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从勤政殿里走出门的时候,柳真一脸的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实在是不可思议。

    满朝文武谁能想到,陛下居然是如此一个痴情种子。

    遥想当初,陛下登基时可是这么说的。

    “朕才不会娶那些庸脂俗粉。”

    “皇子公主?你们觉得朕现在就要死了吗,这么着急留后?”

    不久前,陛下还这么威胁过他们。

    “以后谁再敢让朕去选秀。”

    “就先从自己的府邸一步一叩首,爬到朕面前再说。”

    柳真忍不住鞠了一把辛酸泪。

    陛下终于开窍了,他们大昭皇室终于有后了。

    此时的柳真还不知道,陛下心悦之人的真实性别。

    柳真的脸上五颜六色,夹杂着高兴激动以及一把久违的心酸。

    他掸了掸衣袖,准备回家后叫上三两好友庆祝一番。

    哦对了,封后大典也是时候操办起来了。

    陛下可是说了,要么不娶,要么这辈子便只娶一个人。

    在柳真身后,与之擦肩而过的,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

    常叁司提着一个漆黑的木箱,满鬓斑白中不失威仪和阴冷。

    他一步一步踏在了前往勤政殿的阶梯上,那深沉如古井的双眼中,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见到谢既白的下一秒,他立即便抖着手,颤颤巍巍地跪在了那年轻帝王的面前。

    “罪臣前来请罪,望陛下息怒。”

    谢既白正看着暗卫新收上来的话本,闻言看都没往下看一眼。

    户部尚书常叁司早已年过花甲,又是两朝老人,按理说理应有三分薄面。

    而谢既白显然不给他什么面子,陛下的书翻了一页又一页,直到最后一页落,这才百无聊赖地扫了一眼下方。

    “朕竟不知,朕还有那么大的面子,竟让尚书大人来给朕请罪了?”

    尚书立马把头往下垂了几分,额头紧紧贴着地面,让人不禁担心起他孱弱的老腰。

    “老臣教子无方,还望陛下恕罪。”

    常叁司字字恳切,语调诚恳。

    谢既白仍旧是充耳不闻。

    常叁司这才狠狠一咬牙,藏住了眸中那意味不明的锋芒。

    他哗啦一下扯烂了袖子,而后一把打开了随身携带的那个木箱。

    木箱中陈放着的正是一只鲜血淋漓的手。

    “臣自知罪孽深重,难以自赎。昨夜痛定思定一宿,这才忍痛砍下了那不孝孙儿的右手,还望陛下念在他年幼无知的份上,再给他一个机会。”

    说完后常叁司似乎十分悲痛,他狠狠往地上磕了几个头。

    “常林是臣唯一的血脉,他父母去得早,全怪臣教导无方,才让他惹怒了陛下。念在臣这些年为昭国鞠躬尽瘁的份上,还望陛下饶他一命吧。”

    谢既白这才来了兴趣,他淡淡放下了那个外封被重新包装过的话本,一步一步走到了常叁司跟前。

    常叁司一抬头便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绣着金丝麒麟兽的长靴。

    谢既白这才放缓了语调:“朕记得,朕要的是两只手。”

    “常叁司,你把朕当傻子吗?”

    谢既白轻展五指,从掌中往下抛了一封密函。

    常叁司犹犹豫豫地捡起那张密函,长满白胡子的嘴唇止不住微微抖着。

    “永宣二年八月,尚书府一月内死了十个丫鬟,对外声明是染了疟疾,紧接着便把这十个丫鬟草草下葬。”

    “永宣四年五月,尚书府死了三个丫鬟,七月死了五个小厮,对外声明是溺水、意外。”

    “去年,你的好孙子常林当街与人斗殴,后将人重伤,追究其因则是因为你的好孙子要强抢人家的妹妹,甚至不惜利用权势与一介平民动手。”

    谢既白半蹲下来拍了拍常叁司的肩膀:“丫鬟、小厮、别人的妹妹,这些好像都是你的孙子干得好事。常叁司,这就是你说的年幼无知吗?”

    他一把将这浑身颤抖,腿酸脚软的老头给提了起来,而后轻笑着掸了掸对方肩膀上不存在的灰。

    “至于你这些年又干了什么,朕自然会慢慢给你算这笔账。”

    谢既白云淡风轻的背过手,淡道:“没什么事你就退下吧,至于常林要如何处置,朕稍后会派人到你府上细说的。”

    在谢既白的身后,常叁司终于抬起了那张隐忍多时,满脸褶皱的老脸。

    他愤恨的看着谢既白,两只老眼宛如两口藏着毒蛇的枯井,正急欲张开自己的獠牙。

    他袖中的手指攥得死紧,继续忍着。

    谢既白登基第二年便设了内阁,分割了六部的诸多权力,这几年更是一步一步从他这里分走了昭国的财政大权。

    这小畜生现在居然连他唯一的孙子都不肯放过。

    常叁司收敛了自己的野心,换上了那副黯然失魂的样子。

    “老臣遵命。”

