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看到这个沙雕了吗

    越非回神过来的时候,自己正站在一个地方。

    背后是嵌满银窗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而前面却是一座雕梁画栋的金玉宫殿。头顶的天空一尘不染,宫殿里面的人却“皇上皇上”地叫,哭得死去活来,哀痛欲绝。

    有点瘆人。

    不过,看到那些摄影机、灯光、三脚架、场记本,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在拍戏。

    但是,那几个女人痛哭的声音像是停不下来,也一直没有听到导演喊“cut”,反而又有一些现代装的工作人员围了过去,像是一堵人墙,将他隔在了外面。

    秉着好奇心会害死猫但不会害死自己的想法,一时间想不到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的越非凑了上去。

    “让一让,让一让,发生什么事了?”让我也吃个瓜呗。

    那些人似乎都在忙着看热闹,对他熟视无睹,也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没有一个人转过身来,全都在看里面的情景,仿佛他不存在一般。

    这令他更是好奇。

    他用了点力气往里挤去,看到一个个脑袋挡在面前,很想掰开他们,但是他又提醒着自己,要有素质。挤到一半的时候,他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踩了人家一脚,那人才像是后知后觉一般缓缓回过头来,他抬起头,刚想道个歉,却差点被吓个半死。

    我操!他,没有脸?!

    作为崇尚科学,反对迷信的法治社会人民,看到这样的场景怎么不害怕?但他很快就平复了心情:嗯,化妆技术高超。

    但还是绕道走吧。

    越非一边还在想着,他这样眼睛都不露出来用什么看戏,一边往边上挤。

    这一挤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发现,所有的人的脸竟然都是没有五官的!

    操操操,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白天就闹鬼了?还是批发的?

    他心中一紧张,那群人似乎在刹那间就齐齐“看”向了自己,他瞬间不寒而栗,马上想要往外跑。

    但那些像是一群被女人吸引了的色鬼们,突然都往里更近了几步,被夹得像三明治的他被来来去去的力量推了进去。

    一个不留意,他被挤到了人群外——宫殿里。

    “皇上!——”

    他被这一声叫给震哆嗦了一下,心想这些该不会不是女人,而是女鬼吧?说是说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但胆子小就是胆子小,他就是不敢抬头,怕见一眼就魂飞魄散了。可是,过了许久,一直都没有人碰他来勾他的魂,他才慢慢抬起头来,在指缝里看那些人。

    这些背影,点翠绒花。

    翠绿烟纱碧霞罗,水仙散花绿叶裙。

    都是美女啊……

    不对不对,鬼不就是这样的,迷惑人心!

    他赶紧摇摇头,把那些想法都甩出去。

    不过她们围着那张金丝玉刻的桌子做什么?

    嗯?好像还有个人……?

    他小心谨慎地走近,往旁边慢慢挪着,靠在那张桌上的半张脸慢慢从几个女人的遮挡中显露了出来,那人紧闭着双眼,面容安宁,如果不是因为嘴边有一丝鲜红,看起来就像在沉睡着一般。

    越非愣了一下。

    这,这不就是他吗?!

    他猛一睁眼,将趴在桌上的身子坐直了起来。

    眼前有瓷壶玉杯立着。

    前方有一扇窗,外面是一间庭院。

    边上,还有阵阵焚香。

    顿了会儿。

    嗯,想起来了。

    怕个毛,自己不是早就死了嘛!

    到这鬼地方都已经半月有余了。

    要不是那个演宠妃的毒妇入戏太深,在戏里真的给自己下了毒,《明君》一拍完,这届影帝还是他。

    门外忽然响起一男子声音:“少爷,明日选秀要穿的衣裳奴给您拿来了。”

    他抬起头,刚刚因为太困,在桌上睡着了,脖子好像有点扭着了。

    “什么奴不奴的,我不是说了吗,在家就叫我名字好了,咋俩谁跟谁啊。”

    刚走进来的人愣了一下,许是还没能够接受他这些天突如其来的性格变化,毕竟以前的越家公子可是个循规蹈矩、温文尔雅的人,如今却有些……倜傥不羁,不着边际?

    “规矩还是要有的。”

    “规矩?规矩还不是人立的。我爹也将你如义子看待,咱俩又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就算你叫我弟,别人也不会觉得奇怪。”这都是越非这些天旁敲侧击从各种人那得来的部分消息。

    这个气宇轩昂、眉目清秀的人叫洛星轩,比他大一岁,小时因被他爹在河中救下,就一直在府里了,算是他的奴才,不过,在这相当于“丫鬟”,明日要入宫选秀的时候,得一起,若是选上了,也就得陪他一直留在宫里了。

    为什么要选秀?

