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慕凡疑问,“你想告诉我什么,今后你将会成为我的代言人?”
安尘眼神笃定:“你很清楚,宋局他们不可能再参与此案,你应该寻求帮助的人,是我。”
慕凡上下打量他一圈,冷哼一声:“屁大点的权利,以为自己能直冲云霄和太阳肩并肩?别以为一句话就能把我唬住,我慕凡不吃你这一套。”
安尘笑而不言。
来时就有同事跟他提过,刑侦支队长慕凡在市局是响当当的人物。
三十岁,工作6年,破获数起大案,全局破案率第一人,只要是接触的案子,没有凶手能从他手中逃脱。也正因此,他有自己的脾气秉性,更是出了名的不好惹。
谁碰上谁倒霉!
可这事儿巧了,安尘向来是漠不关心,淡然处之的态度,谁都不怕,爱谁谁,不关心。平日里,除了专业资料就是犯罪嫌疑人审讯截图照片,除了对人和动物的表情动作感兴趣,其他都入不了眼。
这才说真是一物降一物,那边急,这边静,看谁熬得过谁。
慕凡微眯双眼,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
这男人大概是长在了很多人的审美上,不论男女。静止不动的状态里,连呼吸都给人一种愉悦的快/感。
惊心动魄这个词闪过脑海时,慕凡自己都惊了。
这一瞬间,他甚至停止了转动的思绪。
这个人不是善类,慕凡给自己总结,他好像在试探着自己的底线,规则,甚至一切。
他太过游刃有余了。
狭小又昏暗的审讯室里,监控灯闪烁,又一次的沉默对局里,有人再一次败了。
慕凡轻笑出声,越是这样,越激起了他沉睡已久的兽性。
良久之后,慕凡按捺不住了,他看向安尘,打趣道:“你不打算问些什么?这样干坐着太无趣,即便你的脸有些看头,但比起观赏性来说还是差了点。”
他语气里带了点惋惜的意思。
安尘面部改色,但内心确是愉悦的,研究猴子的面部表情,他最是在行。
他看向慕凡,见他眉峰轻挑,眼眸闪烁,好像是突然来了兴致。
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里,安尘笑的坦然:“慕队是准备招了?”
慕凡长臂一甩,将他面前的资料拿过来,不甘心地地说:“我真是见了你这种专家教授就头疼,也不知道是上辈子欠了钱还是欠了命。”
安尘微笑,说:“我不知道慕队是不是欠了别人钱,很明显,我们是没有金钱纠葛。所以,你同死者傅小言是情感纠葛还是金钱问题?”
慕凡饶有兴致地看过来,语气玩味道:“你觉得呢,我这表情里几分真,几分假,大专家搭一眼不就明白了?”
在这场较量里,两人不分上下。
慕凡要时时刻刻提防着安尘寻过来的眼神,更要努力转动思绪,不让自己掉进陷阱。
安尘则是慢慢侵袭,把那建立在两人面前的坚固城墙一点一点摧毁。
他的防备很强,一般人找不到突破口,安尘明白,在侵占的同时,他还要做适当的防备。
审讯室里很静,静的几乎只能听到两人越来越重的喘息。
安尘突然起身,凑近了人:“女大学生应该不是慕队喜欢的款,我猜不是……”
“是吗?”慕凡打断他,戏谑道:“至少,美貌这一项,还没达到分数线,比起你来言。”
慕凡看了他一眼,再次调整情绪,“其实,我是个挺肤浅的人。”
安尘在他脸颊上注视良久,发现这人一眉一目,一言一行,都比刚才谨慎了许多。
难缠的猎物,他想。
“所以安大教授是想和我谈情还是说案?”
在厚脸皮和浑这一方面,慕凡自认第一,没人称二。
安尘发现他开始偏离话题,自己的情绪和思想似乎也在慢慢迎合。
有点不妙。
安尘立马切了正题,“慕队9月20日晚8点,在什么地方?”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慕凡神色平淡道,“我在家。雨那么大,我是不会乱跑的。”
安尘面带笑意,直接反驳:“你在说谎。”
“何以见得?”
