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赵腾的脸都绿了。
这事儿也怨他自己嘴贱，还不能继续跟人家吵，不仅理亏还有他吃饭的爹妈在后面听着。
真要骂起来，店里生意还做不做了？
赵腾气得要死，偏偏还想再阴阳怪气方月临一波，他一本一本扫码计价，边说：“唉，我当服务员的机会也不多了。毕竟咱是个大学生，已经接到好几家公司的实习邀请了，建厦地产知道吗？开学以后我就去建厦分公司实习，等毕业直接签约，发展两年就能进总公司了，那可是前途无量的金饭碗，啧啧啧。”
旁听的宋淮安冷笑，心道实习生是吧，就这幅嘴脸还想进建厦？等着被开除吧。
李池平常新闻看的也多，听见建厦后顿了一下，拉着方月临付了钱就往外走，走出门才愤愤地呸了一声：“瞧他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建厦怎么就眼瞎了看上这种人？”
说完又担心方月临不能理解他的愤慨，于是科普道：“你知道建厦么？就咱们国内最牛/逼的房地产公司，总部在长海不在首都的那家。”
他觉得方月临应该不大关注这些事儿，说完两句就转移了话题。
两人在广场前约了过几天出来拿笔记的时间，李池就走了，临走前还特意叮嘱要方月临好好学习别浪费时间，得到方月临保证后才放心地往自己家走。
没了第三个人在，方月临熟练地掏出一只耳机带上假装语音，免得被人发现以为他在自言自语，“先生，建厦就是你朋友生前工作的那家公司吧？”
李池以为他不知道，实际上他最近除了学习以外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代替先生关注各方面流传出来一些关于建厦地产的小道消息。
宋淮安为自己当初找的臭借口头疼，现在有还没到解释真相的时候，只好继续扮演这个无中生出来的朋友，“对。”
方月临拎着一个大袋子，走起路来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开口问道：“在那种地方工作，是什么样子的？”
宋淮安沉默片刻，道：“每天家和公司两点一线，其实和你上学差不多。”
一人一鬼走在回家的路上，行人道旁的店面因为开关门溢出空调的凉爽，方月临仰头看向麦河县蔚蓝的天空，头一次主动跟先生谈论起了自己的未来。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天南地北，大海沙漠，高山流水。
如果不能亲眼看看脚下这片广袤的大地，太遗憾了。
*
长达一个半月的暑假一晃而过，九月初，麦河中学在浩浩荡荡的学生大军返校中迎来了新学期。
高一新生在家长同学的陪伴下办理入学，校园各个角落都能看见他们热情又好奇的身影，食堂和校园超市更是人声鼎沸，学校门口两条街的文具店也都生意爆棚，老板们笑得合不拢嘴，一边收钱一边指挥着店员把更漂亮更精致的笔记本搬到最显眼的地方，吸引小姑娘们的注意力。
赵谨言今天是一个人来学校报名的。
她期末考试的时候感冒了，头晕脑胀没发挥好，语文作文写跑题了，成绩出来后被家长勒令禁足，整整一个暑假都在各种补习老师的洗脑中渡过，过得那叫一个水深火热。
好不容易熬到开学，摆脱了家长的管束后兔子一样跑出来，连平时的好姐妹都来不及约，直接跑来校门口的文具店购物。
她来的时间不太好，正遇上高一新生入学，几乎每家店都水泄不通。赵谨言在门口张望了一下，发觉笔记本那栏被翻得底朝天后瘪瘪嘴，泄了气地退出文具店，打算找个地方待一会儿，等人少了东西重新上架后再去挑选。
校门口空闲的地方不多，赵谨言爬上花坛的边缘，找了个无人的台阶坐下，东张西望看看有没有熟人能拉来一起聊天。
她抬手遮在眼睛上张望，没一会儿还真看到了自己可爱的小漂亮同桌。
赵谨言双眼一亮：“月亮！！方——月——亮——！！”
她穿着裙子，从花坛上跳下来的时候短发和裙边一起飘荡，引来路人频频侧目，方月临循声走过来，无奈道：“你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哎呀你好烦。”赵谨言白他一眼，随机又兴奋地像见到了亲人，一把拉住方月临的胳膊就把他往校门口带，“你是来报名的还是来看分班的？正好我刚来还没报名呢，走走走咱们一起去，顺便看看分到哪个班了。”
赵谨言学习一直比方月临好点，但这次方月临进步了20多分，她考砸了语文作文，两人半斤八两，大概率是分在文科同一个班的。
两人穿过重重人群挤进教学大楼，在一楼大厅的位置找到了高二公开处刑黑板，赵谨言捂着眼睛深吸一口气，非常自觉地从文科倒数班级开始寻找自己的名字。