    越非想到此事,不由得在心中叹了一声。

    该朝代名曰“信”,不存于他所知的任何历史中,历代君王皆是女子,如今年号是元宁,已是新皇上位第六年,听说皇帝十二岁就继位,善用明章之治,气度恢宏,毫不逊色任何一代的女皇,是人人敬仰的明君。然后女皇帝嘛,还不是得传宗接代,除了贱民之外,有官爵的人、名门家的孩子到了年纪就都得入宫选秀,成为皇帝的……男人。

    半个月前,他那个爹对他说这个事儿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妃子头上不绿吗?然后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什么?我要选秀?!

    这就不对了,他几年前辛辛苦苦从剧组里面脱颖而出成了影帝,如今还要再来一次?而且还是另类夜总会选鸭模式?

    越非:侮辱!简直就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他对自己之所以会沦落到这个下场有个结论,他原来叫越非,现在居然还是叫越非,这大概就是缘分穿越法吧。

    不过,再怎么不愿意,国情是国情,君意是君意,没法抗旨不遵,他也不想这个其实跟自己没什么血缘关系的爹为自己的行为买单,更不想害得这几天比他妈将他照顾的还好的哥们获罪。

    他接过洛星轩的衣裳换了上,坐在铜镜前始终无法理解,这一张俊美无暇的脸,怎就成了自己的呢?虽然以前的自己也很帅,可这就是一个小白脸模样,还泪痣,还长睫,还桃花眼……

    哥们确实也很懂自己的风格适合什么,挑了件青蓝云烟衫给他,外覆薄雾轻纱,头上不用任何装饰,只用一条碧蓝丝带轻轻缠着一半作为发髻,插上纯色玉钗定固,虽不够男子气概的硬朗,可也确实是叫人移不开目。

    其实在这之前的半个月,他几乎就像是一副衣架,来来去去被换了百来件衣裳。那些奴才看了件件都说好,眼睛一直都像星星一样发着亮围着他,由于原先的职业素养在身上,他才不至于抓狂,最后还是他爹终于累了,说我儿就是人好看所以穿什么都好看,然后让洛星轩挑了一件。

    他打了个哈欠,洛星轩便去倒茶给他醒醒神,然后就指着桌上湿漉漉的一片,问道:“少爷,您又打翻了茶壶吗?这怎么湿了?”

    打开瓷壶一看,里面还满满的。

    越非听了一个激灵就跳了起来。

    那他妈好像是他睡觉流的口水!

    他心虚道:“不是不是,就是木头桌子有些发潮了……”

    “如此……”洛星轩像是在思虑着什么,“那我让他们给您换一张。”

    “啊?不必吧,反正我都快进宫了。”他挠了挠头。

    洛星轩想了想,也是,那就不换了吧。

    越非突然有些难过,这张桌子和椅子的相差高度,非常适合他这个身高趴着睡,这几天都睡的特别香,以后是睡不到了吗……

    想什么呢,谁要入选待在宫里了?

    晦气。

    为了第二日选秀,今日就得入宫。

    坐了一顿马车,一路上他想着一个很隐私的问题。那就是男人做妃嫔想要获宠,到底是看脸还是看……下面?想这个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哎……难以启齿……就是这几日洗澡的时候,他发现自己雄风不如往昔了……那尺寸似乎,别提了……

    他忽然叹了一口气。

    到了之后,还没来得及歇息一下就被一个男嬷嬷领走了,安排到了一个房间里,说了一通选秀要点和一些禁忌之后,便离开了。

    “阿轩,你快来看看,我屁股是不是颠肿了?”

    “……”

    “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俩不都是男……”

    他突然闭了嘴。因为突然想起来,虽然眼下是女子当朝称帝,然而此朝代也还是盛行断袖男风,还有女子磨镜,所以在宫中同性之间也是有避讳的。

    再加上曾经似乎真有男人上门来提过亲。

    算了算了,把裤子提起来吧。

    “呵,怎么连你这样的都来选秀了?你娘可真是不懂自家儿的水平啊。”

    隔着门,他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大声说话,听这句话,他推断出这是在怼人。

    “宋,宋公子……我……”另一个声音明显小得多,还支支吾吾犹如结巴,这是作为演员的他最不喜欢的,这样没底气,到哪都免不了被人欺凌。

    他推门而出,想看看怎么回事。

    隔壁十数间房内的人也已经在看热闹了,不是半掩着门在里面偷看,就是在窗内看,还有的就是跟在刚刚第一个说话的人身后,面前则是一个孤零零看起来十分弱小的人,一看就是一场不公平的对决。

    这一院子的人倒是长得都不赖,随便出来一个都可以说是“貌胜潘安”,就算是现实节目选秀也没这么多养眼的人,完全可以出道了。

    “我我我,我什么我?你连话都说不全,也好意思想成为皇上的人?”

