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视角———
太平静了。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凝视黑暗的虚空。
吴邪的呼吸声在离我三米远的另一张床上,从节奏看,应该还没睡着。
他真的什么都没做。
他怎么能什么都不做?
我抱着枕头开始委屈,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矫情但又避无可避。
这狗屁剧情应该叫什么?《穿越到他出家后》?不,就算他现在出家有我的锅,也不能全都怪我吧。
而且眼下我已经温良乖顺五天半,改邪归正不再骗人。私以为虽然在佛门清净之地结亲不合适,但有些事情也应该告诉我了。
……
从一开始就认出我,所以那天是情难自抑么?
我知道这一行很少有爱情为基础的联姻,更多的是养情人。情人就是日用品,可以换,坏了也不可惜。
毕竟如果有个普通人做软肋,对双方都不是好事。
事实上我或许比他更适合这一行,我能够承担不做普通人的后果。
我翻了个身,往吴邪的方向看,但是看不清。
大概许多事情也不需要看太清。
我非良配,但无论以什么身份共度余生,我想我都能胜任。
———吴邪视角———
阿莫睡着了。
虽然以她的自制力似乎是可以一整晚保持平躺一动不动,但看来她还是喜欢抱着枕头。
我从床上坐起来,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摸过床头的烟盒往外走。
这几年烟瘾大,没办法。
抽了三根,精神松懈了下来,开始感觉到冷。
墨脱的冷我已经习惯了,但是阿莫还是冻的手脚冰凉。我一开始摸到她的手竟然感觉那种寒冷不似活人。
顺着手腕摸进袖子,抱起来贴到脖子才能感觉到温度。我遇到的事情让我太容易神经质了,现在除了接出闷油瓶,我只希望身边的人平安。
谁他妈让我希望破灭,老子就弄死他。
我开始抽第四根。按照经验,抽到第五根的时候手脚会开始回暖。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阿莫拖着被子刚刚走到门口,撩开帘子就被寒意逼得眯起了眼睛。
“你出来了啊……”她揉了揉眼睛,“……嗓子还没好又抽烟了……”说着把被子一丟就跑过来。
大概没睡醒,这声音和平时比起来软多了。我嘴里叼着第四根烟,有点想耍流氓又有一点点被抓包的心虚。
我们对视了一会儿,阿莫居然挤出了一个温柔的笑脸,“外面多冷啊,进来抽。”
……
不对劲。
她这两天贤良淑德的令人恐慌。
我被拉回屋子里的同时内心深刻检讨了一下。
昨天的脸色吓到她了?当时的阴沉,如果有熟悉我的伙计在,一定以为有人要倒大霉了。
喜怒形于色是我们这一行的大忌,我也早过了连这都需要人提醒的时候。只是一开始这丫头说“不要抱”着实让我气着了。
无论上雪山还是下沼泽,我的印象里阿莫起码有一半时间都在别人背上待着。狗日的,那些喽啰都能背,老子还不能抱一下?
“……睡不着吗?”阿莫呵着手问。
发红的炭炉后我看到她是赤着脚的,葱白的皮肤,脚尖冻的发红。
……你这个样子我能睡得着?
我把烟丢进炭炉里,拎起边上的被褥把她的脚裹住。
“上床睡吧。”我说着,身体却没有动。
但凡再对视一秒,场面都得失控。
结果阿莫打了个哈欠,“嗯”了一声,慢悠悠爬回了自己床上。
……狗日的天门,老子到底是让她来干什么的?助上师我修行么?
———你的视角———
我知道吴邪的执行力其实非常强,如果他要琢磨一件事情,是真的会像电影里那种侦探一样弄出一面墙的思路的。
昨天晚上他溜出去,我还以为跟着可能看到他这些年作为静室的地方。没想到他只是站着抽烟。
我不喜欢烟味,但是吴邪抽烟的样子实在太有味道了。
这简直让我心怀鬼胎,甚至一度打算熬到第二天早晨直播观看吴邪起床。
结果最后,等我起来的时候吴邪已经在看书了。
我沿着床爬着去找腿,又发现鞋子不知道昨晚给我踢到哪里去了。
“吴邪,”我只好叫道,“有没有看见我的鞋和腿啊?”
