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澶溪寻仙04

    枉清狂是柄有灵性的剑,白决觉得,既然裴听遥没有认过主,那么过去认主应当都是剑自己的意思。剑灵和剑的意识还是有区别的。

    所以说不定枉清狂能看在这些日子相处融洽的份上,屈尊降贵来救救他。

    韩楚几步的脚程就追赶上了跑的累死累活的白决,他闪到白决面前,一把扣住了白决的咽喉。中洲人毫无还手之力,表情痛苦地试图看清他的脸,喉腔里发出细微的呜咽,张开的唇瓣像是蝴蝶垂死前翕动的翅膀,一颤一颤,居然让韩楚的手也跟着一颤。

    他心里不由骂了句妖颜惑众!

    突然他的手腕一痛,松开了白决。抬起胳膊肘一看,手腕内侧被哪里窜起来的小火苗烧到了,皮肤上留下一小块焦黑的疤。

    这妖孽的小把戏怎么这么多?

    韩楚这次一拳往他腹部打去,没用太大力气,怕把人直接给打死了,结果一拳下去手像是砸在了什么金石玉壁上,痛的他直接叫出来,退后两步定睛一看,是一柄剑。

    白决高兴道:“枉清狂!”

    那剑便跟着转了两圈应他。

    韩楚顿时心有点虚,他听说那柄剑里是有一只剑灵的,连曲文光都打不过的剑灵,他怎么可能打得过,本来今天看准了白决没佩剑,谁知道这剑这么灵,闻着声儿就赶来了?

    他不敢怠慢,立即变幻出自己的剑,剑才出鞘了一寸,一团冰冷的气息就锁住了他的咽喉,求生欲激发出了他的全部警惕,他顷刻释放出全身的灵力助自己脱身。

    两团光芒相撞,霎时凭空炸裂,连花苑外的学徒们都闻到动静,驻足好奇观望。光晕散去,黑袍剑灵面无表情的缓缓显出身形,吹了吹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而韩楚闷哼一声摔了出去,脊背狠狠撞在一颗粗壮的老树上,骨头“喀嚓”一声错了位。

    裴听遥甚至不忘用灵力护住了那颗老树,不是出于怜惜,只是想叫脏东西独自悲惨。

    白决早知道他强,但也不知道他这么强,可以把灵力控制的这么精准,刚才同样站在风暴中心的他一点感觉也没有,可看地上那个修士那惨样,那灵气团肯定很痛。

    “你又惹了什么麻烦?”裴听遥抱臂冷冷问他。

    白决眼神又飘向地上那惨兮兮的修士,对方连爬都爬不起来了,看他那佩剑精致不菲,应该不是来劫财的,很可能也是修真学院的弟子。正当防卫的过了也是不妥啊,白决撇嘴道:“你好像会比我惹麻烦多了。”

    “小师弟!”这时有人远远叫他。

    白决回过头,见宋杳杳站在一个深檀色衣裳的女人身后,错愕地朝他招手。白决视力不太好,微微眯了眼才看清来的人是聆玉章顶头的人,他那只见过一面的师父,乐门奉使周可仪。

    也不知道师父怎么被惊动了,可能是正好去了师姐的琴室视察功课,但既然来了,正好让他告个状嘛。

    白决上前两步,唤道:“师父,师姐,呃……”他看了看古树边已经昏过去的修士,到了嘴边的卖惨之言霎时不知从何讲起了。

    *

    宽敞的净室里摆放着两列实木架,其中陈列着各式各样的乐器,角落里甚至还有一架编钟。这里是平日里白决修习的地方,只不过来了聆玉章好些时日,那些琴筝笛鼓摸都没摸过一下,尽学礼仪去了。

    非修习时间,白决一根脚指头都不想挨进这房间一步,没想到今天这大晚上的还得和一个陌生人跪在一处听训。

    周可仪端坐在上位神色莫辨,宋杳杳站在她身旁一直拿衣袖缴自己手指,韩楚已经醒过来了,跪在白决身旁,不慌不忙地道:“周师叔明鉴,是他勾引我在先啊。”

    韩楚亮出自己腕上无伤大雅的疤痕,有理有据:“白决小师弟骄纵惯了,我平时都谦让着他,哪知道这次约我来花苑私会,撞见他别的相好,一言不合就对我动手。我今日才知道小师弟是这种人,哎!”