方月临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宋淮安看了眼赵谨言拉着方月临胳膊的爪子，冷哼一声，别开了视线。
“啊！找到了！”
赵谨言挤进人群前列，拉着方月临，低声道：“比我想象的好点，居然在五班，我还以为会分到七八班呢……”
方月临内心毫无波动，在哪个班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反正学习是他自己的事情，只要老师不搞小动作，在尖子班还是吊车尾的班级都没关系。
唯一值得高兴的大概就是赵谨言这个同桌还在了。
至于名单抬头出的班主任签名……
方月临皱了皱眉，提醒赵谨言：“你看班主任是谁。”
“我还真没注意，看看啊……卧次——咳咳，”赵谨言及时刹车，指着名单瞳孔地震：“居然是……居然是江主播……”
签名处写着三个大字：江文瑶。
赵谨言顿时眼前一黑，又回忆起了被江主播听写折磨的恐惧。
她趴在方月临肩膀上，捂住脑袋，喃喃自语：“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洗冷水澡，如果我不洗冷水澡我也不会感冒，如果我不感冒我也不会把作文写跑题，如果我不把作文写跑题我也被分到五班，如果不被分到五班我就不会继续让江主播折磨……”
方月临笑了一声，摇摇头，把犯病的同桌拉出了人群。
宋淮安跟在他俩身后，非常鄙视地盯着嘚啵嘚不带停的小女生。
从江文瑶办公室里报完名出来，赵谨言心都是凉的。
她并列跟方月临走在一起，麻木道：“你看见她刚才看我俩那眼神儿了吗？像不像容嬷嬷在小黑屋里看紫薇的眼神？”
方月临终于忍受不了她的碎碎念，“正常点儿，再啰嗦我就走了。”
“……咳。”赵谨言瘪瘪嘴，一秒钟恢复正经，“不管她了。走，陪我买文具去。”
门口文具店的人潮终于散去一波，老板和店员齐动手上架补货，赵谨言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直接奔着笔记本的货架去了。
方月临跟着走进去，无语道：“我记得你上学期买的一套黑色的还没用完吧？”
“是没用完呀，”赵谨言理直气壮地说：“新学期新气象，不买新笔记本像话吗？”
方月临：“……”
赵谨言啧了一声，在货架上慢慢挑选精致的笔记本，感叹道：“唉，我就知道你不懂。学习已经这么痛苦了，难道我还不能买几个好看的本子来慰劳自己吗？哦对还有漂亮的笔，反正不嫌多。”
方月临心说谁慰劳自己像你这样的？看见上新的漂亮笔记本就走不动道，隔三差五就买两只新笔，文具控也不过如此了吧？
不过话不能说出来，否则赵谨言一定会拉着他说出自己购买新文具的十八条理由。
惹不过躲得过。
在赵谨言第三次让他对款式差不多的笔记本进行二选一后，方月临借口自己买东西，溜到了前台卖笔的货架。
老板终于得了休息的空挡，坐在收银台上看着对面挂在墙上的电视，一边对方月临安利道：“同学看看新生套装？刚到的货，中性笔自动笔橡皮尺子一应俱全啊，该有的都有。”
“不用了，谢谢老板，我随便看看。”方月临婉拒安利，低头挑了两支彩色中性笔，便于以后做笔记用。
老板被拒绝后也不在意，仰头看电视，看着看着还发表一波观后感，用长尺戳戳店员的后背，得意道：“你看我上次说什么来着，让你跟我一起炒股吧，你不干，这不就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了？我现在都还觉得买少了！”
店员停下手里的活，放下抹布看过来，无奈道：“舅舅你也知道我家那情况，钱都是我妈管着，炒股风险大，怎么跟她说都说不听，我能怎么办啊……”
舅甥俩聊了几句，老板敲敲玻璃柜面，朝着电视努嘴：“喏，上次跟你说的时候你不信，我说建厦能挺过来吧？你瞧瞧，今早刚宣布老爷子带了位后辈出来培养，现在才几个小时？一路飙升，我看还能继续涨。”
方月临在他提到建厦的时候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先生？”他走到货架的另一边去，趁自己站在死角处压低了声音提醒先生看电视。
屏幕上红红绿绿的指标眼花缭乱，方月临好半天才找到建厦地产四个字。
主持人说了一大堆他听不懂的话，过了会儿又把老板刚才说过的事情重复了一遍，屏幕中也适时地插入一小段采访画面。
建厦总部大楼前，两鬓斑白的古稀老人握着手杖，面容冷峻依稀能够看出年轻时的风采，老人身边跟着一位青年男人，容貌竟和老人有几分说不出的相似。
宋淮安仰头看着电视屏幕，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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