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情况吧。”兰陵煜没和祁无烨说自己每每见到鬼君总会有种想亲近的感觉，他在鬼殿逗留了几天，每日泡在神泉里温养受损的魂魄，直到第七日出来的时候祁无烨才告诉他楼长亭在鬼都闹事了。
“你带来的那个小朋友闯了祸，现在正被关押在鬼牢呢。”
“他做了什么？”兰陵煜感觉到自己身上灵力充沛了许多，神魂渐稳，原本心情还不错，听到楼长亭的事情后又有些头疼起来。
“他打碎了魂灯，”祁无烨说到这里有些恼火，“魂灯里的鬼魂原本是要被送到牲畜道的，现在倒好，乱成一团!”
“他打碎魂灯做什么，”兰陵煜有些后悔带这家伙过来了，祁无烨这个鬼王本来就当的不太容易，眼下又出了这种事，“是我不该把他带过来。”
“也没什么，”祁无烨坐下喝了杯茶，“除了他姐姐，其余逃散的鬼魂都找到了，我让鬼侍给重新投进了牲畜道。”
“也不想想，他姐姐因为自己的私心害死了多少无辜女子，这种肮脏的魂魄哪里有机会让她再投胎做人，也多亏了你的凤凰明火，那些被残害散魂的女子有了一线生机，我让她们都投胎进了富贵人家，这一世或许痴痴傻傻，但是好歹能温养下她们的魂魄。”
“嗯。”这样也好。
兰陵煜去鬼牢见楼长亭的时候，楼长亭正抱着伞蹲在角落，祁无烨看他惨白的脸色，嗤笑了一声说道：“你姐姐的魂魄跑了，你满意了？可惜她以后只能做个孤魂野鬼了。”
“我不知道她杀了那么多人，”楼长亭神色悲戚，显然知道自己姐姐才是害死十三条无辜生命的事实让他备受打击，“都是我不好，要是没有我的话，姐姐的脸也不会被毁了，她也不会害人，更不会只能被投进牲畜道。”
“这和你没什么关系。”兰陵煜转身想离开，楼长亭也已经死了很多年，要是再不投胎，百年后只能魂飞魄散，彻底没有转世机会了。
“当年那把火本来是要烧死我的，”楼长亭抱着双膝哭了起来，“是姐姐把我护在怀里，我才安然无恙的，她的脸却被那场火给毁了。”
“那也不是可以残害无辜性命的借口，”祁无烨道，“这世上不幸的人多的是，要是每个都像你姐姐这样，这世间早就乱了套了。”
“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人无完人，那些因为自己有容貌上的缺陷就离开自己的人，是并不值得挽留的人，总会有一个人爱你敬你，不是因为你有多完美无缺，而仅仅是因为他喜欢你。”
“当了鬼王后，你好能说会道，”兰陵煜和祁无烨走出了鬼牢，看着鬼城上方的血月，“魔界的封印又松动了不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祁无烨将一个水滴状的玉坠放在了兰陵煜手心，“子都的孩子就先拜托你了。”
“找到他后我会带着他来看你的。”
“这是鬼鸟，你想去什么地方和它说就行了，”祁无烨生怕兰陵煜又找不到路，招来了历代只有鬼王才能使唤的黑色巨鸟，“我离不了酆都，你把它带走吧。”
黑色的巨鸟温顺的伏在地面上，兰陵煜坐在了鬼鸟身上，听着祁无烨交代最后一句话，“平常的时候然它变小呆在你肩膀处就可以了。”
鬼鸟双翅展开，长鸣了一声飞向天际，兰陵煜冲祁无烨挥了挥手，看着城墙上的青年渐渐缩小成了一个黑点。
“去万佛宗。”兰陵煜和黑鸟说道，那无头将军既然把这串佛珠交给自己，说明对方很有可能是认识自己的，若是能找到绝尘，或许能知道什么线索。
来时路上众人相伴，现在又只剩下了自己孤身一人，兰陵煜趴在鬼鸟温暖的绒羽上，不知道等再看到绝尘要说些什么，就算年幼时二人交好，他也已经有六七年没有见过绝尘。
纸片人从兰陵煜衣领口钻出来，两条细细的胳膊扒拉着薄薄的衣衫，赤红色的双眼往四周看了一眼，又缩回了脖子抵御冷风，兰陵煜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痒，坐直了身体把纸片人提溜出来。
“你主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居然能把一张纸片做成这样似人的模样，甚至连人的言行举止都学过去了。
纸片人眨了眨眼睛，一动不动。
鬼鸟不过花了半日的时间就带着兰陵煜来到了万佛宗，待兰陵煜双脚踩到平实的地面后如祁无烨所交代那般缩小变成了小小一只，乖巧的蹲在兰陵煜肩上，一点重量都没有。
纸片人爬到了鬼鸟身上，细细的手拽住了鬼鸟头顶的绒毛，远远看上去像是个纸做的兜帽袍子。
