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上起来,冻的像个鹌鹑。
我的气血不足,所以一到冬天总是手脚冰凉,严重的时候感觉室外瓷砖面都比我暖和。
墨脱的雪山里温度很低,暖炉那么烧着我也没法把全身捂暖,只好早早起来打些热水洗漱。
吴邪应该已经晨练过了,我象征性敲了敲门,里面也传来敲桌子的声音,于是就毫不客气探头进去。
吴邪半倚在床头,藏袍只穿了红色里衣。一边熏香丝丝缕缕,看着就像他在冒热气一样。
嘿,熟了。
一咬嘎嘣脆,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早上好。”嘎嘣脆动了动嘴唇。
“早上好呀嘎……关老师,”我凑到他炭炉跟前,搓手手,“果然还是病号房间最暖和。不介意我蹭暖气吧?”
吴邪笑了笑,“你可以叫他们把你房间的炭炉一起拿过来。”
“有道理,”我看到床头上的纱布,知道已经换过药了,“那顺便一起吃早餐吧?”
喉管断裂,长期依靠外来注射会导致胃部功能丧失,所以现在吴邪还是吃一些流食。
吴邪换了个姿势,脖颈依然不太能自由活动。他看了看我,用鼻子“嗯”了一声,“好啊,麻烦你了。”
我蹦出门去请小喇嘛帮忙,心里想的却是吴邪的眼神。
我看得出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对。
这个时候和他一哭二闹儿女情长,似乎有点乘人之危。
而且人家都说了,不能有依赖。
更何况,看笔记里我是真一声不吭就跑了这么多年,吴邪对我有积怨冷淡点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怎么想,现在人家也没承认我是他女朋友嘛。
吃过早餐,吴邪开始默读经书。
我昨天翻笔记的时候吴邪脸色很微妙,我问他是不是不能看——因为我真的以为放在那就是给我看的。
结果他翻了一下不置可否对我笑笑,但最后还是把笔记给我了。
就是那笑似乎有点杀气。
笔记的内容我都看过了,吴邪还说缺漏的日后可以再拿给我。我确实挺好奇,不过现在这本笔记在我手里还是要发挥点余热的。
吴邪的瘦金体写的非常漂亮,就算是平时潦草一些也很显风骨。我决定练一练他的字,虽然未必能一模一样,但要是能写出七八成像,我应该也会挺开心的。
吴邪走过来看了看我写的字帖,我问他是不是哪里写的不对,他沉吟片刻从我身后握住了我的手。
“这里轻一点,”他用气声说道,“运笔快一点……”
从耳朵到后脖子整个酥酥麻麻起来,我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
字给我抖坏了。
我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觉得半边脸还热着。
吴邪松开手,似乎在我后面笑了一下,不过我回头看的时候却没看到什么表情。
这种安宁的气氛真的非常舒服。人间绝地里有一个暖融融的房间,住着自己喜欢的人,没人说话也不尴尬。
我看着吴邪修长的手指,想勾住,但最后还是只贴了贴他的袖子。皮肤摩挲棉织品的真实感让我简直想要叹息。
这几天我都想好了,练字,织毛毡,或者做复健,总之弄出点声音让他知道我的存在。
反正吴邪也不会那么小气要赶我走。
我有时候还是挺恍惚的,一方面印象里小吴同志可好欺负,一方面关老师气场太强大。
昨晚我看着他脖子上的刀疤,还是没忍住,问他疼不疼。吴邪就笑。
还是那种有点狡黠又有点不见眉眼的笑,看得出来是真的开心,但是开心背后积压着这么多年的苦楚。
我一下子就难受起来,说呜呜呜一定很疼,玩笑的语气差一点点就带出哭腔来。
吴邪摸摸我的头发不说话。
这人确实没以前好玩了,而我也不想真掉眼泪,否则难不成让他哄我。
——————
黎簇身上没好透的伤因为被湖水和淤泥浸泡,又在棺材里度过了十几个日夜,导致了高烧不断。
火车没有开到杭州他就睡死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车上了。
四下漆黑,空气闻起来有南方的湿度。
该不是没跑成,又被抓了吧?黎簇心想,那就玩球了。
但是他很快就听到了霍秀秀的声音,“……吓死我了,还好你们来的及时。”
黎簇眨了眨眼,发现自己之所以看不见是因为带着眼罩。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多了,这里似乎有医生和卫生措施。
接着他听到另一个女人的声音,“要彻底养好至少要一个月,到时候,估计古潼京下面就彻底炸了。”
最近怎么老遇到女医生,他心想。
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由远及近,似乎是从门口刚刚进来,“这边的壁画处理的差不多了,还有八个点要踩。”
“用不着,”女医生说,“尼泊尔那边两个留给阿莫他们,只要在迁徙之前做完就行了。”
……迁徙!黎簇下意识想出声表示自己醒了。
但是他忍住了。
不能轻易信任他们,不能轻信任何人。
“张家从漠河出发向西,应该已经过内蒙了,”女医生继续说,“处理好这些古墓,汪家迁移的范围就会缩小很多。到时候收网,吴邪可能会亲自去。”
吴邪?黎簇拼命忍住不让自己因为激动或者震惊颤抖。他还活着?
