的歪了歪头,“主子?”

    “别多问,有用。”叶煊敲了下他脑袋。

    “走吧。”他冷笑着道,“再不回去,她又要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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