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决一直到从澶溪城回来的第二天晚上才发现苏紫给的玉简丢了,恰好裴听遥催他拿出玉简一同研究一下,他顾左右而言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暂时也不是很想翻那个玉简,想是不小心落在薄暮空潭的哪个角落,过两天自己就出来了。
陶漱的教学进度很快,还给了白决很多天材地宝辅助他修炼,进步速度如有神助,乘鲲驾鹏一日千里。
陶漱本以为光是幻术基础这个“破心障”就得要个数月,没想到白决一夜间就融会贯通,顺利渡过最难的阶段。
正好近日有个下山历练的机会,是剑门奉使冯友春带队,领着十几个剑道弟子去岘山附近的城镇扫清作祟的妖邪,顺便让各个分支也跟了几个需要锻炼的弟子,陶漱就把白决也交给了他。
既然是锻炼,冯友春当然不打算出手,仅仅是跟队保护弟子们安全。这次作乱的是一批玄门散户,出发前要先给修士们讲讲安全防护措施和对付邪道的办法。
白决只好起早赶去澶溪城的修堂集合。
去了才发现队伍里有熟人,韩楚、卫珣和顾汝兰都在。韩楚见了白决就跟见了鬼,躲得远远的假装没看见,卫珣想到上次在薄暮空潭被白决吓走,也有点皮薄,倒是顾汝兰竟然对白决点了点头,让其他人大跌眼界。
顾汝兰一直想找机会把玉简还给白决,只是他修炼的课程非常满,冯友春对他要求高,他平时挤不出时间,没想到却在此时重逢,他心里还有点欢喜。
冯友春在前面讲玄门的危害,说他们不修内丹,多用一些“契约”来驱使鬼、灵、甚至是人,这次主要就是有玄门驱鬼扰民。
白决听得心不在焉,正在打瞌睡,就被顾汝兰撞了一下,提醒他:“白师弟,你要好好听讲。”
白决应付道:“我知道我知道,玄门我熟。除了契约还有五行道和相术呢。”
顾汝兰霎时惊讶,欲言又止半天,最后还是转回头先听讲。
讲到后半程,白决实在困得要死,趁着冯友春不注意偷偷溜出了修堂。他一出来,裴听遥就也从剑里出来了,靠在树上懒懒道:“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回薄暮空潭研究一下玉简。”
“哎呀,谁知道冯掌门讲得就这些嘛。我不但知道,我还学过呢。”
“你闭嘴吧,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会邪道法术。”
“连你也觉得是邪道啊?”
“我是按你被人发现以后的说法。”裴听遥翻他一个白眼。
“那个玉简……”
“你干嘛三句话不离玉简。”白决叫道。
“废话,没身体的又不是你,快点拿出来让我看看写了什么。”
顾汝兰走近他们的时候,听见两个人又在吵架,玉简长玉简短的,让他足下一顿。
白决道:“我看过了,其实也没写什么有用的,你就别看了。”
裴听遥:“你那么笨真的看懂了?合欢门奉使给你的东西怎么可能没用,一定是你没看懂。”
“怎么没看懂!懂的不能再懂!”
合欢门奉使?苏掌门?苏掌门的玉简又为什么要给白决呢?
顾汝兰退后了两步,把身影隐在树后,苦想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拿出玉简,展了开来。
*
白决和裴听遥吵着吵着就忘了还要回去听课的事,直接坐飞马车回了薄暮空潭。一落地白决就美其名曰要专心修炼,叫裴听遥自己哪凉快哪呆着。
裴听遥也没兴趣看他枯燥的修炼,白决去水席,他便去附近的林子里凉快。总归没法离剑太远。
白决刚一打坐没多久,那只恼人的肥鹤就跑了出来,白决瞪着它道:“你最好别来烦我,不然我拔了你的毛。”
肥鹤大叫:“好哇你这没良心的白眼狼,刚刚下面有人找你,我好心把他带上来你还要拔我毛!我要告诉陶漱!”
说完就蹬蹬蹬跑走了。
白决回头一看,云栈口确实上来一个人,居然是顾汝兰。
“顾师兄?找我什么事?”
“白师弟,”顾汝兰隐含怒容,手中亮出一样东西,“这玉简可是你掉的?”
白决张大了眼睛,迅速站起来:“是我的!怎么会在你那,你没……”没看是不可能的了,脸色差成这样。
白决假装没发现他生气,假笑两声:“啊,是不是那天不小心掉在澶溪城了,我说怎么找不到了,多谢师兄帮我送回来,辛苦你跑一趟。”
顾汝兰将玉简背到身后,躲开了白决,一把攥住他手腕:“这上面的邪门东西你绝对不能试,你我虽非同门,但也都是澶溪宗的师兄弟,我怎忍见你自甘堕落,你这就跟我去面见掌门,认错然后销毁了这玉简。”
“哪个掌门?”白决傻眼,他哪知道这顾汝兰这么大义凛然,忙拉住他,“别啊师兄,不是什么邪门东西,就是讲些普通的和灵类双修的窍门……”他越说声音越小。
顾汝兰怒道:“你当我从没听过把人做成炉鼎吗?你还说这不邪门!”
“不是做炉鼎,当然不是!”白决指天发誓,“我看那种丧心病狂的东西干嘛,这个看上去有点像,但是你看,上面不是说用仙芝捏一个人偶吗,那个只是为了给真身不稳固的灵找具假身。”
原来顾汝兰只是误会了上面的内容?白决稍微松口气,如果是这样,解释清楚就好了:“不信你可以去问苏掌门啊,这个就是他给我的,他堂堂一门奉使怎么会干那种事情?”