    在常叁司走后,谢既白身后便多了一名特别的暗卫。

    他是谢既白旗下唯一有姓名的暗卫,一身灰衣,脸上也被一张面具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浅灰色的眸子。

    不出声时谁也发现不了那里站了一个人。

    他姓周,名不休。

    周不休的语气和他的人一样淡淡的。

    他理性提出了自己的意见:“陛下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谢既白终于露出了一个有些餍足的笑容。

    他甚至耸了耸肩,道:“毕竟朕和以前可不一样,现在朕是一个有家室的人。”

    周不休:“……”

    “不把这些杂草除干净,万一伤到融融怎么办?”

    周不休有些无语:“如若这些人狗急跳墙的话,陛下不担心吗?”

    谢既白笃定的看着他,语气中泛着三分冷意。

    “朕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

    宁融没想到陪暴君吃晚饭已经成了自己的每日任务。

    还好谢既白这里的菜总是比他那里香很多,不过来得久了宁融才发现,谢既白的口味好像真的很清淡。

    虽然每天的晚膳上总是种类丰富,还有宁融最爱的辣子鸡,剁椒鱼头一类的麻辣菜肴,可日子久了宁融逐渐发现,谢既白好像对这些口味重的菜都不动几下筷子。

    今日晚膳时,宁融下意识数了数谢既白动的筷子。

    果然,桌上但凡有辣椒的菜,谢既白连一筷子都没动过。

    宁融犹豫的伸出了自己试探的爪子:“陛下…是不是不能吃辣啊?”

    他甚至还想起了自己的辣子鸡。

    谢既白不能吃辣的话,他当时是不是已经犯了死罪了?

    “怎么突然这么问?”谢既白用膳的手一顿。

    宁融嚼着嘴里的白米饭,哼唧道:“因为臣看陛下好像没动几下筷子,如若陛下不喜欢的话,可以嘱咐御膳房不做这些的。”

    谢既白不动声色地给自己挽尊:“朕没有不喜欢,只是这些御厨做的不合朕的口味。”

    谢既白朝宁融有些温柔的笑了笑:“融融做的就很合朕的口味。”

    宁融心想原来如此。

    生平第一次有人表扬他的厨艺,宁融还有些小激动:“既然陛下喜欢,那明日臣就再为陛下做一次辣子鸡。”

    他甚至期待的搓起了自己的小手:“正好最近臣发现了一种滋味更好的辣椒,陛下一定会喜欢的。”

    谢既白:“……”

    朕好像又说错话了。

    谢既白笑得十分勉强,他给宁融夹了一块鸡肉,而后道:“朕每日看着融融吃饭便够了,融融倒也不必亲自下厨。”

    宁融心想也是,他的厨艺暂时肯定是比不上御厨的。

    不过还好他有一颗想要和御厨比试的心。

    宁融啃起了谢既白夹的鸡肉,眉眼弯弯的:“其实臣以前也喜欢看吃播,感觉看吃播下饭食欲也会高涨很多。”

    他没穿书前可是个忠实的吃播爱好者,虽然现在连个手机也没有。

    谢既白机敏的竖起了耳朵:“赤波是谁?”

    他是什么人?现在住在哪里?有朕好看吗?

    对了,主角听不懂吃播是什么的。

    吃完了鸡肉,宁融就着油滋滋的嘴解释道:“吃播就是吃饭吃得很香的一类人,不是谁的名字。”

    “很多吃播也是有很多人喜欢的,他们会奖励很多夸赞给那些吃播们。”

    比如一键三连。

    谢既白认真的听着,然后用玉筷夹起了一块鸡肉放入宁融碗中。

    “朕也奖你,奖你一块鸡肉。”

    谢既白微微弯起眸子,手下动作自然无比。

    宁融不得不说,谢既白的长相真的太犯规了。

    这么好看的人给他夹菜,不吃是傻子。

    宁融继续埋头开始小仓鼠似的啃鸡肉。

    吃了个八分饱后,宁融开始了每日饭晕。

    他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看着此刻正低眉夹米饭的谢既白。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个场景有一点熟悉。

    “说起来,臣好像还认识一个嘴挑的人。”

    谢既白再次机敏的竖起了耳朵。

    宁融挠了挠头,他越细想,那段记忆就越模糊。

    不过见谢既白此刻正目光炙热的看着他,他也不好就这么抛出一个话题不往下说了。

    宁融回忆道:“那应该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当时臣还在昭国民间生活,然后有一天去山里采药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那个人伤得很重,臣就把他带回了家里,差不多和他一起生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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