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风褪去了夏日的燥热,添了丝凉意。
白色衬衣被风吹起一角,洗衣液残留的清香缓缓飘过,安尘保持着端坐的姿势,神态略有些慵懒。
卫景瑜把报告递给他,说:“尸检报告的鉴定结果,死者傅小言的死亡时间为9月20日晚10点左右,死因流血过多致死,后腹部有多处刀伤,伤口边缘平整。”
“我当时与卫法医一起去的现场,凶器找到了,也做了指纹鉴定。”
说话的人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名叫顾松,算是慕凡的学弟,因为人看着机灵,就从一群实习的小孩中,挑了他。
起初还有些腼腆,跟了慕凡一段时间后,别的没学会多少,没脸没皮的样子倒学了七分。
顾松刻意往安尘这边看了一眼,继续说道:“死者被发现的时间是21号早上,学校绿化人员上班打扫时报的警。第一案发现场是学校的音乐楼,很普通的一间教室,而发现死者的地方是音乐教学楼前的一处绿化区。因为学校新盖了音乐楼,那一片已经没什么人去了,可以说已经荒废,所以我觉得,谋杀的可能性大一些。”
简宁翻了翻一间,搭话说:“接到报案后,我们立刻对死者的人际关系展开了调查,经她的同学和老师反应,死者傅小言是个极其乖巧懂事的女孩子,也是班级里的学霸,生活非常自律,除了与宿舍同学相处,其他时间都是泡在图书馆学习,偶尔的娱乐项目就是给粉丝直播。”
“直播?”安尘抬头,疑问道。
“是,唯一的娱乐项目。”顾松说,“安教授可能不太了解,直播就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安尘给打断了,“不用解释,我知道一些。”
顾松喉结一动,咽下未说完的话,末了还因为安尘这一句知道被口水给呛着,咳嗽了几声。
虽然才见第一面,但他看到的安尘应该是那种,整天坐在实验室或者办公室研究来研究去的老古板,得出这个想法来的原因不是因为长相,是性格,太沉稳也太循规蹈矩。只是没想到,安尘竟然也看直播。
“其实事件缘由也是因为直播,死者跟同宿舍的同学准备给粉丝做福利,所以当晚她们一行四人才去了荒废已久的音乐楼,之后才出了事。”
安尘翻了翻资料,他记得同宿舍人员口供词里有这个,“四角游戏?”
“对,就是这个。”顾松激动地站起来,“她们宿舍里有一个做恐怖故事主播的,这个游戏是根据粉丝投票选出来的,作为百万粉丝的福利。”
卫景瑜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坐下,别咋咋呼呼的。
“网上传言这个游戏能测出房间里有没有第五个人,作为恐怖故事确实挺有挑战性,但大多数都是孩子们的恶作剧。”简宁接上话。
安尘神色不变,继续说:“我想她们应该都吓坏了。”
简宁一边记录一边回复说:“确实,几个小姑娘都吓坏了,有两个舍友说,当天晚上游戏测试的时候,她们真的看到了其他人。”
“其他人?”
“嗯,说不上是人是鬼。”
“她们回去了吗?”安尘问,“我想见见。”
“另外两个已经做完了笔录,因为有课程早回去了,还有一个……”顾松微顿。
“什么?”
顾松看了简宁一眼,得到眼神肯定后,才缓缓道:“有一个确实吓坏了,精神上出了点问题。”
……
“啊——有人——那边有人。”林瑶尖细的叫声响彻走廊。
“什么人,你看到他样子了吗?”
“看不清,就一点点光,她伸着手去碰傅小言的肩膀,我看不清她什么样。”
安尘一边仔细地打量着她,一边温柔地问:“你别怕,来,告诉我,他是男的女的。”
“……我,我不知道。”
安尘继续问:“那你还看到了什么?”
“就是不认识的,真的有人,有第五个人。不信你问贝丽,她也看到了。”
林瑶已经是被吓蒙了的状态,精神都有些不正常了,说话含糊不清,词不达意。
“你们为什么去进行这个游戏?”
“给粉丝,戚然的粉丝要看,她说算是粉丝福利。”
安尘观察着她的每一个表情,林瑶所有的表情与动作都在告诉他,她现在有多恐惧。
往往当一个人受到惊吓或者感到害怕的时候,这个人的面部表情会比平时多一些,眼睛,鼻子,额头,甚至是嘴,都会传达出这个人在害怕的讯息。
这样的恐惧状态下,证人的证词往往就会失去效力。
安尘长叹了一口气,感觉不会从林瑶身上探查到什么。
他抬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简宁,轻声道:“麻烦给她倒杯热水过来,对了,还要一块甜甜的糖果。”
简宁眉头一蹙,有些疑惑,但还是放下资料,乖乖出了门。
“你不用怕,这里是警局,不会有人伤害你们。”
安尘刻意用了你们,而不是你。
林瑶在他轻柔温和的声音中慢慢抬头,眼神聚焦,逐渐落在安尘身上。
她刚才太过恐惧,没有看他,这会儿再看,才觉得这男人是好看的,并且温柔的让人移不开眼。
林瑶试探着开口,“小言她很努力,也很善良,我功课不好,她经常帮助我的。”
安尘点点头,“嗯,是好事,还有呢。”
简宁倒了热水回来,递给她,又凑在安尘耳边,小声嘀咕:“我们没有糖果,不过我给她加了点蜂蜜。”
林瑶看了两人一眼,继续说:“因为当时太黑,也太慌乱,贝丽也被吓到了,她也在大喊,我吓坏了,她从那个角落里跑过来拽着我就跑了。要不是她们一路扶着我,我怕自己就晕倒在那里了。”
“你们没有发现她没回宿舍?”