顾汝兰蹙眉:“当真?可他为什么要给你这个,你不思心道,反而看些和灵类双修的东西,你还是和我一起去面见掌门、不,宗主吧!苏掌门竟会给你这些东西,我不能眼见你落入歧途。”
“没有,我又没有和灵类双修!我不就是看看吗?看看都不行吗?师兄,你从来不看春宫图的吗,这个就和那差不多啦!好奇嘛,我去哪里认识什么灵啊?”
见什么宗主啊!这顾汝兰是哪里冒出来的古板?
周奉使后继有人啊这……
白决眼睛一转,趁顾汝兰不备劈手去抢夺玉简,但顾汝兰反应极快,立即纵身退了开去和他拉开距离,白决追了几步,“哎哟”一声,假装绊倒在地。
他揉着自己的脚踝道:“顾师兄,我脚扭了,好疼啊。你快过来扶我一把。”
顾汝兰果然一惊,赶过来蹲下,扶在他腿上:“怎么了?白师弟,你也太不小心,我帮你看看。”
“哎不行不行,别碰,很疼,师兄,你背我去茶桌那坐下,我想坐下。”白决一边卖惨,一边偷瞄他手中的玉简。
顾汝兰古板是古板了点,为人还不错,当即就背过身去:“好,你上来。”
白决猛地扑到他背上使了个千斤坠,夺过玉简往后一翻,笑道:“多谢顾师兄物归原主,宗主我就不见了。”
顾汝兰反应过来为时已晚,气到无言,白决观他本意不坏,心里也颇为过意不去,就道:“顾师兄你放心,我真不是用来做坏事的,就是看看而已,苏奉使可以作证的,我向你保证。”
顾汝兰几番踌躇:“真的只是看看?”
白决疯狂点头。
顾汝兰看了他看天,终于沉沉叹息一声:“好吧,我信你,但如果我发现你用这上面的办法做人偶为乐,到时候说什么也要禀告宗主,绝不姑息。”
白决继续点头:“嗯嗯,我发誓。”
就算做人偶也是为了帮裴听遥,不是为了寻欢作乐……不算撒谎!
白决见顾汝兰终于肯放过自己了,才展开笑容:“顾师兄,我送你下云梯?”
顾汝兰摆摆手:“不必了,你今日好好准备,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下山了。”
白决笑道:“好,明天见。”
他这么一笑,顾汝兰耳根有些泛红,步调不协调地走到云栈边,回头看了白决一眼,垂下眼帘,低低地道:“明天见。”
送走了这尊大佛,白决拍拍胸口,回过身子,蓦地被前面抱臂而立的裴听遥给吓到了。裴听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站在那儿看了多久,沉着的脸比刚来的顾汝兰还黑。
“喂,裴听遥,你是不是故意吓我啊!你什么时候来的?”白决问。
裴听遥冷笑一声,陡然抬手,白决下意识后退,脚下的水面都被术法炸了起来。裴听遥接着朝他丢出一道又一道气劲。
“你发什么神经?!”白决边躲边喊。
“我打断你的腿,好让你那师兄背啊。”裴听遥阴阳怪气道。
“你那时就在啊?那你还不出来帮我!”白决气鼓鼓。
“我帮你?我看你挺开心的。”
“开心个屁,要不是我机灵,这会儿你就该看到我罚跪在澶溪城不知道哪个破地方了。”
白决像只猴子似的四处乱跳,命途坎坷的玉简又摔在了地上,裴听遥缓步走过去,将它捡起来抖了抖,白决伸出了阻拦的手,却又在裴听遥威胁的目光下缩了回去。裴听遥展开玉简看了起来。
看都看了,白决也只能硬着头皮道:“你……你看到了,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这个难度太高了……还是等历练回来,我再去月下章台问问苏掌门有没有别的方法。”
裴听遥慢慢看完,扣上玉简,指尖在玉面轻轻的敲:“仙芝也不难找吧,不是正好要下山吗。除了这个,其他的东西正好我都有。”
白决表情有些奇怪:“不是说那个……是说……”
裴听遥似乎丝毫未领悟他的意思,挑了挑眉,示意他有话快说。
白决感觉自己张不开口,被一直盯着,硬是往下说:“不是还要用到玄门专用的炼丹炉吗,金银台那几个肯定不行。”
裴听遥更加疑惑:“明日下山正好是除玄门,抓住一个,征用一下,是什么难事?”
“那我不是没把握吗,操作看着怪难的。”白决抬高声音来掩饰心虚。
“失败了就多试几次呗,你还是知难而退的人?”
裴听遥抖了抖玉简,把它重新卷好,没有还给白决,而是收进了自己袖中。
多……试几次?白决光是想想,就想不下去了。要投入丹炉的还有一种材料,是一种收集精气的法器,法器好做,但是精气,玉简上说,需要在欢愉的时刻取得。像是普通物件上沾染的,纯度不够。
玉简上写的是二人合欢……也不知道光裴听遥自己行不行……
白决想得出神,没注意到裴听遥已经走到了他后面,他是忽然感到脖子被冰冰凉的东西挨到了,才猛地回神,侧头一看,就是剑灵大人近在咫尺的脸,白决的心漏跳了一拍:“裴听遥?”
“嗯。”裴听遥的眼睫像只小扇子,掩盖住了深邃的眸光,替他伪装出几分良善无害,他如玉的脸庞虚枕在了白决肩上,慵懒地喊白决的中洲名字。
突如其来的亲昵使得白决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过去不是没让裴听遥这么近的距离接触过,但这次他就是说不出的心虚。
“这两天总有预感又可以拿回真身了……等我变回来,”裴听遥轻轻在白决耳边吹了口气,尾音低沉喑哑,“我们就双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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