    看戏的人一阵嬉笑,还有几个人在别处聚成圈子讨论,像是在嘲笑那个人。

    孤零零的人看起来可可怜怜,捏着衣角:“不是……我只是……”

    其他人:“宋兄,就别理这个家伙了,不过是一个废物罢了,明日就当落选了,你爹可是兵部尚书,他爹却是你一脚就能踩死的人,这种人不值得你浪费时间。”

    原来是大官的儿子,怪不得这么嚣张跋扈。

    那个姓宋的似乎还不想就这么放过他,竟上前踹了那人一脚,脸上极其厌恶道:“还不是因为这个贱人方才弄脏了我的衣裳,这可是云锦做的,她爹那点俸禄,赔得起吗?”

    其中一人:“说的是!怎么能让这样的人明日脏了皇上的眼?不如让他滚出去得了。”

    说罢也跟着踹了一脚。

    边上的人生怕不够这人的殷勤,怕这位宋公子质疑自己的忠诚,也上去补了一脚,而且一个更比一个狠。

    这一幕,似曾相识……

    不,是再熟悉不过了。

    男人之间竟然也有这样的戏码?

    那日后会不会也争风吃醋,抢着上位?

    然后,互相斗起来?

    他忽然感到一阵恶寒。

    这时候,已经有不少人不忍心看了,同样是一起来选秀的,还没选上就已经差别这么大了,如果真选上了,以后是不是少胳膊少腿都正常?

    “阿轩,我那包裹里有多少银子?”

    洛星轩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么问,只依礼回道:“少爷,有三千两。”

    越非毫不犹豫道:“拿出来。”

    洛星轩看了看他,大约猜出他的意思,便马上劝阻道:“不可,这是家主给您在宫中打点麻烦事物用的,以备不时之需。”

    “什么不时之需,没有不时之需了。”越非道,“你难道不想救他?”

    “我……”洛星轩看向那个人,以往他确实会第一个冲上去救人,可这是在宫中,一言一行都是不能够随意妄为的,而少爷无论有无被选上,都是多一个敌人不如少一事。

    但当他看见那人最终被踹到在地一声不吭之时,却将那袋银子给了越非。

    “哎呀,不就是一件衣裳嘛,何必动怒呢?我这有些银子,不知道可否令这位公子消消气儿啊?”

    宫中第一守则,不要崭露头角。做不到了。

    宫中第二守则,不要与人为敌,勉强一试。

    那人不耐烦地抬起头,像是准备开骂,结果看清来者,眼中忽然就有了些鄙夷神色:“呵,我道是谁,原来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之子,越非啊——”

    越非眯起眼。

    哦?他认识我?

    别人也开始议论了起来:“是那个人称江南美人美如冠玉的越祈温?”

    嗯?这说的有点厉害,难不成自己在外还享誉盛名嘛?他略微不好意思地对各位抱拳:“哪里哪里,正是在下。”

    “确实好看……”

    “可他对上了宋永秋,惨咯——”

    “呵呵,”这宋公子原来叫宋永秋,似乎很喜欢呵,一直呵个没完,“银子是赔得起我这件衣裳,但这衣裳是要穿着见君上用的,就无法用钱来衡量了。”

    “原来是这小问题啊,”越非招手,“阿轩。”

    “是。”

    洛星轩不需要明说,就拿来了他想要的东西。

    越非接了过来,尤为迅速地在宋永秋身上抹了抹搓了搓,那衣服竟然就恢复了纯白的模样。

    “这!”他们都极为惊讶,特别是近距离看的宋永秋,更是震惊,“这是什么?!”

    越非笑得开心:“这嘛?宋公子可能见识不多,没见过此物,我给他取了一个名儿,叫‘牙膏’。”

    宋永秋依旧惊恐,没见过这样的玩意儿:“什么妖法!竟然,竟然……”

    “竟然让你的衣服雪白如初?举手之劳,不必道谢,”越非过去将那人扶了起来,然后再回头道,“看来银子也不用赔了。”

    洛星轩替他少爷将这个受欺凌的人扶进了屋子,而越非见他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便也准备回房。毕竟大家都很忙,要休息睡觉的嘛,不然哪有力气吃饭啊?

    原本就借着这个由头踹地上这家伙几脚,让他有自知之明退出选秀,已经让很多人指指点点了,现在却更是没理由了,宋永秋快气死了,脸就像鼓胀的红气球,随时都会爆了似的。

    憋了许久,在越非离远之后,宋永秋怒气冲冲却不敢大声地说了句话:“嘁,威风一时如何?我爹早就和我说过一些事,越氏必定落选!”

    你等等,说什么?注定落选?

    不小心听到这句话的越非顿了一下,然后迅速溜进了自己的房内,心中扑腾扑腾,脸上面色青白交替。

    等缓过来之后,他忽然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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