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灯红酒绿里也恰恰给这座城市,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黑暗里是犯罪分子在蠢蠢欲动,还是那些过去的伤疤正在慢慢揭开……
黑漆漆的市局办公楼里还存着一处亮光,仔细看还有两处人影晃动。
办公室里很静,没有人说话,唯一能听到的就是那一深一浅的呼吸。
慕凡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望着天花板,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在办公室时没有事情可做。
往日加班加点,饭都顾不得吃,哪有闲工夫看看这待了三年(升迁以后)的办公室,这一番仔细打量,倒真觉出些不一样了。
“艹,这墙掉皮,迷眼了,专家,快过来给我吹吹……”
慕凡不敢揉眼,只能求助。
可安尘全然不理的态度,依旧正襟危坐在电脑前,架着副眼镜,观看着案发现场的视频录像。
监控显示20日当晚8点30分,傅小言一行四人进入音乐教学楼,9点整,贝丽与林瑶还有戚然一起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因为旧楼早已荒废,只有楼前主干道路上的监控可以正常使用,所以有效的监控资料只有这一份。
根据宿舍其余三人的口供,以及监控录像显示,在从傅小言进入音乐教室后便没再出来过,直到早上学校绿化人员上班,才在绿化带发现死者。
根据尸检报告的时间,那凶手就应该是在晚上9点到10点内犯案,然而,恰巧不巧,当天因为大雨的关系,学校在20日晚上10点左右停电了,监控室工作人员下班,第二天才再次开了监控。
监控关闭前拍摄到的画面,正好是慕凡出现在案发现场时的侧影。
证据很明显,但安尘隐约觉得,这件事太过巧合,好像是有人刻意制造了这个时间点。
如果宋局的证词能证明慕凡不在犯罪现场,那这个侧影又会是谁?
这个案子还是太过蹊跷,一个人怎么可能同一个时间,出现在两个不同的地方。
有没有可能是陷害,或者……
画面一闪,屏幕被切,思路也被打断。
慕凡蹙着眉头看向他:“再怎么看下去,你也找不到线索。”
安尘回头,“为什么这么说?”
慕凡默着,没说话。
他不能参与这个案子,也不知道任何线索,但常年的破案经验告诉他,这个案子并不像看到的那么简单,也可能只是一个开始。
凶手对时间的把控,对现场的处理,无不显示着专业,所以任何一个接手这个案子的人,都会想当然的认为,凶手就是他。
这背后的真相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侧影,不是他。那晚,即便他没在公寓,但也绝不可能出现在学校附近。
慕凡回过神来,不偏不倚地正视着安尘,“安教授,把你手机给我,点个外卖。”
安尘指了指监控录像,然后又回过头来看着他,“慕队,你好像对你现在的身份不太了解,或者还是不习惯?”
“谁会习惯一个嫌犯的身份,你倒是说说看?”慕凡一停顿,随即冷哼道,“怎么,观察的人多了看谁都有问题,看谁都像变态杀人犯?”
“不,你不是。”安尘推了推眼镜,认真道:“不是像,准确来说你就是。”
他栖身过来,突然伸手摘了安尘的眼镜,笑说:“你从哪里看出来的,还真是躲不过你那双眼睛,太过明亮了。”
安尘怔了怔,听到他又说:“如果哪一天这双眼看不见了,该多残忍啊。那真是,可惜死了。”
安尘不慌不忙,身子缓缓往后一靠,斜倚在办公椅上,淡漠道:“只要慕队不去碰它,明眸不会丢。”
慕凡微怔,细想了下,好像是那么回事。
安尘见他退后:“手机不可能让你碰,以慕队现在的身份,连出这个办公室的门都不行。”
慕凡笑着看过来,神情慵懒:“那感情好,有你在这陪我,我不愁无聊。只不过,我晚上睡觉一向不老实,一直这样盯着我你恐怕得累死。”
“习惯了。”
确实习惯了,他不敢睡,尤其不是在自己熟悉的地方。
慕凡一愣,没太了解他这话的意思。
习惯?习惯不睡还是习惯吵闹?这个问题很神奇,就这样跳进了脑海里,搅乱了他刚才的思绪,他为何要去关注一个不相干的人习惯睡与不睡的问题。
起初慕凡只觉得眼前这人长的有些不一样,但是越靠近熟悉感就越强烈。
一种隐隐的熟悉感,很奇怪,以致于他能轻易的对一个不熟悉的人说出“玩够了吗”这样的话,不是意气用事,是真有他在玩我的错觉。
慕凡探寻着安尘时,对面的人也恰在审视他。
清澈澄明的目光能体现一个人的心胸坦荡和正直的为人,而从见他第一面开始,慕凡就时不时地向他传递着某种讯息“有隐情。”
只是安尘不知道,这是刻意还是完美犯罪者的伪装。
慕凡望着他浅浅一笑,“休不休息的话先不提,这饭点已经过了,你是想用这种方法让你的犯人认罪?”