    白决气得脸都白了,被诬陷成“他别的相好”的裴听遥倒是无所谓地抱臂站在一边,看韩楚跟看猴戏差不多。

    神奇的是除白决外,在场另外三个人无人看出裴听遥是灵,就连底蕴深厚的一门奉使周可仪都没有。韩楚虽然知道剑灵的存在,可他只当剑灵没有现身,毕竟裴听遥怎么看也不像,他也没亲眼看到他从剑里出来。

    “我压根不认识你!”白决道,“师父,是他三更半夜跟着我想偷袭我,我才出手还击的。”

    “你说的还击就是叫你相好把我打晕?”韩楚拔高了声音,“再说我为什么要大老远从澶溪城跑来聆玉章偷袭你?卿卿,你这翻脸不认人的功力我真是佩服。是我韩楚瞎了眼,活该被你愚弄。”

    “叫谁卿卿呢?我跟你很熟吗?把话讲清楚点,我怎么就和你好上了,你说说看。”白决直起身子来眼看一拳头就要往他脸上糊,被周可仪一声咳制止住。

    韩楚看着白决这张漂亮脸蛋,诬陷的说辞简直瞬间融会贯通,张口就来,故事编的像模像样,真情实感,连白决何时来澶溪,何时入聆玉章,平日里习惯的作息都说的一字不差,看起来确实不像不认识的两个人。

    白决肺都气疼了,只能指着师姐宋杳杳帮他说两句话:“师姐,你快告诉师父,我来聆玉章当然是学艺来的,哪有他说的那些心思啊!那都是他编的!”

    宋杳杳眼神在白决和韩楚之间飘忽不定,支支吾吾半晌,顶着所有人的目光咬牙道:“许是小师弟私下作风不好,我没注意到……”

    其实白决本来也没想宋杳杳真替他说两句话,只是说给周可仪听的而已,哪里想到宋杳杳这么为难,还来了句雪上加霜的。

    韩楚立即附和道:“不错,我与他都是私会,旁人自不知晓。”

    “哦,原来我们私会这么秘密啊?”白决忽然指住裴听遥,“那按你说的,既然约你私会,又何必约他。他也不是这聆玉章的,唔,他也是澶溪城的!我把两个人大老远约来一处,师父,你想想这合理嘛?事实就是我不认识姓韩的,他来偷袭我,这位裴师兄是路不见平拔刀相助。”

    白决递给裴听遥一个“你赶快好好配合我”的眼神。反正谁都没有证据,既然要光凭一张嘴来辩,那适当撒谎也是必要的。

    “你也是澶溪城的?”韩楚惊疑不定地瞄了眼裴听遥,见裴听遥依旧抱臂似笑非笑不说话,心里咯噔一声。

    他还没听说过澶溪城居然有这么厉害的人物,怕不是什么大前辈,这可糟了,同为澶溪城弟子,抬头不见低头见,今天的事还不得宣扬出去。调查白决的人也没告诉他,白决居然有个交好的剑门前辈?

    他心念电转,立刻说道:“那今天裴师兄可就多有误会,我和白师弟是在打闹而已,你突然出来,二话不说和我动手,我还以为是师弟的相好,哈哈,原来是我错怪师兄了。”

    韩楚本来想着揍人不成,也要泼桶脏水叫白决名声扫地,最好周奉使再罚他一二,才不算白来这趟,白挨次打。但如果裴听遥居然也是剑门弟子,就不好得罪了,此间事只能作罢。只当是一场误会。

    可是就这么算了终究不太甘心,脏水反正也泼出去一半,再加工一下也很简单,于是他又续道:“裴师兄,只是小师弟难道没告诉过你,我和他来往的事吗?小师弟,我知道你素来景仰剑门弟子,裴师兄身手不凡,确实比我优秀许多,你结识他是好事,虽然你都没告诉我……可话说回来,你为何瞒着他我们的关系?不然也不会有今天的误会。”

    这脏水还挺有水平的。仙门确实存在些普遍的现象,像是修其他道的弟子很喜欢巴结剑道弟子,毕竟剑道是王道,资源也好,修其他派系的修士未必出于自愿,只是剑道门槛高,不好进。至于巴结的方法嘛,就多是风月情/事了,韩楚摆明暗讽白决就是那种人,他和裴听遥都是遇人不淑,搞不好裴听遥还是个预备役。

    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此时都想要赶紧和白决撇清关系保自己清誉了,没想到裴听遥蓦地一笑,懒懒开口:“你也知道我比你优秀许多啊?”

