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五岁

    破庙内,洛明蓁僵硬地扭了扭脖子,余光瞧了瞧身后的木窗,那个被一剑穿心的黑衣人还被钉在木板上,纸糊的窗户上结满了干涸的鲜血。

    昨晚被掐着脖子几欲窒息的感觉又不由自主地浮现了出来,她现在是逃跑都不敢了,就怕自己前脚还没有跑出门,就被他从背后刺个透心凉。

    一想到那个场景,她就下意识地缩了缩小腹,再瞧见那男子攥在自己袖子上的手,只觉得像一条毒蛇趴在上面一般,吓得她嘴皮子都不利索了:“大哥,我……我这儿有几十两银子和一堆首饰,你拿去吧,我不要了,全给你了。”

    她说着,左手胡乱地在身后摸了摸,好不容易摸到了包袱,她咽了咽口水,就小心翼翼地推到了那男子跟前。见那男子的目光被包袱吸引了过去,她勉强松了一口气,两条腿缩在地上,跟蚯蚓一样往后拱着,瞪大的眼睛依旧警惕地看着身旁那个男子,而他只是略歪了头,有些好奇地用手指头戳了戳那个包袱。

    洛明蓁见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立马用手扒拉在地上,背过身就往门口跑,可她的脚才刚刚离地,身后就传来一道清脆的喊声:“姐姐,你要去哪儿啊?”

    她缓缓瞪大了眼,两条腿也硬生生停了下来,头皮发麻的感觉越发强烈,她斜了斜眼珠子,就见得那个男子已经不知何时到了她身旁,乖巧地笑了笑,一只手还紧紧攥着她的袖子,亮晶晶的眼睛带了几分期待地看着她:“姐姐是要去哪里玩么?那阿则也要去。”

    他说着,又眯眼笑了笑,碎发掩映下,那纠缠在脸上的红色花纹也跟着浮动。

    洛明蓁实在忍不住了,皱着眉头,心累地道:“大哥,你为什么要叫我姐姐啊?”

    他瞧着都要有二十了,喊她姐姐,这不是折她寿么?

    那男子只是略歪了头,似乎在思考她话里的意思,好半晌才疑惑地眨了眨眼:“可是不叫姐姐,那该叫什么啊?”

    洛明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懒得跟他掰扯了,只是试图将自己的袖子从他手里抽出来。可他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道,瞧着只是轻轻攥着,任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动不了分毫。

    她又咬着牙扯了扯,那男子就盯着她瞧,以为她这是在跟他玩什么游戏,眼神瞬间就亮了起来,握着她袖子的手也越发地收紧了。

    他扬了扬嘴角,软软糯糯地开口:“姐姐,你力气好小哦。”

    洛明蓁听到他的话,气不打一出来,憋着劲儿就用力扯了扯,眼见自己的袖子都撕拉一声快要断了,她一跺脚,没忍住脱口而出:“你撒开!”

    听到她的话,那男子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地是"哦"了一声,就听话地松开了手。

    可这边的洛明蓁还在使劲儿扯袖子,他这么一撒手,她登时就失去了平衡,踉跄几步就仰头摔到了地上,虽然下面是草垛,可还是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男子见她像是摔疼了,立马蹲下身子,抓住了她的手臂,急急地道:“姐姐,姐姐,你怎么样,有没有摔疼啊?”

    洛明蓁揉了揉臀部,疼得都快呲牙咧嘴了,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废话,能不疼么?

    可她也只敢在心里埋怨两句,谁让她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只能认栽了。

    那男子忽地伸出手,认真地开口:“姐姐不痛,阿则帮姐姐揉揉就好了。”

    他说着,手就要伸到她腰上了,洛明蓁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被他这登徒子的举动吓得立马往后缩了缩。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往前弯下腰,哭丧着脸告饶:“大哥您能不能别耍我了,您要什么,您就直说,我立马给您去办,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这人昨夜莫名其妙地要掐死她,一身鲜血的模样活像个吃人鬼。今儿个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张口闭口喊着她姐姐。她就一过路的,只想赶紧回家去,再这么被他吓下去,她非得被吓出个好歹不可。

    那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也不说话,就一个劲儿地盯着她瞧,有些半信半疑地道:“姐姐,阿则想要什么都可以么?”

    见他终于肯松口了,洛明蓁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眼中都快涌出激动的泪水了,她忍着臀上的疼,身子前倾,信誓旦旦地开口:“您尽管说,不管您要什么,我一定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您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立马去给您摘下来。”

    只要能让她出了这个破庙,她就能找机会逃走了。

    她是一刻也不想跟这个莫名其妙的疯子待在一块了。

    这人她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听到她的话,那男子嘴角扬起的弧度慢慢加深,日光融入他的眼中,像揉碎了星子一般,慢慢地就亮了起来。他忽地握着洛明蓁的袖子,摇了摇头:“阿则不要星星,只要姐姐。”

    曦光透过屋顶的缝隙投映在他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恍若谪仙的意味。若是没有那诡异的红纹,他无疑是一个俊美无无俦的男子,这会儿乖得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一般,更是让人忍不住心里乱了几分。

    洛明蓁眼睫一跳,登时从刚刚的美色中回过了神。

    面前这人可不是什么小绵羊,杀人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说他是吃人鬼还差不多。

    不过这会儿冷静了些,她才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太对劲。她又皱着眉头,上上下下看了看面前这个乖乖蹲在她面前的男子。

    他好像和昨晚有些不一样,就单单说眼神,之前冷得像结了霜一样,看谁谁都得心里一抖。这会儿却懵懵懂懂地,那感觉就好像一个几岁的小孩子一样,难不成他其实是个傻子?

    刚刚想到这个可能,她就立马摇头否决了。这怎么可能?他昨晚虽然发了疯,可看着绝不是个善茬,杀人的时候半点不含糊,又怎么可能是个傻子?

    她动了动喉头,眼里的疑惑越发的深重,眉头也皱成了一个小小的川字。

    那男子见她盯着自己,也只是乖乖地认她瞧,双手托腮,歪着脑袋对上了她的眼睛。

    洛明蓁重重地咽了咽口水,好半晌才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在他不解的眼神中,迟疑地开口:“这位大哥,您今年贵庚啊?”

    那男子眯眼笑了笑,语气满是自豪:“姐姐,阿则今年五岁了。”

    他的话音刚落,洛明蓁差点没坐稳,一屁股从草垛上摔了下去。她好不容易扶住身后的墙壁,呼吸也急促了几分,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男子,怕自己听错了一般,又问了一遍:“你说你多大?”

    她瞪大了眼,紧张地用手抓在墙壁上,不肯漏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可那个男子只是眨了眨眼:“五岁呀。”

    刺啦一声,洛明蓁的指甲在墙上抠出了几道痕迹。看着那男子懵懂的眼神,还有他头上被砸出的伤,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一片骇然。

    她可是清楚的记得,他昨晚都好好地,就是她将他打晕了,一觉醒来就成了这样。

    她埋下头,另一只手抓了抓散乱的头发,心里乱成了一锅粥。

    完了完了,这人肯定是昨晚被她一棒子给打傻了!

    这下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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