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主子的语气，似乎引魂使真的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属下，渡魂使捡起了团扇，再看向绯衣青年时竟然一时间有些困惑起来，她忍不住说道：“那么换做其他属下的话，殿下也会这么尽心尽力的为他寻找凤凰血吗？”
兰陵煜抬眼看着箫韶，发现对方居然真的在认真思考，他活动了下手腕自嘲道：“莫非你还会为了自己的全部下属放光我的血不成？”
“无极月豁出性命也会保护兰陵哥哥的。”无极月握住了太古长剑，长剑受到主人情绪的渲染，跟着发出了铮铮鸣声。
鬼君捂住面具若有所思，他上上下下打量了眼这世间最后一个凤凰，回道：“不公平的买卖我可不做，是否愿意交换还是得看你的意愿。”
这么说来，若是真有这么一天，自己愿意用全部的凤皇血作为交换的话，箫韶也不会手下留情，兰陵煜一半失落一半解脱，到最后自己都不太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如何，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是满不在乎的笑着的。
“那得看看你的属下有没有这个能力融合我的血改命。”兰陵煜止住了无极月的执剑上前的动作，箫韶虽然能看出来自己的凤凰，但是没有记忆的他应该不知道自己是作为凤凰一族之王血的存在，凤凰的血有治疗的作用，凤凰王血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一般人无法承受。
百鬼请命原本就是鬼君分内之事，鬼君承百鬼信仰所生，它们拥护着鬼君，相应的也会得到鬼君的保护，就算没有鬼君，但凡是世家修习仙术的弟子遇到百鬼请命一事都会想办法化解，免得这股怨气凝成魔障扰乱人界安危。
从南越到孤城，再到药尘谷和这城主府邸，结界的封印似乎越来越松动，兰陵煜看着这诺大城主府里怨气冲天的景象，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鬼君笑了笑，抬手挥袖间整个府邸就恢复了往日的安宁，那些狰狞的扭曲的面孔全部消失不见，至于怨气凝聚成的墨云也很快被耀眼的金色光芒穿过，化为了云烟。
“我属下那么多，也不会每个都照顾到。”
“你把刚刚那些人都弄哪去了？”卫秦风见大哥迟迟不醒，其他家仆们都像被定身了一样动也不动，走到了鬼君和兰陵煜二人中间。
鬼君皱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卫秦风沉默了一瞬，又转头看向兰陵煜，兰陵煜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这些人怨气不散，投胎转世不得，魂飞魄散不得，只能永远保持着这幅形态，”鬼君看着兰陵煜说道，“与其让它们祸害人间，不如由我带回宫殿，给它们找些事做。”
兰陵煜有些懵，意识到箫韶是说给自己听的，他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干脆哦了一声表示自己明白了。
“你要来我的宫殿看看吗？”鬼君又问了一句。
“殿下！”
“可以。”
渡魂使和兰陵煜的话同时响起，鬼君刻意忽略了渡魂使的，也刻意忽略了挡在他和兰陵煜中间的卫秦风，拿起了腰间的白骨玉箫，箫声响起的一瞬间，天地间黯然变色，原本还是晴朗的白夜，眨眼间就变成了夜幕星辰低垂，月光倾泻而下，铺展开一条路来，抬着步辇的小鬼们脸上带着笑，将轿子停在了兰陵煜脚边。
鬼君收回箫，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他做出了请的手势，步辇上的红色轻纱如雾一般，悬挂着的铃铛随着风发出叮叮的脆响，兰陵煜收回视线看着无极月，无极月面无表情。
“他可以御剑，也可以和鬼鸟跟在后面。”鬼君唇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根本没把无极月放在心上。
“不行，”无极月很快的否定，“我不会离开兰陵哥哥半步。”