    “……啊?”韩楚没反应过来。

    “我和你的差距,比我和猪的还大。既然都看上我了,他又怎么看得上你?”裴听遥面带微笑。

    韩楚的表情有些崩裂。

    白决在心中默念:不敢不敢,倒也没有看上你……神仙大人。

    裴听遥打了个响指,一只通体绯红的传音鸟从韩楚的领口飞了出来。这种低阶传音鸟一般都是通灵道喜欢养的,传音范围不大,没有保密措施,但方便好上手,两只鸟互相识别了气息就能隔空传音,便广泛流传到了各个派系的年轻弟子间,通常是同门传讯玩的。

    红色传音鸟呆呆扑扇了两下翅膀,落到了裴听遥手上,裴听遥照着鸟喙一弹,人声就从鸟嘴里跑了出来:“韩兄,今日有人看到那白决没佩剑往旧书阁的方向去了,他回来必定要经过花苑,晚上那边无人,你去正是时候。”

    “韩兄,你可得好好教训教训那小子,给曲兄报仇。”

    “哈哈,韩兄,我提醒你,揍他的时候别看他脸!就看你的了!”

    “韩兄,昨天早课上师父讲的东西你记下来没有……”

    韩楚:“………………”

    裴听遥悠悠道:“曲兄就是北邙剑宗那个败类吧,他是我揍的,你们倒是会捡软柿子捏?”

    修士在他眼里都是败类,也不是刻意针对曲文光,就是嘴巴没把门。

    这下不光是韩楚,连宋杳杳都一脸震惊,她尖声道:“什么败类,你嘴巴放干净点,你,你,竟然是你出手伤了曲师兄!”

    她一时激愤,等话说出去,接受到师父的冷冷的眼神,才骤然收声,讷讷后退了一步。可冷静下来一想,又忍不住怀疑:为什么韩师兄要找小师弟的麻烦?不是说曲师兄被一个澶溪宗的弟子偷袭了吗,既然是裴听遥,关小师弟什么事?

    韩楚则是又惊又惧:“你、你不是,不是澶溪城的弟子吗,伤曲兄的明明是……难道曲兄搞错了?”

    他想着裴听遥如果是剑灵,周可仪在这里怎么会看不出来。难道裴听遥为了白决故意认领打伤曲文光的事?这话是告诉他不能动白决?

    那不就麻烦了!

    而传音鸟开口后,双方的指证总算有了切实的证据。周可仪也终于开口了:“韩楚,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韩楚面露惊恐:“周师叔,我,我一时糊涂!求周师叔不要把此事告诉我师父,求周师叔念在……”

    “够了。”周可仪道,“你是澶溪城的学生,我不可能代你师父罚你,此事我会告知于他,你自己回澶溪城领罚去吧。”

    韩楚面色灰败,瘫坐下来:“周师叔……”

    周可仪一摆衣袖,站起身来:“杳杳,送他出聆玉章。”

    宋杳杳神色复杂:“……是。”

    等宋杳杳把韩楚带了出去,周可仪又看向裴听遥,眉间隐约有一丝怀疑。

    这个弟子的深浅她竟然看不出,因为他们修的道不一样,不容易看透其他派系的人也属正常,但那需要实力到达一定程度,像韩楚那样的弟子她还是可以轻松看出水平。裴听遥看着面生,实力却可比肩剑门最优秀的学生了……许久不关注其他支的消息,没想到剑门如今人才济济。

    但她还是严肃道:“外支的弟子没事不要来聆玉章。我乐门不像其他门,不欢迎学生来玩闹,尤其是谈情说爱。”说到这里她转向白决,“陶奉使叫你跟着我学艺,你成天不把心思放在学业上,放在这里。下次再把外支的人往聆玉章带,就等着领罚吧。我会叫杳杳好好监督你。”

    白决冤枉死了,他对谈情说爱才没兴趣呢:“师父我没……”

    周可仪没给他申辩的机会:“对了,你今天往旧书阁去是为什么?”

    白决:“……”

    白决道:“师父弟子知错了!弟子再也不谈情说爱、瓜田李下了,弟子的心从现在起就全在学业上,谁都别拦我修习!师姐呢?等师姐回来,我再向她讨教几个问题,啊,今天的功课我还没有复习,我现在就温故而知新,正好这里就是净室,哈哈。师父慢走,弟子送你到门口。”

    周可仪拂袖越过他走了:“不必了。你好好温习吧。这样才对。”

    白决:“师父慢走!”

    白决把周可仪送到门口,目送走了这尊大神,松了口气,转回身,看见裴听遥坐在他的位置上懒懒撑着下巴,歪头问:“所以,你今天丢下枉清狂,往旧书阁去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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