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监护病房出来,慕凡表情凝重,身体有种恍惚感,一个心理医生,如果连自己的心理问题都发现不了,还怎么治愈别人。
光是这样想想即将造成的后果,都让人头皮发麻。
安尘与卫琰站在窗户边讨论着什么,慕凡不自觉地朝旁边瞥了一眼,有些气愤:“这就是他的帮手?”
简宁凑在跟前,应道:“应该是,据说这位才是心理医生,老牛了。老大,你说我要不要让他给我检查检查。”
“检查什么?”慕凡抬手敲了她,“你要检查的不是心理问题,是脑子。”
“不是,我脑子又怎么了,我只是反应慢,又不是笨,我聪明着呢。”简宁反驳说。
慕凡撇了撇嘴,再次看向安尘的方向。
窗外风凉,安尘被凉风侵袭,不自觉地紧了紧外套,察觉到似有若无地视线,安尘偏过身,两人视线相交。
慕凡不自觉地蹭了蹭鼻子,看着简宁,“把资料整理一下,尽快送检。”
卫琰站在他身旁,轻笑两声,打趣道:“就是他?”
安尘回过神来,淡淡地说:“谢谢你这次帮我。”
卫琰摆摆手:“客气什么,不过你刚才看到那个动作没有?”
安尘明知故问:“什么动作。”
“你这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又不是没看见,怎么不想我问啊。”卫琰笑眯眯地看他,“我还偏要说。”
卫琰双臂交叉,还没开始长篇大论就被安尘打断了:“贝丽的病,你会帮忙吧。”
“哎,等等,”卫琰叫住他,“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这样给我揽活了,你这典型的利用完就甩,还外送一个拖油瓶。”
安尘停顿,看着他缓了半晌说:“我知道你有医生的职业操守和道德,看见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姑娘被被病魔折磨,你应该同情心泛滥,然后用你无私奉献的精神……”
卫琰突然出声打断:“安尘,我没问你跟人家什么情况呢,你在这噼里啪啦上赶着把自己供出来不好吧。”
安尘怒瞪一眼,卫琰看他表情不对,忙道:我不问,我不听,我不看,行了吧。”
“我很认真。”安尘抬手,将他的外套紧在怀里,眼神冷漠。
卫琰立刻换了脸色,求饶一般的语气说:“明白,一定给少爷办的妥妥的。”
不远处站立的两人被这一系列动作惊到,慕凡把这一切收入眼底,神色微动。
简宁:“…………”。
她瞥了一眼慕凡,脑海里瞬间闪过一幕幕霸道总裁吃醋霸王硬上弓的不可描述情节。
“走……”慕凡冷道,“回市局。”
“哎,老大,等等,”简宁见势不好忙上前迎了安尘,“呵呵,安教授聊完了吗,我们该回市局了。”
说完还又刻意补了一句,“安教授跟朋友关系真好。”
安尘看了她一眼,又抬眸去看慕凡,“慕队,我想下午……”
“想什么想,不批。”慕凡说,“快走,别耽误时间。”
卫琰很淡定地走过来,摆了摆手,示意安尘直接走,他可以帮忙照顾贝丽。
但安尘还是不太放心,贝丽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揉捻着衣服,从没抬过头。
“她还在害怕。”安尘看着卫琰,“如果可以希望你尽力治好她,她真的受到了伤害。”
“我当然会。”
卫琰又说,“或许,你想再问问看,或者告诉她些什么?”
安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开口,转身跟着人走了。
然而,下一秒,刚气呼呼走了的人又转头回来,朝着卫琰过来:“你是安教授的朋友?”
卫琰说:“是,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慕凡点点头。
卫琰以为他要问些什么,哪想到他只是点了头,然后掏了根烟出来。
卫琰一看,无声地叹了口气:“警官,病房里不让吸烟。”
慕凡轻笑:“你没看我是叼着的吗?”
“有意思,”卫琰笑说,“我第一次见你这么有意思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你成为朋友。”
慕凡摆摆手,烟在嘴里晃了晃:“不要了吧,我这人不太喜欢交朋友。”
卫琰一耸肩,表示自己明白了。
“他很正常,没有问题。”
慕凡怀疑地看过来,笑道:“你知道欺骗警察的后果吗?”
“哈哈哈,我知道,但我没有违法慕队应该抓不到我,日后我们也不太可能有交集。”
慕凡取下烟,断在手里,就这样直盯着他,没有说话。
卫琰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轻声说:“慕队想要知道一些事情就应该自己去查,毕竟可靠一些,也不会有中间人向你隐瞒。”
慕凡看着他,“但愿吧。”
卫琰看着他,笑眯眯地挥手,然而转身的瞬间,却突然变了脸色,卫琰摇着头唏嘘:“都不正常。”
…………
从监护病房回市局的路上,一车四人,没人吭声。
安尘坐在后座依靠着窗户闭着眼,似乎是在休息。
简宁坐在另一座,也依着窗户,一双眼睛瞪得又大又圆,时刻观察着车内的气氛。
顾松开着车觉得无聊,想放首音乐来缓解一下气氛,本来要选一首平缓的轻音乐,哪知打开就是让人嗨起来的DJ。
慕凡狠戾地眼神从副驾驶瞪过来:“你要作死。”
顾松忙解释:“老大,我不想的,我本来不是要放这一首,哪知道它,播放器有自己的想法……”
“闭嘴吧你。”慕凡不耐烦道,“关了。”
安尘从后座直了直身子,依旧不想睁眼。
简宁慢慢从中间探出身子,小声问道:“老大,这个案子就这样结束了?”
