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系统给出的是否领取奖励的选项，谨慎起见，梅尔维尔暂时选择了‘否’。
他又和中年德鲁伊交流了片刻，但心中始终想着那份系统给出的疑似‘不可使用’的民居图纸。弗劳尔观察着他的神情，很快就略略沉默下来，然后说道：“我再次为自己之前的失态道歉。”
“这和你没什么关系。”梅尔维尔摇头，“我只是……突然想起来自己有件事情需要及时回去处理。”
“您需要帮助吗？”
“不。你在这里保护村子就可以，我会再来联系你。”
说完，他又婉拒了德鲁伊将一行人送到村口的提议，为了赶时间将目光投到墨菲身上。
“你听说过龙骑士吗？”恶魔提出了友好的建议。
两分钟后经过短暂且和平的协商工作，一条数百米长的尸龙在沉龙峡谷高耸的山脉间冲天而起。
它扇动着覆盖一层薄膜、有些地方则露出苍白色骨骼的翅膀，在瘦骨嶙峋的颈项向阴沉惨淡的天空扬起时，发出一声雄浑低沉的长啸。
龙吟经久不息地在山脉间回响，无数维持着麻木表情埋首工作的人类们纷纷惊讶地仰起头，看着天空中那只灰白色传说生物轻松且肆意地迎着高空湍急的气流逆风翱翔，长翼伸展开来裹挟着的魔力几乎将那永不消散的云层吹动些许。
一束金红色的日光静悄悄地穿透稀薄的雾气，照在生长在山脉间的一朵血茶花上。
依耶塔情不自禁地睁大双眼走过去，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被光芒笼罩的花朵，就仿佛那道阳光也落在了她的眼睛里一样，小姑娘的眼神亮了起来。
嘉莉同样在仰着头望向天空和罕见的光线，以她的年龄尚且还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震撼，只能像生怕引起他人注意般小声询问同伴：“那是什么？”
“是龙。”依耶塔其实不是很确定，但她回答的口吻丝毫没有犹豫，“沉龙峡谷原来真的有一条龙。”
是啊，沉龙峡谷真的有龙，在这里生活的人们曾睡在巨龙的臂弯里。
要不然怎么会叫这样一个名字呢——一切传说皆有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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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玩家梅尔维尔，您要现在领取奖励、开启下一环任务吗？”
梅尔维尔收拾出来古堡的一个房间，把从村子里顺来食物正在吃饭的布朗、以及试图邀功的墨菲关在门外。
他说道：“现在领取。”
下一秒，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一道色彩混乱而鲜艳的光突兀地迎面冲了过来，梅尔维尔条件反射地向旁边闪躲，却没有来得及——那道光直接与他的头相撞，然后消失不见了。
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幅巨大的、如果出化成实物足有数百平米的1:1图纸。
这感觉十分奇怪，就好像有人在你的脑子里塞了个世界地图，还不能放大缩小，于是你只能对着一连串比例数据和来回滚动的平面图干瞪眼。
梅尔维尔有些庆幸自己没有第一时间领取奖励了。他现在就仿佛被人往脸上走揍了一拳、或者被塞进滚筒洗衣机里甩干十分钟……不仅头晕眼花恶心欲呕，而且遭到系统强|奸的大脑正一边抗议一边处理多出来的数据，他眼前有那么一会跟低血糖一样什么都看不见，直接站在原地懵住了。
直到一个迟疑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梅尔维尔？梅尔维尔？你怎么了？”
是埃尔维斯。
银发恶魔抬起手按了一下眉心。
这面镜子是什么时候被谁放进来的！
他若无其事地回过身说道：“没什么，刚才在思考一些东西。”
“是吗？”这个才隔了没多长时间就再次打开视频通讯，好像整天都不用上班一样的皇帝怀疑地看着梅尔维尔，“——你脸色不大好。”
“你还会看人脸色的？”被这句话勾起久远回忆的梅尔维尔露出一丝微笑，“我怎么记得当初门罗家的大少爷在打碎了自家老母亲的化妆品盒之后试图用火元素晶石粉稀释以后混进半凝固的史莱姆唾液搅拌均匀，然后塞进装粉底液的盒子里，直到前任门罗公爵发现并冲过来念出禁咒以前你都觉得她会因此奖——”
门罗帝国的皇帝陛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回来复命的凯佩尔卿就站在我身后。”
梅尔维尔沉默了。
过了一会，他正色道：“陛下，您找我有什么事？”
埃尔维斯在镜子对面谴责地看着他：就算你现在给我说好话，凯佩尔该听见的还是听见了。