“我和无极月坐在鬼鸟背后跟着你吧，”兰陵煜权衡道，箫韶看起来温和，其实性子比较孤僻，尤其不喜欢别人合用他的东西，“要是你那属下在融合凤凰血的过程中出了什么事，或许我还能帮得上忙。”
后一句话兰陵煜说的违心，有一必有二，他对引魂使并没有什么好的印象，对方能不能融合他的血和他没什么关系。
鬼君笑了两声没有再说什么，他弯身进了步辇里面，那原本看上去薄薄的轻纱立即化成了重重的障眼法，使得步辇之外的人无从窥见里面的人。
“殿下，我也要跟您回去~”渡魂使小跑着要跟上步辇，那些小鬼们却不理会她，脚下一阵雾气围绕，很快就再次踏着月色越过了九重天。
鬼鸟恢复了原本的巨大体型，待兰陵煜和无极月坐稳之后拍打着翅膀追赶了上去，只留下渡魂使和卫秦风面面相觑，以及整个城主府清醒过来满脸迷茫的仆从。
亿万星辰伸手可摘，洒着细碎星光的湛蓝色天河清晰的倒映着鬼鸟的身影，无极月再早熟，此刻也是小孩心性，伸出手要触碰那些细碎的星光，又看那些光芒莹满手心，化作湛蓝的水滴汇入天河。
兰陵煜看着无极月墨色的双眸里都是那些细碎的流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孩的头：“喜欢我下次再带你过来看。”
“这样的奇景今生只看一遍也够了......,”无极月并不贪心，只是唇角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他扑向兰陵煜的怀里蹭了蹭，“谢谢兰陵哥哥。”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步辇里传来了一声轻哼，小鬼们的速度加快了许多，鬼鸟紧随其后，越过天河，很快就把天河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兰陵煜以为无极月会舍不得，却发现无极月没有回头去看。
“刚刚那就是银河吗？”无极月抱着剑，乖巧的坐在兰陵煜身边抬头问道，眼睛亮的出奇。
“那不是银河，是黄泉，”兰陵煜解释道，“这里是一切生灵生的起点，也是亡魂的归宿。”
无极月有些听不懂：“黄泉不是在地下的吗，我们现在分明是在天上......”
“我们现在就在地底下九重外，”兰陵煜伸手去除了蒙住无极月的障眼法，让无极月能看到身下除了那黄泉外的岩浆，以及岩浆里挣扎的灰影和走向远处渡河的白影，“为善者会转世为人，再次和故人重逢，为恶者则会在岩浆池里，待一身戾气被磨尽，才能转世。”
“灰影是恶，白影是善，”兰陵煜指着鬼鸟下方，“我们刚刚在城主府的时候就被下了障眼法，故而会觉得眨眼间日夜轮转，天地变色。”
“管理世间百鬼的不是祁哥哥吗？”
“这里是混沌以来上神用天道约束百鬼的地方，等诸神陨落后鬼王就成了代替上神掌管百鬼，维护鬼界秩序的存在，”兰陵煜回想着以前师父和先生讲过的话，一字不差的全部告诉了无极月，“尽管如此，上神留下来的约束依旧存在。”
“那他呢，”无极月瞥了眼被遮挡的严严实实的步辇，小声的问道，“鬼君是修炼邪道的吗？”
步辇里的人听到这一句，立马神色严肃，认真的倾听了起来。
“不是，”兰陵煜摇头，“不管修炼鬼道还是修习仙道，只要没有残害无辜生灵，没有妄造杀孽，都是正道，魔修可以是正道，仙者也可以是邪道，道无形，正或邪并没有清晰的定义。”
无极月稍微听懂了一些，也察觉出了凤皇对步辇里鬼君的维护态度，他看了眼渡河的白影，犹豫了半天道：“恶人难转世再次为人的话，师父师兄弟他们下辈子会舒坦许多的吧。”
仔细想想，能好几世遇不到讨厌的人，这种感觉还不错。
“我下辈子转世还能遇到兰陵哥哥吗？”
“应该...能吧，”兰陵煜不确信的态度显然不能让无极月信服，看着小孩一脸狐疑的表情，兰陵煜尽量让自己可靠一点，“我给你看看手相就知道了。”
无极月不疑有他的伸出了手心。
“那我呢？”挡住步辇的轻纱被掀开一角，那些障眼法全部不见，银发青年伸出手心道，“我转世还能遇到你吗。”
“每次遇到你，都有种故人重逢的感觉。”
兰陵煜楞住了，捂住了胸口，生怕对方能隔着这薄薄的皮囊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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