慕凡说:“不然,你还想怎样?”
顾松也说:“老大,就很莫名其妙啊,好多细节我没明白呢,你跟安教授聪明,破的案子多了看看就明白,但我跟小宁姐什么都不懂,你给我们讲讲呗。”
简宁附和:“对啊,对啊,老大我真的有地方不理解。”
“没有什么不理解的,所有的线索都可以串起来。”慕凡说。
“那杀人动机是什么,为什么要杀死死者呢?”简宁问。
慕凡长叹一声,“因为有人破坏了他的优越感,想要戳穿了他的真面目。”
顾松忽然说:“老大的意思是死者傅小言发现了医生的秘密,要揭发他,所以他才恼羞成怒把死者杀害了。”
“嗯。”
“可是,是什么秘密呢,能让一个人起了歹心?”
慕凡撇嘴,从副驾驶探过身来,搁她头上就是一个爆栗:“一个威胁,一个能破坏他造梦场的秘密。”
顾松打着方向盘,插话道:“难道是因为傅小言要告发他,说他不专业,让他做不成医生?”
慕凡偏头看他一眼,长舒一口气,拍了拍顾松的肩膀,“孩子,你终于开窍了。”
“那贝丽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做这个游戏呢,当初不是查出来是她评论的这个游戏吗?还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为什么这么做。”
“没有其他原因,就是想吓一下傅小言,那天贝丽其实是想警告她,不要多嘴。”
安尘睁开眼,参与进讨论:“贝丽是分裂型人格没有错,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有没有伤害她人,因为记忆里有一小部分重合,她应该是回过案发现场,并且亲眼见过杀人过程。所以杨灿刻意让她回忆,就出现了记忆错乱现象,从而以为自己次人格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杀了人。”
“太可怕了,这就相当于对一个无意识的人进行了控制,她这个病能治好吗?”
“分离性人格分裂是有病因的,大多是因为小时候遭遇过重大事件,从而造成了心理创伤,如果能从当初那个事件中走出来,那么病情就会有所好转。”
简宁说:“要我说还是现代人心灵太脆弱,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受伤。”
顾松忽然说:“我其实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就是那个选择恐惧症的问题,那个庸医说的正确吗?”
“这你应该问专业的心理医生,而不是问我们。”
顾松抬头看向后视镜,发现刚才还参与讨论的人依着窗户,又闭了眼。
安尘他还在思考,脑海里回想着这个案子的所有线索。
一个想要改变自己的小姑娘,只身来这边求学,她想要在这个城市待下去,想要变得更好,想要出人头地。
她知道知识改变命运,所以她比一般人都要刻苦努力。
她就是大学课堂里永远坐在第一排,认真听课的那位同学,也是图书馆里的常客,常常待到管理员下班,最后一个背着书包走人。
她的舍友们很好,不会瞧不起她,还会给她送小礼物,她很喜欢她们。
戚然是一位很好的朋友,她们的情况相似,她会陪她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一起帮助同学。
从那之后,教室,图书馆,校园里都不再只有她一个娇小的背影,她多了新朋友。
就像是阴雨日突然放晴的天空,彩虹糖显在眼前,她迫不及待地抓住了那颗糖果。
她们一起走在阳光中,她们一起淋雨,一起帮助舍友,帮助同学们,还会一起烦恼考试。
真的是让人怀念的日子,可是后来是什么变了?
同学们看她的眼神变了,她走过时,听到他们在窃窃私语,说她贪慕虚荣。
为什么会这么说,可她明明在做好事啊。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她看到舍友跟一个男人上了车,她很担心,即便那个男人看起来不像坏人。
她被学校通报了,因为违反学校规定。
她在学校出名了,论坛帖子里都是她上了一个男人的车,大家都说她为了钱傍大款。
是吗?为什么呢,明明那张照片是假的,自己要怎么解释呢,应该不会有人相信的。
渐渐地,她又回归了一个人,破旧的音乐教室很安静,她可以在这里看书学习。
不过好像越来越不能融入宿舍,融入课堂,融入学校了。
她的朋友可以有意无意地躲避她,然后她开始胡思乱想,不断自责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是不是她们不愿意看到她。
那个男人又来了,舍友再次跟着她上了车,但她好像被发现了。
原来,舍友生病了,她一定不想别人知道的,所以要隐瞒了下来,要积极的跟医生沟通尽快帮她打败病魔,从中走出来。
医生好像有点不对劲,总是会在深夜打电话过来,强迫自己同他讲一些失眠的症状,还有质问为什么这周没来找他。
但是,有病的是舍友啊。
越来越不对劲了,这个医生疯魔了,他认为自己喜欢他,怎么可能,怎么会喜欢他。
他不止一次这样以为,不止一次这样暗示。
她发现了,医生的秘密。
他在痛苦,他的精神好像有些问题,他在念着什么,是什么人回来了,他高喊着,“他回来了,我要死了。”
太疯狂了,舍友被催眠了。
她要将自己的舍友解救出来,她要告诉她,这个医生是个疯子,他想控制别人的思想。
她要告诉舍友,一定要告诉她。
被发现了,她没来得及说。
安尘睁眼,看到了不远处映出的红光,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变了颜色,血迹,鲜红……
“我要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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