男人笑着说:“吴邪去不去都无所谓,不过阿莫肯定会去。哎,秀秀小姐呢?”
霍秀秀说:“我不去,到时候小花哥哥该回北京了,我回去帮帮他。”
“这小子怎么办?”
“他不是今年高考么,要不送回去让小沈带带?”
“行了吧,小沈够忙的了。要是这小子影响她高考,陈莫知道了回来准扒了他的皮,吴邪也拦不住。”
陈莫又是谁?小沈又是谁?
“别装了,”女医生弹了一下他眼罩的带子,“醒了就醒了。”
黎簇屏气凝神一动不动。
“不起拉倒,我们吃饭。”一股牛肉的香气飘了过来,霍秀秀笑嘻嘻说:“这小朋友比吴邪哥哥那会儿还倔呢。”
香气和进食的声音简直是折磨。
黎簇最后还是爬起来了,倒不是饿,是生理需要。
起来以后也还是没能抵挡住一大锅水煮牛肉的诱惑,心说死就死吧,老子还怕这个。
他一边吃一边偷瞄。这里是很乡村气息的农民房,但是打扫得很干净。那个医生是个纹花臂的女人,男人瘦瘦小小脸上总带着笑。
“吴邪还活着?”他问。
男人笑着耸肩,“这我们还真都没亲眼证实过。”
黎簇有点听不懂,“那陈莫是谁?小沈又是谁?”他通过蛇类的费洛蒙已经非常了解吴邪的计划了,他知道汪家会迁徙,可是他知道的计划就到此为止了。
这两个名字很陌生。
“沈琼啊,”霍秀秀看了看他,“阿莫嘛……我可不敢瞎说。”
“好奇心别太重,”花臂女子扫了他一眼,“知道我们是救你的就行了。”
黎簇心里冷笑,这个程度的威逼恐吓对他来说真的是一点用也没有了,而且几乎是立刻,他就判断出来这些人确实是救了他的。
这样更好,他已经知道如何在各种情况下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那收网的时候也带上我呗?”黎簇笑了笑说。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和几个月前已经完全不同。
——————
整个庙宇有一面风景极佳,据说吴邪以前喜欢坐在那边的山石上发呆,我就偷偷也去坐了一会儿。
好看是好看,就是雪反光太强了,这么看下去我迟早得雪盲。
我站起来,抖了抖自己身上的藏袍,转身发现吴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我身后。
他站的位置比我高,人又高大,金色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有一种宗教风格的艺术品气息。
我抬着头眯眼看着一不留神崴了一下。
刚穿假肢的时候摔得多了,倒不在乎。现在很少摔跤,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等吴邪接住我,我才找对正确摔跤的姿势,于是两个人很是奇怪的纠缠在了一起。
想当初,我真摔假摔和吴邪脚绊脚平地摔。如今小白兔同志已经脱贫致富,而我却拖了改革开放的后腿。
想到这儿我不禁叹气。
吴邪似乎被我莫名其妙的叹气搞的愣了一下,扶正我就用口型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感慨你长大了。我心说。
可是想想还是好怀念来着。那个被我在躺椅上壁咚会脸红,被我摸个肚子也会脸红,被我言语调笑几句都会脸红的小吴同志。
而我现在已经看不透他了。
我仔细的盯着他看,看了半天。
……他怎么这么瘦啊。
我忽然心疼的仿佛这么多年感同身受,心疼的连残肢也一起疼了起来。
他看我的表情,微微蹙眉,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他皱眉头的样子更要命。我差点号啕大哭说吴邪我好想你啊。
“……腿……腿疼……”我红着眼从牙缝里呲出两个字。
吴邪又皱了一下眉,然后弯腰一把勾住了我的腿-/根。
这是个正儿八经的公主抱。
我正忙着心疼,一看他竟然要出力抱我,下意识道:“不要你不要抱……”
说时迟那时快,吴邪闻声脸色忽的一变。和我在杭州旅馆里那一次一样,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陌生又凶戾。
完了,我顿时哑火,心想这蛇精病终于还是发作了。
然而山雨欲来了足足半分钟,我提心吊胆就差把眼睛都闭上,吴邪居然就只是铁青着脸把我抱回去了。
直到藏医开始给我检查我一颗心都还悬着。
我靠,刚刚我还以为他要把我从悬崖上扔下去呢。
“……之前受了寒,得好好养着,”藏医说,“尽量保暖,复健还是要做。哦,最好不要经常用膝盖激烈运动。”
……经常什么?什么运动?
吴邪嘴里叼着没点的烟草,脸色已经恢复了原样。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对我用嘴型说:“你房间冷,搬到我屋里来吧。”
藏医“啧”了一声。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