“我忘了,我当时吓坏了,所以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回来。”
安尘温柔地笑着,说:“傅小言平时除了跟你们玩在一起,还有其他朋友吗?”
林瑶摇摇头,“没有,我没见过。”
“那同宿舍的人与她有过什么过节吗,就是会吵架不和?或者遭到排挤?”
“没有,我们没排挤她。”林瑶立马反驳道,“我们关系都很好,没有排挤,宿舍里的人都对她很好。”
安尘放下笔,眉眼含笑,“可以了,出去吧,你父母还在外面等你呢。”
“妈妈……”
“瑶瑶啊,真是苦了你了,怎么就发生这种事啊。”林夫人一边安慰女儿,一边道。
安尘上前,缓缓地说:“林夫人,林瑶的口供我们已经做了记录,虽然没有作案动机,但目前还不能排除她的嫌疑,如果她有什么问题,希望您及时通知我们。”
“少在那唬我,我女儿能有什么问题,她可是我看着长大的,连踩死一只蚂蚁她都觉得心疼,怎么会杀人。你们警局别欺负我们普通市民,以为我们不看新闻,网上都有广播,是那个什么支队长,你们最好别包庇罪犯,不然就告你们市局。”
安尘点头,应道:“我们市局秉公执法,当然不会包庇犯人,不论是谁,都会将他绳之以法。”
“最好是,别被我逮到你们。”
送走林瑶和她妈妈,简宁才又回了审讯室。
她跟在慕凡手下也有一年了,平日里跟着队长办案已经习惯了他不按规矩办事的作风,这一下跟了安尘,怎么也有些不习惯,总觉得是有点别扭,好像缺了点什么。
一说起慕凡,平日里那唠唠叨叨的模样瞬间就在脑海里有了画面。
“我跟你们说,跟在我手底下做事要学会找不同,一般人办案都是从表面发掘线索,然后真正要成就大事,最重要的是细节,细节决定成败。切合实际的基础上,还需要辩证的分析……”
简宁回过神来,摇摇头,暗暗低语:“别了别了,再被慕队教育下去,饭都吃不好了。”
安尘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在嘀咕什么。
半晌,安尘才抬头问:“是不是觉得与我共事有些无聊。”
简宁忙摆手解释:“不不不,一个人有一个思维方式和破案手段,虽然安教授确实跟我们慕队不太一样,但是,我觉得你是特别优秀的。”
安尘轻笑一声,“你们慕队才是有能力。”
简宁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哈哈,慕队也很厉害。”
她寻思了半天,才犹豫地开口:“那个,安教授,我可不可以去看看慕队,就看一眼。”
安尘眉眼一抬,果断拒绝:“不行,他现在还是犯罪嫌疑人,并且你们关系特殊,不允许看他。”
简宁有些丧气:“也是,宋局都不能见人。”
“明天省局就会调一副中队长过来,可能你们就不能参与了,毕竟案件特殊。”
“知道,我们积极配合工作,不给慕队添乱。”
可不嘛,支队长有嫌疑,手底下的人是自然不能参与该案件的,为了避嫌,简宁也明白。
“那安教授如果没有啥事我就准备下班了。”
安尘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
……
慕凡一个人,在那狭小昏暗的审讯室待了一下午,他不能出去,外面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他也一概不知。
黑暗和静谧会消耗掉一个人所有的精力,从无所谓到忧虑,一个下午的时间,足够了。
当一个人的精神状态最疲惫的时候,也是那个人最松懈的时候,安尘对此非常清楚。
没有人会不急,更何况是被诬陷的人,他们急需找一个人解释,阐述自己是无罪的。
安尘静静地站在审讯室外,看着房内的人已经不再聚焦的眼神,唇角缓缓漾出一抹笑意。
“吱呀”一声,审讯室的门再次打开。
慕凡抬头,不久前还张扬的面孔上突然多了一层倦意,梳理有型的短发也已经被抓得不成样子。
慕凡瞪着双眸,沙哑地开了口:“玩够了吗?”
“你说呢,慕警官,你想好怎么说明你的不在场证词了吗?”
慕凡冷哼道:“我招不招你不是已经知晓了吗,还想要我怎样,在你面前表演一番我是怎么发疯的,你想看,我未必想演。”
“我已经看过了。”安尘微笑着说,“我不想知道慕队的其他私事,那与我无关,我只想你交代事情。”
“又饿又渴,”慕凡跟着他走出去,又补了一句,“最好别这样对你的嫌犯,他们会精神崩溃。”
安尘微微一笑,“我只对说谎的人用,这样他们能更快的找到自己的方向。”
夕阳的余晖穿过走廊的玻璃窗直射进来,柔和地落在他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禁欲的弧线。
白皙的皮肤泛着微光,从那张带着笑意的脸上微微散开来,慕凡怔怔地看着他,那是第一次感受到了蛇蝎美人这个词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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