燊聿流看着青年清冷却毫不动摇的神色，勾唇轻笑：“与你一赌又如何？我看自是狼族赢，先天差距是你我意志无法动摇的，你执妄了。若我赢了，你需得满足我一个要求，哪怕我要你魂飞魄散，你也得答应，可还要赌？”
孟青禹闻言肃然道：“可。我赌人族赢。若事情发展如我所言，尊上也得答应我一个要求，且不论我的要求如何，君上不能反悔。”
燊聿流看向孟青禹，见青年双目像是蕴着火苗一样灼热逼人，忽而想起第一世这人毫不犹豫的在自己面前化为炎阳驱散魔气的那一幕。
那时候，他也是如此决绝，魂飞魄散也不会阻挡他赴死的决心。
燊聿流感觉心里一痛，语气不知不觉就柔和下来：“赌吧，若你赢了，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不反悔。”
哪怕这人真图谋的是这个世界，他也能放手部分规则，让这人得偿所愿。
孟青禹闻言笑了，他抬手一指画面中：“尊上且看。”
他抬手一拂，画面延伸开来，逃出画面的几个人已经带着大群更瘦弱的人族冲了过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百十来号人族拿着简陋的工具，有的拿着石块，有的拿着削尖的兽骨，气势汹汹冲向狼群，石块砸向狼群，甚至有一勇猛的少年，抱着一块大石头狠狠地砸向了正啃咬人族的狼腰背。
宛如牛犊大小的狼惨叫一声，夹着尾巴就想逃走，然众人族追了过来，大叫着丢出了武器，石块纷纷扬扬落下，一只饿狼被当场击毙，另几只也被打伤，人族见状更加兴奋，从狼口中将族人救下，其他人追击着几只受伤的恶狼一路奔去，看似瘦弱的人族爆发出了无穷的力量，将几只狼都打死拖回了部落。
接下来，部落中燃起了篝火，将被狼群袭击死去的族人火化，他们没有多少悲恸，似是见惯了生死，但是炙烤狼肉剥下狼皮之时，整个小部落的人族都欢呼雀跃起来，那些宛如小猴子的孩子捧着半生不熟的狼肉大口吞咽，比之天生力大无穷还有利齿锐爪的狼崽子也不遑多让。
孟青禹抬起头，看向燊聿流，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尊上，是你输了。”
燊聿流看着画面中的人族面上现出诧异来。
人族是古神造物，被创造出来在天地间繁衍生息，不到万年已经遍布整个九州大陆，虽大多一年一胎，不比猪仔和兽类一胎多生，但人族繁衍能力却比其他兽族更强，眼看人族数量已经超过了大多数兽族，引起了很多妖族出身的神族的警惕，神族随意降下一场天灾，或是散布瘟疫，人族几近全灭，就能遏制住整个人族的发展。
人族早就失去了神族的庇佑，他们虽外形酷似神族，有灵智却如同蝼蚁走兽一般只知繁衍不懂得创造，渐渐地就被上古神族鄙夷放弃，直至今日还被兽族打压。
燊聿流已经忘了他有多少年没关注过人族了，随意看向人间之时，都是人族有了大难已经触动规则的程度，人族数次几近覆灭，那几次人族大难要么是天灾，要么是神族和魔族交手，或者是神族相争波及人族，是以人族刚繁盛就会遭逢大灾几近灭绝，燊聿流所做的，也只是出手护住一小部分强壮机敏的人族，让人族不至于绝种。
如此往复，直至燊聿流到了踏破虚空的境界，人族还在神族和魔族的打压下苦苦挣扎，此时妖族势起，人族生活情状更是苦不堪言，说是不如花木草石都不为过。
燊聿流自诞生以来，就被众神族和妖族灌输了人族没有前途的观念，是以虽然他的师尊是人族飞升而来的神族，可燊聿流一样忽视了人族——燊聿流的师尊正是上古神族制造的第一批人类，他们有源自上古神族的一丝神力，与后来没有神力的人族是全然不同的，在燊聿流看来，他的师尊是半神，而现在的人族，无异于蝼蚁。
是以，他从没注意过拥有智慧的人族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现在看到那些集众人之力杀死饿狼的人族，燊聿流也有些许动容。
“看来，蝼蚁也是会顾念同族之情的，这点人族做的比兽族是要好。不过以我来看，这实属正常，人族本就比兽族多了灵窍。”
不过人族在燊聿流眼中多少有些有别于蝼蚁了。
他看向孟青禹，挑眉道：“你我二人的赌约，你赢了，有什么要求，你尽可以提出。”
孟青禹抬手抹去画境，肃穆道：“我希望神尊能将身份借与我一段时日，这些时日无论我做什么，神尊都不可干预也不可过问。”