“人的脸上有40多块肌肉,反应在面上的表情,情绪也会大有不同。常说表情管理,但人们能掌握得表情在少数,更多地是无意识流露出来的情绪。就在刚才,慕队说自己在家时,你下意识地又强调了一遍原因。”
“就因为这个?”慕凡说,“太荒唐了,大教授。”
“不止,”安尘抬头指了指监控,继续说:“一般人观察不出你刚刚那句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很正常,而你刚才所有的表情都展现在了那一瞬间,是厌恶。”
“下眼睑上扬时会出现细微的皱纹,脸颊上移,牵动双唇。你对我的问题表现出了厌烦,意图很明显,这个情绪持续了不到1秒。接着你就换成了很自然的情绪,平淡,然而,真相往往就在那一秒,接下来的情绪都是为了遮盖那一秒所做的假象。”
慕凡撇撇嘴,笑意慵懒,他声音低沉有力,“你看的这么仔细,不妨说说,我为何厌恶这个问题。我平常审问犯人可都是这样开始的。”
“你对我的专业持怀疑态度,这很正常。”安尘从容道,“为什么厌烦,恐怕只有你慕队自己最清楚,而我也可以代你坦白。”
“9月20日当晚,你根本没在家里,即便雨大。就是因为你不在,无法正确回答我的问题,所以你对这个问题产生了抵触心理,也就是生理上的厌烦。”
“微表情研究,我看过,但在国内行不通,我们讲究的是证据,只靠这种无法判断的模糊概念,无法作为破案依据。这些道理,你该懂。”慕凡说。
“它不是正规的破案流程与手段,但可以作为辅助破案工具,从另一种途径找到突破口。”
“不否定。”慕凡平静地看着他,那眼神里却带了点狠,“显然,你有些过于自信了。”
安尘翻开手里的资料,从中抽了一张图片出来,“这是当天案发现场监控拍下来的画面,虽然只有一个不太清楚的侧影,但技术科已经做了对比,是你,慕队。你要如何解释?”
慕凡神色自若,耸了耸肩,摊开手来,“我交代过了,我在家。”
安尘:“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解释一下。”
慕凡捡起一旁的笔转在手中,说道:“你查过案吗?我虽然是犯罪嫌疑人,但我交代了事实,我在家,就是在家。”
“没有人为你证明,这也是事实。”安尘说,“案发现场的DNA对比只有受害者一人,凶器也没有,凶手很狡猾,也可以说他的反侦查能力强。”
“呵呵,笑话。我跟她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杀她,动机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这些你都清楚吗?找不到就来随便质问,仅仅因为一个不存在的所谓事实?”
慕凡怒了,“我再重申一遍,9月20日,晚上我在家,没有出门,当晚看完案件资料我就睡下了。你可以去调我所在小区的监控,那个应该可以证明。”
“什么案件资料?”
“你这问题显然有些不专业了,你应该清楚,局里的资料不会乱给不相关人员透露,除非你有申请。”
安尘解释说:“慕队所谓的监控,其实证明不了你的清白,因为你根本不在家。”
安尘不紧不慢地又抽了张A4纸出来,摊在他面前,手指在图片上,“云A·08D288,这个车牌号熟悉吗,是你自己的车。它在20号晚上,8点15分,驶出了你所在的小区,慕队,不说说理由吗?”
“我不知道。”
“为什么要回避我的视线。”安尘眼神复杂,“你刚才眼神游离不定,躲避了我寻过来的目光。你藏了什么?”
“我没有杀人。”慕凡正色道。
安尘眼神一亮,“好了慕队,今天我想问的都问了,如果你还想起了什么,请尽快告知我。”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希望你能清楚明白,你现在能见的只有我。”
……
宋局一直在审讯室外,观察着一切,他不能判断慕凡对于自己不在场的证词正不正确,但他依旧相信,他那句没有杀人,是真的。
叼在嘴里的烟燃尽,他才缓缓取了下来。
简宁走了过来,见他表情凝重,开口问道:“宋局,有进展了吗?”
宋局轻咳了几声,看向她:“不好办。”
安尘抱着资料从审讯室出来,恰看到他们一老一少怔怔地立着,忙走上前,“宋局,我想有些话需要问问您。”
宋局看了简宁一眼,示意她退下了。
审讯室的玻璃面前,又剩了他两人。
安尘看了眼审讯室的人,又抬头,却见宋局眉心微蹙,额角已渗出点点的细汗。
片刻后,缓缓道:“你想问什么?”
“他没有杀人。”安尘说,“虽然他不想说出自己为什么会在现场,但他的神情告诉了我,他没有杀人。”
“人能用肉眼看到的往往就是真相,可真相只有一个,监控和不在场的证明相互矛盾,市局肯定更倾向于监控证据,案子在市局待不长久,如果迟迟找不到凶手,就会以现在的证据为基础,被提交给检察院,到那时,可能想说也说不清楚。”宋局解释说。
“市局给留了时间,应该也是考虑到慕队之前的工作原因。”
“没错。”
“一个凶手如果看到他的犯罪成果,不会是一副愧疚的神色。”安尘轻声道,“我进去时没有给他看过死者的照片,但我拿其他资料时故意露出来一些,慕队给的反应很奇怪,那一瞬间闪过的表情告诉我,他之前没有见过死者,甚至是照片。”
“我可以肯定,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死者的状况。我想他不会是凶手,然而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
安尘刚说完这一句,发现审讯室里的人动了。
方才一直双臂抱头的人起了身,他似乎觉察到了玻璃外正在注视着他的视线,慢慢走近,微暗的光线下,隔着一面玻璃,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再次显露面前,安尘一顿,对上他的视线,再次看到了不一样的神色。
是笑意,但是很有攻击性。
宋局目光微怔,紧接着皱起了眉头,“我知道他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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