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尔维尔对百年以后当代魔法学家肃然起敬，他听着那个不明觉厉的报告名字，诚实地摇了摇头。
埃尔维斯把报告放了回去，不引人察觉地松了口气。紧接着他注意到刚才就站在银发恶魔身边的两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其中年级大一些的棕发黑眼睛的少年就是之前汇报失踪的阿米蒂奇家的小儿子，至于旁边那个吸着鼻涕一脸好奇盯着自己看的小女孩儿……
他的目光扫过女孩膝盖骨一道漆黑色的深可见骨的伤痕，交握的手指收紧了一瞬。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埃尔维斯神色淡淡道。
“修房子，”梅尔维尔耸了下肩，“顺便去和邻居打好关系。我倒是想去主位面看看，当年建立的那些通道还在老位置吗？”
埃尔维斯摇摇头：“从深渊到主位面的传送装置全部都废置了。”
梅尔维尔愣了一下：“……全部？”
两百年前，深渊在主位面的名声虽然不太好，但是二者也没有到泾渭分明的地步。梅尔维尔刚穿越的时候因为好奇游戏里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曾经还隐藏身份和实力去到过埃尔维斯的军队里打工，要不是最后身份暴露，现在门罗帝国里可能还留着他的世袭爵位。
不过话又说回来，连帝国的学生课本里面都记载着恶魔领主的名字，说不定真的能捞个开国元勋的身份当当。
想到这里，梅尔维尔的心情莫名复杂。
“是全部。”埃尔维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点头缓缓说道，“现在除了遇到非人为导致的‘意外’灾难，深渊已经很久没有和主位面联系过了。”
梅尔维尔把听着他们对话一脸懵逼的布朗扯到身前：“那这孩子是怎么回事？我刚才问过，他说他才进到深渊里没多久。还有这个女孩儿呢？”
“……那个女孩我不清楚，她看上去至少在深渊里住了五年以上，腿上伤口处的元素结晶已经被腐蚀到骨骼了。你应当知道深渊的环境不适合普通主位面生物生存。”埃尔维斯的表情有些阴沉，“至于布朗·阿米蒂奇，看到他脖子上的标记吗？他是被帝国流放过去的。”
布朗侧过头盯着脚下的地板没说话。
“爸爸说，”此前一直没说过话，几乎让人以为她是个哑巴的小姑娘突然开口，用深渊通用语说道，“有一天地面上因为天灾漏了个洞，我们就掉到深渊里面来了。”
埃尔维斯听懂了，他的脸上掠过一道阴霾：“也许是六年前在星风平原塌陷处的受害者，不过更有可能是数十年前在深渊中定居的人类后代。”
“六年前？天灾？”梅尔维尔听得云里雾里，感觉自己仿佛又穿越了一次，“据我所知，天灾不是深渊携带的力量和主位面冲突导致的魔力乱流吗？”
‘天灾’的定义早在梅尔维尔穿越之初就已经有学者试探着提出来了。作为和主位面平行的空间，深渊内部的生态环境和元素分布与人类的认知有很大差异，这种差异导致的结果中最广为人知的一点是——深渊物种的成长上限要比主位面生物高上不少。
假设按照游戏等级设定，主位面种族每个个体的等级上限是80级（高阶巅峰），那么深渊的恶魔就能达到99级（传奇）。
但这并不意味着那些传奇大恶魔可以在主位面为所欲为，因为这个世界是有力量凌驾在所有生命之上的神明的。神的力量永恒地保护着主位面，维持着秩序的稳定，而作为报偿，主位面的所有智慧生物必须拥有信仰。
由于过去的打工经历，梅尔维尔直到目前为止都还是个光明神麾下的普通信众，虽然说出去可能都没人相信的。
此外，如果超过主位面限制的恶魔去到主位面而不控制自己的力量，就会形成‘天灾’。
天灾本质是混沌的魔力流，不仅是个范围AOE，还敌我不分，拥有宛若城管NPC般的力量，就算是引发灾难的恶魔本魔硬接下来都会在欢声笑语中打出GG。
因此，在神明们的震慑和对天灾的畏惧下，去到主位面的大恶魔一般都很老实，就算搅风搅雨也会把力量控制在传奇以下，这就给了主位面的强者站在同一水平线战斗的机会。