燊聿流眼中划过一道流光，孟青禹的要求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本以为孟青禹会借机实施他谋夺此世界规则的计划，但显然孟青禹的要求没满足他的预期，是故，燊聿流看似随意道：“你我身份互换，我做魔尊，你自可一直当神界小神君，这不在赌约范畴内，你可有其他要求。”
他颇觉深意的提示道：“什么要求都可以。”
孟青禹闻言，眼中划过惊喜之色：“什么要求都可以，神尊此话当真？”
“本尊以天地为证，一言九鼎。”燊聿流看着难掩喜色的孟青禹，眼底浮现一丝晦暗，嘴角噙着笑，近乎纵容的道。
他直接以天地起誓，话音落，一道金色的规则光芒就缠绕在他和孟青禹身上，孟青禹面上喜色越发难以掩饰，俨然一副大喜过望之态。
燊聿流嘴角弧度勾起——总算能诱出这人的狐狸尾巴了，若这人当真意图染指天地规则，必是会借他的誓约趁机提出要求。但即使如此也无妨，这天地是他，规则也是他，这人若想掌控天地，无异于就是想得到自己，若是如此……
若是如此……
燊聿流心中一动，眼神划过孟青禹清亮双目和含笑的唇瓣，似是干渴的端起茶杯将杯中残留茶液一饮而尽。
然心中渴意却没丝毫缓解。
对面，孟青禹看了看缠绕在身上的规则之力，喜气洋洋道：“既然神尊如此有诚意，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干脆开诚布公的对神尊说我的要求吧，神尊一定要做到。”
“我希望神尊能帮我与妖族、神族、魔族周旋数年。多则五年，少则两年，不要让先天诸神魔插手人族事务，我要在此时去人间教化人族。若是神尊能用术法蒙蔽天机让旁人无法发现我的踪迹，那就再好不过了。九重天上一日，人间乃一年，三年五载，人间就是千年，够用了！”
说完，孟青禹有些忐忑的看向燊聿流：“不知我这要求对于神尊而言，是否僭越？”
教化人族什么的，本该是创造了人族的神族职责，而他，只是一个痛改前非的魔族罢了。
言闭，却见燊聿流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掩目大笑起来：“僭越……哈哈哈哈哈！僭越？”
孟青禹见燊聿流突兀的笑起来，仿若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不由一愣——自己提出的要求竟不是僭越，而是可笑么，是不是哪里不对？
当然不对，孟青禹的要求，对燊聿流来说，真的哪里都不对，想到他一贯以来对孟青禹心思的忖度，更是觉得哪里都不对了。
他以为孟青禹想谋夺这个世界的规则，多次引诱眼前之人坦白意图，哪知道这人当真是个傻的，从头到尾都一副随意而安坦然处之的姿态，从没图谋过什么，甚至提出赌约，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被神族忽略的弱小人族。
人族……
当孟青禹提起要求的时候，整个世界规则都开始疯狂流转起来，仿若欢庆鼓舞，与此同时，先前没入孟青禹身体的紫色巨龙缓缓浮现。
紫气东来，是为皇者象征。眼前之人，竟被天地规则认可，具有了人皇之息。
燊聿流突然明白了——
人族，才是天道庇佑种族，燊聿流诞生本就是为教化人族而来，是以他的师尊是出身于人族的神女，神女也一直在引导他关注人间生灵。哪知道，天道无情，燊聿流化身又是神族，竟忘了自己降生真正的任务。
哪怕时间回溯两回，他都没能发现自己的职责，反倒是眼前之人，哪怕没了记忆，只拥有虚假的神族身份，却能立时注意到被燊聿流忽略的一切，将本属于真正神尊的职责揽在身上，一念之间，就得天地庇护。
人皇啊！
是因为师尊是人族，眼前之人有人族血统的缘故吗？
眼前发生的事情，似乎验证了自始至终都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作为此间天道化身却不若一个异世魂灵想的深远，燊聿流哪能不笑？
燊聿流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也笑得孟青禹神色难堪：“可是我的要求过分了？若是如此，那还是依照先前约定，只望神尊不换回身份就好，神族和妖族这边，我去拜托莲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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