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决陪裴谨喝酒,惹来所有人的侧目,尤其是公主和耿渺渺,简直要用眼刀把他活活刮死。
可惜她们越这样白决越得意,故意往裴谨身上凑,裴谨似乎轻轻笑了一声,给他斟了杯烈酒往跟前一举,白决立即蔫了,坐开了一些,无辜地笑:“我自己来。”
然后他把酒杯悄悄放回桌子上。
裴谨看他退避三尺的模样不乐意了:“叫你陪我你还真就看着我喝?”他把酒杯搁在指背上转了一圈,“喂,以你在宫里的处境,讨人欢心不应当是你的拿手好菜吗。”
白决鄙视地乜了他一眼:“你当是招妓呢?”
裴谨撑起下巴端详了白决一阵,忽然轻笑:“你这人真奇怪,不是你千方百计来巴结我吗,我给你这个机会,你反倒拿捏起来,不会是欲擒故纵吧?”
白决用力压住了想揍人的冲动。他就知道裴谨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自己到底是看上他哪儿了,要受这个罪。
白决偏头与他对视,皮笑肉不笑:“不如王爷说一说,希望我怎么巴结你吧?”
裴谨刚要开口,陈主簿府上又有下人通报,说是素老板到了。
这个陈主簿也是素秋池的戏迷,他请素秋池来原本不抱希望,这回没想到真把人给请到了,此时神采奕奕,倒履相迎。
酒席间的宾客们也拱手奉承道:“陈大人面子真大,今日吾等可沾光一饱耳福了!”
白决心中戏谑:哪是陈主簿面子大,还不是他身边这庐江王面子大。
好不热闹,三个情敌齐聚一堂了,他也很想见识一下,素秋池有什么本事。素为人清高孤雅,总不会像耿渺渺和公主一样直抒胸臆吧。
多半那点情意就是憋在心中罢了,不足为惧。
一阵香气入鼻,所有人举头望去,一个仪态俊秀挺拔的身影缓缓走进来,神情清举,身着一袭飘逸的精绸戏服,脸上上了清雅的妆。
所经之处,淡香缭绕,席间无不陶醉。
“这就是素老板呐,百闻不如一见!”宾客有感而发。
素秋池经过裴谨这边时,脚步顿住,特意转过来欠了下身:“王爷。”
裴谨向他点头。
白决警惕地观察裴谨的表情。
素秋池这种美人,对谁都冷冷淡淡,却唯独对他另眼相待,是个男人都受不住,换成他也难免怜惜,裴谨会不会也吃这套呢?
但裴谨的脸上看不出起伏,反而突然朝白决盯过来:“你看什么?”
白决赶紧收回目光,余光中看到素秋池还没走,便故意对裴谨笑道:“看王爷好看呀。”
裴谨意外地挑眉,似乎还挺受用。
这时宾客中有人起哄,让素秋池来都来了,给大家唱一曲助兴。
这哪是宴请人家,是消遣人家来的,这样的氛围中素秋池依然冷清清站在原地,神情寡淡地听受着。
不一会儿主人也发话了:“大家盛情难却,素老板不如就露两手?”
素秋池侧过头,对着裴谨显露出一丝为难,还捏着嗓子轻轻咳了两声。
白决对这素老板举手投足的我见犹怜之姿态甘拜下风。
裴谨很难不注意到他:“你嗓子不舒服?”他淡淡看向陈主簿,扬了扬下巴,“行了,让他先入座吧,你们这帮人是这辈子都没听过曲啊?急个屁,一点见识都没有。”
虽然知道裴谨是出于善意,随手相帮,白决还是有点微微的醋意。
素秋池站在原地微微一笑:“不好扫大家的兴,嗓子没事的,可以唱,多谢王爷关怀。”
裴谨耸肩:“那随你吧。”
“王爷想听什么?”素秋池偏过头轻声问。
裴谨道:“问我干什么?我对戏曲没什么特别喜好,你想唱什么唱什么。”
素秋池淡笑间有一种意味深长:“那不如唱一曲悟兰茵吧。”
白决咋舌,素秋池可真会啊。悟兰茵讲得就是一出报恩的戏,他是向裴谨诉衷情呢。
幸好裴谨此时不解风情,压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故事。
素秋池走到堂前袅袅娜娜地唱了起来,手眼身法步无可挑剔,底下人听的如痴如醉。
白决才不想让裴谨听懂这是个什么故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想要吸引走他的注意:“我给王爷变个戏法吧?保管王爷看不出门道。”
比起听戏,裴谨果然对变戏法更感兴趣,他立即侧过身子面朝白决而坐:“这么自信?如果我看出来了你怎么办。”
“我就把这张桌子吞了!”