安尘:“我不吃外卖。”
“很好,我也不喜欢,你会?”
“不会。”
“巧了,我也不会。给我定外卖,一份牛肉面,楼下那家,多加辣,多放醋,不要香菜。”
安尘置若罔闻,仿佛没听到一样。
房间内陷入片刻静谧。
良久之后,慕凡站起身,走出门,又去了简宁的办公桌,很自然地从抽屉里摸了两包干脆面出来。
“刺啦”一声,袋子被拆开。
慕凡依靠着墙:“我这人很随意。”
“嗯。”安尘脸上挂着明朗的笑意,“看出来了。”
安尘他自己就不是一个生活规律的人,必须要一日三餐,但是如果吃,那就要有吃饭的氛围,还要有环境。
如果确实实行起来比较困难,来一杯冲饮代餐,也可以解决。
两人对峙了太久,消耗了太多精力,他好像也饿了。
安尘拿过自己的杯子,又从背包里掏了袋黑芝麻糊出来。
嘎吱,嘎吱的咀嚼声戛然而止,慕凡探过身来,相当有礼貌地问:“这是你的晚饭?”
“……”
安尘熟练地冲泡好,拿着小勺搅拌着,动作很平常,也没有很优雅,一个看起来很讲究的人,给自己冲了杯黑芝麻糊,就很好笑。
慕凡惊地看着他,大笑:“你,你他么精致地像个傻子。”
掰碎的方便面随即扔入口中,嘎吱声清脆。
“要来一袋吗?”安尘举起杯子。
慕凡端起一旁的杯子喝了口水,示意:“不,我不需要滋养肝肾,也没有须发早白的症状。”
安尘挑眉道:“或许你有而不自知。”
慕凡很自然地接上:“我有一双手,可以解忧愁。”
安尘看向他,眼神微妙,“那还真是要恭喜了。”
“一个男人该有点技能,”慕凡认真地说,“如果你有需要,或许我可以提供帮助有关于技巧方面……”
“慕队,我觉得你还是吃你的干脆面比较好,毕竟说话消耗体力。”
“嗯……确实,所以待会我们在哪里睡?”
这个问题真是有些难到他了。
安尘环顾了一周,发现办公室里只有一个沙发,不宽,将将能容纳一个人。
安尘摇摇头,“我不用。”
慕凡刻意扬了扬声音,“行吧,就委屈你了,大教授。”
“嗯。”安尘把那一口芝麻糊喝掉,转头又看起了资料。
慕凡见他这样,大大方方地走去沙发,躺了下来。
……
一个多小时的沉默之后,轰隆隆的雷声打破了房内的安静。
紧接着大雨倾盆而来。
慕凡半梦半醒地坐了起来,慵懒地抻着肩膀。
渐渐聚焦地目光从窗外移到办公桌前,才发现安尘趴在电脑前睡着了。
窗外的雨声足够大,但他没有醒。
慕凡细打量着人,睡着了倒是看着和善了许多,忽颤的眼睫修长绵密,鼻子高挺,显得端正秀气,就连那张唇,那弧度也像是被精心雕琢了一样。
慕凡轻叹,完全就是一精美艺术品。
当然也就看看好,不实用。
睡梦中的人轻轻抬了抬手,键盘一敲,屏幕亮了起来。
“傅小言是我们班的学霸,人很好,就是不太喜欢社交,除了跟我们在一起玩,不见她跟谁交过朋友,我挺喜欢她。”
“其他舍友跟她关系怎么样?”
“贝丽和林瑶家里都挺有钱,家境富裕一些,但是我们宿舍关系很融洽,平时会互相送一些小礼物什么的,两人都是很好的人。林瑶就是胆小一些,那次游戏之后就神神叨叨的了,后来就被她妈妈接走了。贝丽也是吓着了,最近都不太爱说话。”
“谁想到这个游戏的。”
“其实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搞什么粉丝福利,傅小言就不会死了,其他舍友也不会变成这样。”
“你在哪个直播平台直播,我可以看看你的直播回放吗?”
