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味道。

    宁融顾不上手上止不住的血和疼意,他就像是一条脱水的鱼,急切地渴求水源,他攥紧了谢既白的外衫,鲜血濡湿对方的衣襟,宁融用尽最后一丝喘.息道:“谢既白……”

    谢既白将他抱得紧紧的,恨不得把对方揉入自己的血肉之中。

    “对不起。”

    “你来了。”

    就像是在漫漫黄沙里迷路的旅人最终找到了绿洲,宁融终于在谢既白怀里安心的晕了过去。

    谢既白将宁融打横抱起,看着宁融脸上的血迹,谢既白的眸色逐渐转为冷意。

    他大步流星的朝门外迟来的马车走过去。

    谢既白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话。

    “手脚挑断,带走。”

    禁军首领领命,而后像看死人一般慢慢走向地上那两人。

    深夜,破庙里传来惨绝人寰的惨叫声。

    渗人脾肺的惨叫伴随一声嘹亮的鹰鸣,白鹰扇动翅膀,穿过窗高高飞起,而后慢慢减轻了速度,合上翅膀乖巧的站在了谢既白的肩上。

    谢既白皱眉:“走开,脏死了。”

    鹰爪上还残留着些许血迹,它似乎看懂了主人对他的嫌弃。

    白鹰圆圆的眼中闪过疑惑,它看了看谢既白怀里的宁融,歪了歪头,最终心不甘情不愿地一跃而起,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宁融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个小孩对他一直笑。

    “哥哥,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宁融点头:“好啊,玩什么?”

    小孩思考了一下,然后对他说。

    “捉迷藏,你来藏,我来捉你。”

    “行。”

    “输了要有惩罚哦。”

    “什么惩罚?”

    “谁输了,谁就把这条虫子吃下去吧。”

    “……”

    宁融有些痛苦的睁开了眼睛。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个梦居然诡异的有些熟悉。

    他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狭长的眼睛。

    谢既白显然一夜未眠,见宁融醒了过来,他下意识便松开撑着下巴的手,有些紧张的看向宁融:“醒了?”

    宁融这才发觉自己的脸上感觉有点怪怪的。

    他动了动手,发现受伤的左手已经被包成了一个雪白的球,雪白的纱布不要钱似的缠在他的手上,缠了一道又一道,现在他的手已经动弹不得了。

    而脸上的伤口也受到了相同的待遇,宁融用没受伤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没错,他明明只是伤了颊边一片肌肤,却被人在脸上缠了好几道,还在他的头顶打了个蝴蝶结。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十级伤残了。

    宁融转了转僵硬的脖子,看向了谢既白。

    谢既白显然没有处理过,除了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外,脸上的血迹都没有彻底洗干净。

    而此刻谢既白正专注的看着他,狭长眼尾上却带了一点连他本人都没注意到的疲惫。

    甚至还带了一点红血丝。

    宁融顶着一个潦草的蝴蝶结看向谢既白,用手摸了摸谢既白的手。

    谢既白的手很冷,比以前还要冷得多。

    宁融皱眉道:“陛下是不是没休息?”

    谢既白刚顾着看宁融去了,反应都慢了一拍。

    “嗯。”

    “这怎么行?”宁融顶着一个蝴蝶结,没什么力度的斥责道:“陛下是一国之主,不好好休息的话伤了龙体怎么办。陛下现在就去睡——”

    说到这里宁融才刚刚反应过来,他睡得好像是谢既白的床。

    果然,宁融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布景,和某天早上的场景如出一辙,熟悉的摆设让宁融仿佛魂穿某天前。

    他为什么又睡在了谢既白的床上?

    “融融想问为什么会睡在这里?”

    谢既白替宁融开了口。

    宁融眨了眨眼,默认了。

    “因为朕不放心。”谢既白一反常态地开了口,“融融以后就睡在朕这里。”

    宁融猛地转过了头,头上的蝴蝶结都小幅震动了一下。

    “陛下为什么?”

    睡在谢既白这里,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谢既白皱眉,他坐在床边的软凳上,双手攥紧了宁融的右手。

    “那些刺客是冲着朕来的,”谢既白暗暗的咬牙道,“而且他们竟然敢动你,朕一定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宁融这才反应了过来。

    “陛下也遇到刺客了?”