吴邪搁下笔,绕着床走了一圈,捡到了我的靴子和义肢。我伸手表示递给我就行,没想到吴邪直接蹲了下来,似乎是想给我戴上。
我呆了一下。吴邪抬头看了看我,努嘴示意我可以把裤腿卷起来了。
义肢的绑带是一条在膝盖下一条在大腿上的,我拉了拉裤子,但是因为比较厚所以只能拉到膝盖。
吴邪蹲着,我刚好能看见他的发旋。这个角度加上宗教性质的藏袍,显得莫名的-情-/色-。
皮肤上手指不轻不重的划过去,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心想啊完了,肯定上脸了。
别看我别看我。空气渐渐变得有点热,我几乎僵硬了,吴邪还没系好。
“我,我自己来吧。”我手才一松裤腿就掉了下去。吴邪还是低着头,我就感觉他的手往里伸了伸,然后绑带一紧。
我整个人一激灵。
“好了,”吴邪抬头笑笑,表情无害又温柔,“今天想吃什么?”
我混沌的大脑算了算日子,竟然已经逼近年关了。年年有余,我随口就说:“鱼?”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犯傻。藏族过去有水葬,加上宗教的关系,应该是不吃鱼的。
结果吴邪直接点头,说他去抓。看我欲言又止,又摸摸我的头发说这些人不是一般的藏人,不用和他们太客气。
“想一起去吗?”吴邪说,“得穿厚点。”
整个湖的冰层都泛着奇异的蓝色,吴邪用一个像是大号红酒瓶起子的东西钻入冰层,开了一个直径十五厘米的口子。
我在边上小心翼翼地滑来滑去,并骄傲的自吹自擂目前还没摔过的战绩。
吴邪拿出钓竿——那东西就两根筷子长,和筷子差不多粗。我知道这应该是俄罗斯人冰钓的普通装备,但还从来没见过怎么用。
只见吴邪挂上饵,直接放线甩进洞里。
“这样就行了?大概多久能上钩?”我好奇的问。
吴邪说:“很快,这个地方的鱼很好钓。”
结果真的不到一根烟的时间,吴邪就提溜上来一尾鱼。说大不大,但也不小。
我看没什么难度,就沿着冰面滑过去,“关老师关老师,让我试试嘛。”
吴邪看我滑过来也不躲,直接把我“摆正”在他身前,“……为什么还叫我关老师?”
我握到钓竿,还没太搞清楚怎么用,注意力完全不在他的问题上,含糊回答了两句,吴邪就直接从身后环抱过来。
“……这里的鱼从出生起没有被钓过的经历,”他轻声说道,“所以只要你稍微……一下,它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咬饵。有时候也是因为太冷,哪怕知道这另一头是鱼线也会咬上去……”
他抱着我的手往上一拉,我立即就感觉到鱼线那一头有东西扯动。
“真的哎,上钩了!”
我一边收线一边唧唧歪歪夸关老师真厉害。
不过……刚才他是不是话里有话?
——————
西湖边上那间铺子的伙计回来了,但是没有开张。
他回来的那天坐在门槛上从早到晚,什么也没干,就和他以前看店的时候一样。
我被开除了,王盟心想。
我他妈居然是被开除的。这几百块的工资我没辞职反而被开除了。
他没数吴邪最后给了他多少钱,也没真心想恨谁。
他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吴邪就不能在店里好好待着,为什么要去为了一个无法预料的结果去拼命。
然而生活还要继续。
狗日的,这就是现实,无论觉得多不值多难过,还是要生活。
王盟点上烟,摇摇晃晃迎着薄暮走着。
重开家店吧。叫什么呢?该跟自己姓了吧?要不,叫“王子规矩”好了。
望子归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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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一穷还是做了一桌儿子喜欢的饭菜。
他知道自己不做些什么在这个年夜里不会踏实。
父母和儿子到底是骨肉相连,吴邪再少回家,他身上的变化他们也都看在眼里。
要说看到那些疤痕不心疼是不可能的,但他做的事情他们也已经无力去管了。
终究还是踏上了和老三一样的路啊……
吴妈妈看着那一桌菜热了又冷冷了又热,心里只希望这个放养多年的儿子平安。
至于是否结婚生子,是否按照世俗意义上“正确”的方向走,她已经不在意了。
后来她再想起这一年寂寥的春节,总觉得似乎儿子居然在为那个世俗意义上的“正确”欲扬先抑。
———吴邪视角———
“唔好吃!”阿莫尝了一块鱼肉,哈着气,“有当年西沙那味儿了。”
“说起西沙,还没问胖爷怎么样啦?”