“可以,你去应用商店搜……”
“嗯……”
安尘缓缓睁开眼,睫毛轻颤。
“……”
安尘伸着的胳膊突然挺住,人却还在向后仰。
慕凡眼疾手快,突然从后边扶住人。
安尘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稳住后立马推开慕凡的手,“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这是我的直播号,叔叔有空来我直播间啊。”
戚然的声音打破了这场僵局。
安尘忽然反应过来,电脑还开着,审讯视频也放着。
慕凡察觉出他的情绪,立马转了头,“我无意看到的。”
安尘舒了口气,点了空格键。
慕凡也不避讳,直接说:“刚才那个女孩有问题。”
“嗯?”
“她表情太平淡了,好像无事发生一样。”
安尘看了眼屏幕暂停的地方,戚然是笑着的,很甜。
慕凡说:“我起来是想解决一下个人问题,如果你……”
“我也要去。”
“那正好。”
安尘走得很慢,被刚才那一晃,脸色都不好了,两人一前一后,慕凡还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其实你真的不要勉强自己,去个卫生间而已,我还不至于跑了,看你这脸,好像要去地狱一样。”
安尘低着头,没回答。
慕凡突然凑过来,观察着他的神色,“或许,你在旁边看着也行,不然我怕你会觉得尴尬。”
安尘抬眼,觉得他那表情很让人不舒服,可他依旧没动。
慕凡很希望安尘能恼羞成怒,可是看到他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自己反而气了。
“你是不是男人?”
“不明显吗?或许过会儿你就可以验证你的问题了。”
“得劲儿。”慕凡倏地一笑,“了不起。”
两人磨磨蹭蹭好长一会儿才从卫生间出来,解决了问题,一身轻松。
慕凡吹着口哨,心情相当愉悦,“大教授,没想到,原来你如此优秀,是小看了,小看了。”
安尘反瞪他一眼,根本不想跟他这种人计较。
慕凡见他神色不好,立马换了话题:“刚才说那个女孩,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没有。”
慕凡调侃:“说出来一起分析分析啊,藏着掖着算什么。怎么才跟我待了一天,就这么会诓人了?”
慕凡不是表情研究的专家,但是案子破得多了感觉就上来了,眼神很毒,一问话,就差不多能知道谁在说谎。
其实仔细得比较起来,好像还真是因为表情动作发现的蛛丝马迹。
但他不信,依旧觉得是自己的直觉太准。
一个人对自己的能力过于自信时,往往就是会这样自我膨胀。
安尘沉默几秒,突然说:“或许慕队还知道哪里有休息室吗?”
慕凡搭上他肩膀,“我知道你累了,所以你准备好跟我同床共枕了?”
安尘摔开他的手,说:“其实,再把你关回去,我一样可以好眠。”
“别呀,我第一次和人睡,特别紧张。”慕凡贴近了说,“我害怕一个人睡的。”
他其实没有恶意,但看到安尘的表情总是想逗弄他。
这人挺有意思的,他再一次总结。
市局确实有专门的休息室,准确来讲是值班室,并不是门口的那种值班,而是真正的夜班人员,也是防止万一有报案人员,大家能及时赶去解决。
房间不大,一张单人床,一个小书桌,一盏台灯,还不是特别亮。
慕凡很自然地坐在床上,看着人说:“其实吧,你瘦点,咱们两个刚刚能挤下。”
安尘笑说:“慕队,你是觉得我好骗,还是觉得我没见过世面?”
“你这话,怎么还小看自己了,再说了,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安尘抬手拽了他一把,掀开被褥,把折叠的另一半伸开。
“伸开有什么用,被褥就是一个人的,你能睡得下,那边什么都没有,硌得慌。”
安尘认真地说:“你睡。”
“咔嚓”一声,慕凡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铐上了。他没想过安尘会来这一手,疏忽了。
安尘眉毛一扬,看了他一眼,顺势躺下了。
如今被铐在床头,动不了,慕凡也无奈,叹了口气,跟着倒下了。
“怎么也没想到啊,平生第一次在床上用这个,竟然是关了自己,还是这种方式,旁边躺着一个男人。”慕凡回身说,“你也是第一次用吧,来,不如探讨一下这是种什么感觉。”
安尘闭着眼,没搭理他。
慕凡自言自语,“说起来,这感觉还挺奇怪,我刚当警察那会儿,就想着用这东西多抓几个犯人,怎么到你这想法就有些歪了呢,你大概是个魔鬼。”
一旁侧着身子的人微微动了一下,安尘抿紧了唇,澄澈的黑眸突然黯了下去,脸上阴郁更加,他睡了……
黑暗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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