“没错，现在学术界主流观点也是这个。”埃尔维斯道，“但是在最近两百年，也就是你死后，世界各地开始凭空出现天灾引发的混乱征兆，其中一种就是通往深渊的单向通路。有一种说法是，这是深渊位面和主位面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的缘故，深渊力量的外泄造成了天灾，又为了中和高浓度魔力出现了通往深渊的通道。”
“所以为了降低天灾出现在主位面的频率，一百年前全种族协议通过废置全部人为建造的传送装置。八十年前一场小规模天灾形成通道时，我命最后一批离开主位面的恶魔把这面镜子送到了你安息……你之前睡觉的城堡，在那之后两个位面之间的交流基本彻底断绝了。”
“也就是说，这一头不管是主动还是被迫掉进深渊的人类，都回不去主位面了？”
“也不是不能回来。传统的传送卷轴还能用，但是对使用者的实力要求太高，普通人很难达到。另外每次形成的单向通道能维持半年到两年不等，取决于天灾的规模。”
说到这埃尔维斯还难得地开了个玩笑，“如果是你来到主位面引发的天灾的等级，恐怕通道能维持上数百年吧。”
梅尔维尔干咳一声。实力越强大的恶魔引发的天灾规模就越大，而作为一个游戏里有排面的反派Boss……梅尔维尔的领主称号就是‘天灾’。
人们甚至说，他就是大地上行走着的活着的天灾。
虽然梅尔维尔本人对这种说法不仅不喜欢，还感觉到了冒犯，但谁让约定俗成的称号这种事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呢？总之都怪当年写设定的那个同事！
他摇了摇头，本场谈话第三次强行转移话题：“那还是算了吧，我先熟悉熟悉老家环境再说。”
不知道是不是梅尔维尔的错觉，他觉得皇帝陛下的表情似乎有点遗憾。
不过埃尔维斯也没说什么：“可以。深渊的人类就拜托你了。”
梅尔维尔有点吃惊，忍不住又确认了一次：“你确定是我？”
让一个恶魔照顾人类真的没问题吗？
埃尔维斯迟疑道：“……有什么问题？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人类吗？”
这一点还是通过现实和梦境相结合，他慢慢体会出来的。
也许是身为恶魔不好直接说自己对主位面生物的亲近，埃尔维斯的记忆之中梅尔维尔很少明确表达自己的喜好，但经过了和其他‘正常’恶魔的对比，有时候皇帝陛下觉得梅尔维尔看待人类就像是普通人面对毛绒绒的大猫一样——怀着一种渴望又不敢过于接近的心情。
啊？我说过我喜欢人类吗？
梅尔维尔发出了茫然的声音，但是在埃尔维斯表示有工资以后，刚掀开棺材板诈尸、除了正在装修的房子以外倾家荡产的恶魔还是答应下来：“没问题。”
谈妥之后，长达半个小时的通讯完美结束，人类皇帝要去继续审阅没看完的报告了，梅尔维尔也要检查下自己焕然一新却没有家具的城堡。
不过我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事？
梅尔维尔皱眉回想了片刻。
槽！忘记问自己的大名为什么会出现在语文课本上了！
“唉算了下次再问吧。虽然埃尔维斯上了年纪之后感觉脾气变好了，但还是一如既往地禁……严肃。”
收回手之后，梅尔维尔一边揉头皮一边心想，“不过话又说回来埃尔维斯的设定应该是人类和巨龙的混血，那也算是半个长生种，所以现在可能还正值青年……？脸倒是这些年都没怎么变过，放在地球估计可以去给化妆品打广告。”
无独有偶，主位面终于不用解释‘镜子打哪来的’而大松一口气、坐在书桌前拿起报告发呆的皇帝陛下也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啊……是凯佩尔勋爵！”埃尔维斯想起来被自己派到深渊里去的、兢兢业业的皇家卫队师团团长，“阿米蒂奇家的小儿子没有危险，应该和他说一声，不过大范围位面传讯卷轴用一个少一个。”
要是当初和人造传送通道一起废弃的魔网通讯基站还在就好了。
“罢了，以凯佩尔卿的能力很快就能意识到这一点，不通知也不要紧。”
远在深渊正在找人问路的凯佩尔骑士一个激灵握紧了腰间的战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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