这边的厨房还是比较乡土的款式,刚刚小丫头努力鼓风五分钟,吹了自己一头陈年老灰也不见炭火更红一点。
她哼哼唧唧嘤嘤嘤叫我,我给她擦脸感觉像给猫洗脸一样,有些好笑,结果自己脸也差点给抓花了。
……
要是这辈子就这样了也不错。
但是阿莫于我的心魔来说,并不是能加速它衰老消亡的人。甚至有时候她让我更加冒进和偏激。
此时我看着她的表情,知道她不是忘记问了,是很多事情不做好心理准备连她也不敢问。
我写道:“胖子最近瘦了点,但状态比我还好。现在他就差媳妇儿过门,兄弟出门。”
“媳妇儿?”阿莫眨了眨眼睛,“是云彩吗?”
云彩后来说,她觉得拉着自己跑出火海的那个女人应该是阿莫。
迫击炮轰散了她们,云彩的背上重度烧伤,住院的时间里疼得整日整夜无法入眠。
我和胖子想了很多办法,但最后还是留下了一些痕迹。
云彩却比我们想的坚强。
如今她的背上有着一幅水墨的鲲鹏纹身。胖子虽然不说,但我知道那是云彩为他选的。
“还有小哥……我看到他雕像了,”阿莫捧着碗暖手,表情放松了一些,“真是没想到会是那种表情……我还差点以为他变成石头人了。”
当初胖子好像也是这么想的。
有人拼命想从石头变成一个人,而我,却不知不觉变成了一块石头。
隔着桌子坐着我的执念之一,我那石化了的天真却连放在她身上的可能都没有。
其实我是希望她不要记得那么多事情的。
“想什么呢,”阿莫在我眼前挥了挥手,“也石化啦?那我现在开始学点石成金的魔法,放心你不会贬值的。”
用不着,对我来说你本来就会。
阿莫见我还是定定的看着她,逐渐露出了无辜的表情,“这个世界不会是唯心主义的吧?那……我思故我在,我思吴邪是个天真无邪小可爱!”
说着就要伸手戳我。
微微发凉的手指接触到我的皮肤的时候,我下意识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哇,”阿莫故作受惊,“诈尸啦。”
我捏了捏她的手,心说死丫头我要是诈尸绝对在尸变群体中一呼百应,到时候三百里尸妆强娶你进门看你还笑得出来。
“多吃点,”我写在她手背上,“你就这么点肉还不够我这个大僵尸塞牙缝的。”
她鼓了鼓腮帮子,把左手往袖子里缩进去,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论文字数-左-/倾-/主-/义-/者不怕牛鬼蛇神无所畏惧”。
“……那潘子呢?”她盯着鱼骨头半晌问道,“还有所有那些……”
不惧鬼神,但是害怕失去身边的人。
“潘子儿子都上幼儿园了,”我说,“这老小子被我强制退休,回老家娶媳妇了。不过这件事情他还是坐不住,我就只让他参与了最边缘的部分,寄寄快递发发盒饭什么的。”
“小花现在情况应该和我差不多,黑瞎子还在沙漠里,秀秀和黎簇应该已经从汪家出来了。”
阿莫看着我写的字句读了好几遍,把纸片举高了一些挡住了脸。
我觉得她可能是哭了。
本来想着晚上再和她说,不至于吃着饭就戳破了哭包。没想到事隔经年,只要她一问我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一点长进也没有。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阿莫说那真是太好了哈哈哈不知道他们还认不认识我下次见面要不要带点特产呢。
“都记得你,”我说,“把你骗到这儿光靠我一个也不够。”
阿莫愤然瞪眼,低头扒饭。
……
“既然你做饭了,那我洗碗,”吃饱了肚子龙颜大悦的小丫头向我表示众生平等,“别和我抢啊。这地方太无聊了,再不找点事做我都要发霉了。”
“行,你说了算。”
我心说这儿的水温和城里可不一样,待会儿冻坏了我还不是要奉献自己的脖子和胳肢窝。
……想想朕也是龙颜大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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