梅尔维尔一脸正气地看了回去：你为什么不早提醒我？
——这个人类/恶魔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双方同时产生了这样的迷思。
——可是我对他又没什么恶感。
试图改善关系的皇帝陛下放弃追究转移了话题：“我联系你是因为，我刚刚得知有一位邪教徒跑进了深渊，你最好注意一下。”
“好的。”同样试图挽回皇帝形象且领着帝国工资的梅尔维尔干脆利落地说，“是什么人？”
“不出意外的话是一位中阶法师，叫做索尔兹伯里。据我们抓住的一位他的同伴说，这位法师的母亲曾经与一位恶魔领主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但她最后却死在了深渊里，而法师本人这些年又一直专注于和深渊相关的研究工作，所以我们现在并不能确定他去到深渊的目的。”
埃尔维斯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如果真的碰见了，处理方式随你。”
潜台词是，要抓还是要放，全看梅尔维尔的意思。
埃尔维斯在抓捕逃入深渊的邪教徒这件事上并没有太积极？为什么？
由于凯佩尔就在对方身边的缘故，梅尔维尔没有多问，简单寒暄过后就挂掉了电……是说魔法符文通讯。
他把这件事在脑子里琢磨了一圈，虽然记住了却没怎么放在心上，暂时注意力还集中在刚刚得到的图纸处。一边伸出手按着太阳穴一边观察着这个未接触过的建筑模型，几分钟以后梅尔维尔忽然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如果只是一栋普通的房子的话，有必要弄得这么复杂么？
想到这里他坐直身体闭上眼睛，又在脑海中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果然发现在系统给出的民居图纸上，绘制着一列十分复杂的符文组合。梅尔维尔一眼看过去至少看到了十多种不同的表达式，顿时感到一阵后背发凉，这是什么异世界版高数题？
他想了想，干脆抽出纸笔，把每一个符文分隔开按照顺序拓了下来，只要书写过程中不使用导魔材料，这些符号就不会生效。
现在这个年代已经有人发明了造纸术，普通书写用纸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刚才梅尔维尔直接从德鲁伊弗劳尔手中顺了几张过来。
他刚开始还耐着性子分析每个符文的作用，尝试猜测它们组合在一起究竟有什么深意，然鹅一个小时以后，布朗来敲门并且询问：“梅尔维尔？吃的东西要给你留点吗？”的时候——
房间里传来笔在纸上用力划下去的声音，以及大恶魔无比平和看破红尘的回应：“不用，你们先吃。”
布朗脚步声逐渐消失在门外，梅尔维尔头疼地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远方朦胧的景色陷入了思索，短暂的毫无头绪的烦躁过后，不知怎么又想起了自己和穿越以前的同事的对话。
“说起来还挺中二的，虽然这只是一个网游，根本不会有人在意细节设定，但我本人却对这些很感兴趣。有时候我甚至感觉我们真的创造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我们在游戏里构建了自己熟悉的物理引擎，可是你想没想过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世界，引力来自于什么地方？神明与主位面生物的区别是什么？魔力为什么会存在？符文运行的原理呢？”
“异世界的物质也是由分子和原子构成的吗？在那样的世界之外是否会有宇宙？深渊和主位面之间是以什么样的方式相联结的？”
“你说，魔力的本质会是什么？”
曾经的梅尔维尔对同事说：“别耽误正事，其他的设定随你。”
而人类的想象往往脱胎于自己熟悉的事物。
他若有所思地拿起之前写满了符文的纸张，再一次读取上面复杂的结构和算式。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头脑中浮现出的不再是具体的咒语和法术模型，而是另一个没有魔力的世界里，人们经常使用的数据分析和处理方式。
梅尔维尔构建了一个基础的逻辑框架，将那些有明确效应的符文一一填补进去。
“分割……识别……传递……”
他低声念出那些关键节点处符文所代表的含义。
如果要问梅尔维尔，想要在深渊里建造一种需要被人类使用的工具，眼下最缺少的是什么？
他的回答是‘魔法的向下兼容性’。