裴谨噗地笑出来:“好啊,你变来看看。”
白决往裴谨身上扫视了一圈,指着他腰间的玉:“王爷把这个借我一用。”
裴谨手指灵活一绕,将玉摘下来丢给他。
“王爷看好了啊,千万别眨眼睛。”白决笑得鸡贼,他把玉握在手心,花里胡哨地折腾了两下,再一翻手,玉便没了。
裴谨瞪大了眼睛,捏住他的手来回翻看,又伸进他衣服里翻找。
白决摊开双手:“王爷,你这是在非礼我吗?”
裴谨奇道:“玉呢?你怎么做到的?”
白决心里阵阵发笑:那当然是用法术!
“不告诉你,你就猜去吧。”
“那好吧,”裴谨摊开掌心,“把玉还给我吧。”
白决一脸无辜:“没了啊。”
裴谨瞪他:“什么没了?这种便宜你也要贪?那是我母后留给我的,以后只能给我的正妻,快点拿出来。”
“我不管,是王爷同意我变的,王爷自己负责。”
白决一边说一边从脖子上摘下一串长命锁:“那我把这个赔给你吧,这也是我们白家的传家宝,也只给我妻子的。”
“嘁,那你给我做什么。我的玉可比你的锁值钱多了。”
“不要就算喽?”白决眼看要把锁收回去,“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喽?”
裴谨飞速把东西从他手中取走:“拿来!什么时候把玉还给我什么时候来换。”
堂间的一段戏也唱完了,宾客们纷纷鼓掌叫好,素秋池远远地把目光投向裴谨:“王爷喜欢吗?”
裴谨随口道:“哦,唱得好。”
“王爷高兴就好。”
裴谨忽然捏住白决的脸,低声问他:“你翻谁呢?”
白决装傻:“没有啊。”
“我看到你翻白眼了。”
“没有没有,眼睛疼而已”
“你最好是。”
白决拿了裴谨的传家玉,心情不算太差:“那我眼睛疼,王爷有药吗?”
裴谨似笑非笑:“府上有。”
“王爷是邀请我去府上做客吗?”
“谁请你了?我叫人给你送去便是。”
白决马上接道:“我住烟景殿侧殿,王爷可记牢了。虽然离你那儿有点远,不过你饭后消食可以往这边走走,清净得很呢。”
裴谨定定地看了白决好久,忍不住问:“白世子,你真是在巴结我呢?”
“嗯。”白决答得干脆利落,左右看了一圈,发现大家都被素秋池吸引着目光,大着胆子凑到裴谨耳边,往他脸颊上飞速地啄了一口。
“王爷不要拒绝我。”
裴谨瞳孔倏然放大,绯红爬满了耳根,他僵硬地转过身,一手抓起面前的酒杯猛酌下肚。
白决已经矮着身子站起来,小声道:“快散场了,我先告辞了,免得等会儿又被他们留下来刁难。一会儿陈大人问起,王爷帮我应付两句。”
明明喝了酒,裴谨却还感觉口干舌燥,眼铮铮看着白决猫着腰偷偷从后面溜出了殿外。
欲擒故纵,这就是欲擒故纵吧??!