    谢既白默然点头。

    宁融回想着昨天那两个绑匪的话,以及他们的行为。

    他忍不住蹙起眉头,而后又向谢既白询问起所遇刺客的信息。

    谢既白如实回答。

    宁融忍不住咬起了下唇,这是他思考时惯用的动作,而后终于想通了其中的因果,目光灼灼的看向谢既白:“陛下,昨日的刺客与臣遇到的绑匪,应该不是同一拨人。”

    谢既白点头:“这些刺客和朕以前遇到的刺客也不一样。”

    “嗯?”

    谢既白冷哼一声。

    “太弱了。”

    宁融:“……”

    可惜他们的对话还没进行完,就被推门而入的张之平打断了。

    拿着一株草药的太医张之平看着正在和敌国质子深情对视的陛下。

    敌国质子头上的蝴蝶结还是陛下扎的,说是什么不让他碰融融。

    张之平:“……”

    老夫真的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情趣。

    张之平佯装干咳了一声,作为陛下最信任的太医,他自然是一心只为了陛下。

    年过半百的张之平一脸非礼勿视,和善的脸上写满磊落,他看向谢既白,淡淡开口:“陛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既白用眼神征询了一下宁融的意见。

    宁融用唯一能自由活动的爪子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去说悄悄话。

    谢既白这才理了理袖口,和张之平一起走到了门外。

    门外风寒料峭。

    张之平深知自家陛下不喜欢听废话,于是直截了当的开门见山:“陛下,世子殿下的身体并无大碍,毒鞭和迷药毒性不大,臣已为世子配置了解药。”

    谢既白淡淡“嗯”了一声。

    张之平有些犹豫的开口:“只是让臣不解的是,世子体内似乎并非只有这两种毒……”

    谢既白瞬间回过神,他定定的看着张之平。

    “说清楚。”

    “具体的还需臣进一步查验,如若陛下允许的话,可否让臣取一些世子殿下的血液。”张之平朝谢既白拱手道:“虽然还不是很确定,但就臣行医多年的经验而言,世子身上的毒臣于二十年前也接触过相似的病人。”

    “二十年前?”谢既白极力克制,但还是有一丝情绪泄露:“那两人最后如何了?”

    “那两人中的是巫族独有的毒药。”

    张之平冷静地开口:“这种毒平日藏于体内,毒性并不大,可是……”

    “可是什么?”

    谢既白垂着手,身上蔓延出淡淡的血腥味。

    “可是下毒之人一旦拔起毒引,中毒者必会爆体而亡。”

    谢既白一掌击碎了手边的石栏,石栏瞬间碎成粉末。

    张之平目光复杂的看向谢既白,看起来这楚国质子在陛下心里的分量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重。

    “陛下可否知道世子身边有哪些巫族之人?”

    谢既白沉默许久。

    最后才扬起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看向张之平,眸中尽是刺骨冷意。

    “楚国的八皇子,生母不就是巫族圣女吗?”

    .

    寒风北远,料峭倾斜,南下风渐柔。

    楚国皇宫金碧辉煌,不同于昭国的北境雪,楚国则温暖的多。

    皇子所内,小宫女抱着扫帚发呆,对一旁的小太监道:“自从五殿下去了昭国,主子就沉默了好多啊。”

    小太监挠了挠头:“确实,八殿下以前还是很爱笑的。”

    小宫女搓了搓胳膊,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八殿下卫错的笑容里总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明明八殿下长得那么好看,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小宫女扫着那些干枯的落叶,对小太监说:“不说这些了,那件事你听说了没?”

    “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小宫女惊呼道:“当然是大皇子偷偷从宫外带进宫一个男宠啊。这两天宫里都传遍了,也不知大皇子中了什么邪,居然将秦楼里的小倌带进宫里……”

    大皇子显然风评不佳,现今无人,两人胆子也大了起来。

    “听说了。听说这个小倌脾气犟的很,在坊间很有名,叫什么无欢公子,卖艺不卖身的。”

    “对,我听大皇子宫里的小姐妹说了,这个小倌还拿花瓶砸大皇子呢。”小宫女忍不住笑了,“这是不是就是五殿下说的‘病娇’啊,又病弱又娇贵的。”

    “可能是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谁也没注意到角落里一闪而过的雪白锦靴。

    病娇?