打个比方，在远古时代，只有中高阶法师才能真正做到超脱于现有的层次、支配足以和自然相抗的强大力量。而没过多久，一个睿智的法师发现自己整理归纳出的符号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起到同样的施法效果，他将这些不同的符号称作‘符文’，并将它们刻画在没有生命的物体上供人使用——于是高层次的法术不再局限于少数个体手中。
但在那时，魔法卷轴仍然只有可以感知和调动魔力的人能够施展。
再后来，魔网和魔导科技出现了。
通过魔网构建魔力再由魔导设备激发产能，每一个智慧生物都有了利用工具达成目标的可能性，魔法不再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超能力’，而是变成了一种随处可见的可再生清洁能源。
这种‘向下兼容性’的实现也是智慧生物之所以被和野兽相区分的原因之一。
那么，系统给出的符文串又代表着什么？
随着越来越多的逻辑结构和算法在纸面上被解析出来，梅尔维尔的呼吸不受控制地变得粗重些许，他的瞳孔微微放大，盯着自己写下的内容思考了片刻，灵感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数据链路层！这是一个魔力净化传导装置？！”
数据链路层只是梅尔维尔第一时间想到的称呼，它在地球上是计算机网络方向的专有名词之一，即网络互联模型中的第二层，作用是在物理层提供的服务的基础上向网络层提供服务——也就是说，它最常见的用处是将数据在网络层的两个节点之间进行传导。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描述其实未必准确，因为梅尔维尔手中的符文串和攀科技树的世界里常用的编码方式有很大区别，且结构十分原始。它甚至还在使用一种简陋的‘字符填充首位定界法’来界定魔力在其中运转的开始和结束点，简单来说就是用特定的、没有意义和效果的符文作为控制器。
但不管在梅尔维尔眼中这个符文串中有多少不必要的冗余部分，它都达成了一个基本目标：即将深渊中的无序魔力变成可供使用的有序魔力，并且传导到其他用魔设备中。
之前困扰着梅尔维尔的那一部分无效符文除了被用于控制以外，还起到了增加计算量的作用。
庞大且没有任何产出结果的计算过程与输入端的混乱魔力相抵消，抑制能量的熵增趋势，提高可用部分所占的比例，达到梳理过滤的目的。
从这个角度上说，符文的计算效果越强，供能速度就越快。
当然，考虑到它还使用着固定字符控制这种古早原始的同步方式，效率再怎么提高也有限度。
但完成一项工程最困难的并不是后续优化，而是从无到有的过程。
花了近三个小时确定了符文的效果之后，梅尔维尔有种自己终于解开了一道考试压轴题的振奋感，抑制不住地站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来到昏昏欲睡大白天补觉的尸龙身边：“墨菲，起床了！”
墨菲打了个哆嗦，眼眶中魂火亮了起来：“怎么了？”
“去问问弗劳尔愿不愿意过来一趟，我有重要的东西需要让他帮我参详一下。”
其实这种活找个法师比德鲁伊靠谱，但谁让梅尔维尔现在不认识哪个法师呢？
埃尔维斯的通讯镜还只能单向联络，不然现在他至少能让皇帝陛下找来帝国法师议会开一场线上远程会议。
墨菲嘟嘟囔囔地飞远了，它还没从困倦中清醒过来，起飞的时候差点撞在城堡的柱子上。
梅尔维尔目送他飞远，激动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于是打开系统界面决定看看下一步的任务。
结果系统率先跳出来了一行成就提示：
“成就二：实现对世界的初步探索。（进度：30%）
阶段奖励：民居图纸（可使用）x1，城墙图纸（可使用）x1，矿场图纸（可使用）x1”
“系列任务（二）：建造三栋民居并吸引流民入驻（0/3）
奖励：霍索恩之书x1
支线任务：建造至少三座魔能净化塔（0/3）
奖励：主位面传送卷轴x1”
初步探索……竟然只是解开了一道符文串的运行原理就达成了百分之三十的进度吗？
暂且放下这点疑问，梅尔维尔看着系统大方赠送的一串标注‘可使用’的图纸，顿觉神清气爽。
这就是游戏的套路啊，先设置需要努力克服的困难再给出难以拒绝的丰厚奖励，用胡萝卜加上大棒吊着作为驴子的玩家，必要的时候割一波韭菜，也不知道是哪个狗策划想出来的完美计划。
等等，这个策划好像是我来着。
他虚着眼睛往下看。
三栋民居，三座魔能净化塔。
不愧是你，三消游戏。
奖励除了意味不明的‘霍索恩之书’以外，还有一张主位面传送卷轴。
那岂不是说，梅尔维尔马上就可以找时间去到埃尔维斯那里转上一圈（顺便领工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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