万佛宗就在眼前，一万多台阶梯凌空而上，兰陵煜看了眼自己肩上的鸟，黑鸟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尴尬的梳理自己的羽毛。
兰陵煜只好自己踩着台阶上去，他数到第五千九百九十七级台阶时看到右边供香客歇息的凉亭里坐了个人。
这么巧？兰陵煜正犹豫自己要不要过去时，双脚已经主动往那凉亭走去，银发青年回过头，他今天没有戴鬼脸面具，而是换了个轻薄精致一些的乌金半脸面具，露出了一双赤红的眼眸，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唇，以及轮廓分明的下巴。
哪怕不用摘下面具，单是只看这些也能知道鬼君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
“箫韶!”兰陵煜楞在了原地，再之后就是类似珍宝失而复得的狂喜心情，他控制不住自己扑向了银发青年，“你果然还活着，我就知道你一定活着！”
“你居然还装作不认识我，戏弄我很好玩吗？”兰陵煜又哭又笑，狂喜的心情甚至感染了身边的银发青年，令他也不自觉弯起唇角来，不过鬼君很快就恢复了一脸冷漠的表情：“箫韶是谁。”
“世上相似的人何其多，或许我只是和你的故人长相相似罢了。”
银发青年的眼神不似作假，眼前这个人是真的不认识自己。兰陵煜不知道当年究竟是哪一步错了，箫韶居然失忆了，还去当了什么鬼君。
“是我认错了，”兰陵煜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无比确实眼前这人就是箫韶，他低下头来，怕自己吓跑了这好不容易找到的人，“抱歉。”
“恩，”鬼君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无名怒火来，他沉着脸问道，“不知这箫韶二字怎么写。”
“箫韶九成，凤凰来仪的箫韶。”兰陵煜看了眼鬼君腰间悬挂着的白骨玉箫，继续问道，“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鬼君肯定不会说自己是通过纸片人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提前到了这凉亭就为了制造再一次的偶遇的，于是他深沉道：“我来找大师算相。”
找来万佛宗只为算相？
兰陵煜沉默了一会儿，决定半路拦截这个生意：“你要算相的话可以找我，看一次才只要三文钱。”
“是吗，”鬼君笑了笑，和兰陵煜并肩走在一起，“下次吧，其实我今日来还是为了另一件事情。”
“你有没有发现这万级台阶道路两旁多了很多等身大小的石头雕像？”
兰陵煜并没有太注意这些，这些石头雕像看起来实在平平无奇，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于是他摇了摇头。
“我是受人所托，或许这人你也认识，先进了寺里再说吧。”鬼君半点没了刚开始相见时的寡言少语，恨不得和绯衣青年多说上几句话。
“好。”兰陵煜认命的继续走路，又听身旁那失忆了的竹马用一种假装自己很自然的语气问道：“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是......？”
“兰陵煜。”
兰陵煜，南越国圣女、兰陵氏族长和上一代凤皇的儿子，本该是半妖血的普通婴儿，却在出生时被发现是个纯血凤凰，甚至高过了那一代代传承下来的上任凤皇，也就是他爹。
鬼君心情再次郁郁了起来，他在意的不是什么纯血不纯血，而是突然想起来刚刚兰陵煜介绍箫韶时候的话。
--箫韶九成的箫韶
--凤凰来仪的凤凰
两人一路无言终于到了万佛宗寺内里，兰陵煜看到万佛宗里空无一人，却处处是横木怒目，或坐或卧的石头雕像时终于发现了异常。
这一寺庙的和尚居然都变成了石头雕像！
“这是怎么回事......”兰陵煜挨个的寻找，看看这些石头雕像里有没有自己熟悉的人，幼时还带着自己玩闹的那些大师已经变成了老者，和自己同龄的成了青年，所有人几乎都在，唯独不见了绝尘。
手里珠串上的佛印再次缓缓旋转了起来，兰陵煜闭上了双眼，不敢多做猜想。
“你是受何人所托来的，你说这个人我也认识？”
“托我过来的人就是无头将军，和尚绝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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