    少年的眼瞳如同琉璃般剔透,他忍不住翘起嘴角,笑得开心极了。

    这可是哥哥形容他的词啊,怎么被别人抢走了。

    卫错脚步轻快地走向了大皇子卫竭的宫殿。

    少年身姿修长,面上却雌雄莫辨,挺鼻薄唇,唇角自然上翘,自带了三分笑意。他似乎极其爱笑,笑起来像猫一般眯着眼睛,露出一粒雪白的虎牙。

    卫错出入楚国皇宫任意一处皆无人敢拦,一旁宫女看着他,只觉得直直要看呆了去。

    八殿下今日也是这么好看。

    卫错几乎没受到任何阻拦,便如同出入无人之境一般进入了大皇子的寝殿内。

    他手上正把玩着一个父皇送给他的新玩具,一把削铁如泥的短刃。

    卫错摆了摆手,便撤下了寝殿内为数不多的几个侍女。

    而后他擦着那把短刃,一边哼着歌,一边走进了内殿。

    内殿的床上正坐着一个面容美丽的男人,男人似乎看也不看来人,抓起身边的一个花瓶便朝来人的方向砸去。

    “卫竭,别以为你是皇子就可以无法无天,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卫错伸手接过了那只花瓶,弯起了眸子把花瓶放到了一旁。

    “不要那么暴躁嘛。”

    赵无欢这才看清了来人,他警惕的皱起了眉头:“你是谁?”

    卫错用指尖擦拭着短刃,听到赵无欢的话,他轻巧的朝前走了两步。

    “卫竭是我皇兄,我是替他来向你道歉的。”

    虽然他面上说着道歉,可刀尖却离对方越来越近。

    赵无欢瑟缩着脖子,他朝后不断闪躲着。

    “你要干什么?”

    卫错哼着一首坊间流行的小曲,亮出了一粒小虎牙。

    而后他高高扬起手中刀刃,眼也不眨的挥刀而下。

    鲜血顿时喷溅在了他的脸上。

    卫错舔了舔嘴角,尝到了一丝温热的血液。

    一刀、两刀、三刀……

    卫错眼里的光越来越亮了。

    他继续哼着自己的小曲,在这空旷的大殿内显得格外突兀。

    啧。

    无聊。

    卫错叹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这场无聊的游戏。

    他用赵无欢七零八碎的身体擦拭着自己的刀刃,而后打了个哈欠,继续迈着轻巧的步子离开了内殿。

    寝殿外,大皇子卫竭也终于姗姗来迟。

    与别人不同,他早就知道自己弟弟的本性,因此在第一时间得知卫错来了他这里后,便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可还是晚了一步。

    卫竭咬牙切齿,他推开一旁的侍从便如流星一般跑进了内殿,在看到那惨不忍睹的画面后,他扶着门框干呕了几下,而后拖着步子来到了卫错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道:“你他娘的都干了什么?”

    “皇兄。”卫错的眼神十分无辜,“我这是在帮你啊。”

    卫错抓住卫竭那根手指,他手上鲜红的血液也就顺带染在了卫竭的身上。

    他恶劣的扬起嘴角看向卫竭:“今日我来探望皇兄,却不曾想竟有刺客斗胆潜入皇兄寝殿,意图不轨。”

    “虽然被侍卫和我一同拿下,却不想这个刺客竟当场自尽。”

    卫竭的腿瞬间软了,他的弟弟就用那么平和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什么都没做错一般。

    卫错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诚恳。

    “幸好皇兄没事。”

    卫竭瞬间被卸了所有力气,他的手甚至有些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卫错似乎很看不惯卫竭这幅样子,他给卫竭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而后轻声俯在卫竭耳边道:“皇兄,这几天昭国派来使臣,要邀我朝一位皇子作为使臣前去昭国给谢既白贺寿。”

    “你不会要与我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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