烟景殿……
裴谨脑子里只剩下这三个字了。
*
白决在回烟景殿的路上,忽然被一路宫人拦住了去路。
为首那个太监嗓音尖锐,神情傲慢,一扫拂尘,用命令的口吻对白决道:“白世子,我家娘娘有请。”
“你家娘娘?”
白决莫名其妙地跟着太监一路走到了后宫,按说他不便入内,但这后宫里只有一个人权力滔天,连这种嫌都不用避,天子也不会多责备一句。
琼贵妃,他的又一情敌。
琼贵妃和他这个质子没什么交集才对,也不知道怎么突然想召见他。
白决怀着迷惘的心情进了宫殿。
琼贵妃的宫殿是这后宫里最为华贵的一所,殿内的陈设无不名贵珍稀,随便拿出一样都有不俗的来历,连带宫内的下人都趾高气昂,看着白决的眼神,仿佛白决才是奴才。
一个绫罗襦裙,发戴华钗的女人正坐在榻上懒洋洋逗一只波斯猫,猫似乎不舒服,挣扎了两下,利爪把女人的手背挠花了一道。
女人停下来看着手上的疤痕,这时身边扇扇子的丫鬟大惊失色,匆忙过来把猫抱走:“娘娘……”
女人招招手,丫鬟瞬间闭嘴了。
白决望着那只被抱下去的猫,也不知道丫鬟要怎么处置那小东西。榻上的女人开口了:“白世子,听说你今天在宴上和王爷说笑了一整场。”
白决很是诧异地看向琼贵妃,宴会才散场没多久,她就听说了?盯得也太紧了。
“回娘娘的话,是有这么回事。”
琼贵妃微微一笑,拨弄涂了丹寇的长指甲:“世子可知如此大不妥。”
“有何不妥?请娘娘不吝赐教。”
“你是西孟国世子,却和我大梁的王爷私交甚笃,这要是传出去,你猜陛下怎么想?”
白决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这个情敌也不是善茬,嫉妒心大得过分,不过是宴会上走近了些都要叫过来谈话,那其他那些爱慕裴谨的人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幸好他没有生在皇宫。
“陛下怎么想是陛下的事。”白决道。
琼贵妃手指微微一顿:“你就不怕影响了王爷清誉。”
“不怕啊。”白决笑得刀枪不入。
琼贵妃森然眯了眯眼,徐徐从榻上起身,推开向来搀扶她的丫鬟,走到白决身边按住了他的肩:“那么你就不怕,影响了西孟?”
白决:“哦?”
琼贵妃笑着抬手扶了下步摇:“昨天陛下还和我提起了要不要开放和西孟的往来贸易,你说,我该建议点什么好呢?”
白决不寒而栗,本来以为这个情敌是最没威胁性的一个,毕竟是天子的女人,现在看来一切和他想的都是反的,最没危险的反而是公主和耿渺渺之流,心思都写在脸上。
素秋池那种的要高个段位,会装可怜。
琼贵妃这就更吓人了,笑里藏刀,他要是刚才那只被抱走的波斯猫,在挠她的一刻就已经先把自己吓晕了。
不过琼贵妃也太看好他了吧?爱慕裴谨的人那么多,他不就是今天和裴谨说笑了几句么,也值得这样大费周章?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还没产生什么竞争力呢。
可惜,他是个假世子,真没什么能被威胁到的。
白决挑衅地一笑:“贵妃想怎么建议,就怎么建议呗,何用同我知会?”
琼贵妃的假笑终于有些崩裂,她嗔怒地对白决道:“世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又没聋,贵妃娘娘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告退了。”
白决行了礼,毫不客气地转身走。走的时候还在想,自己这说话口气,怎么越来越向裴谨靠拢了。
自省,自省,戒骄戒躁。但这次就算了!他实在懒得和幻境里的人斗智斗勇。
琼贵妃掐断了小指指甲,在他身后道:“白决,你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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