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非仔细想了想。
这是什么?这是捧杀啊!
是不是暴君腻了直接的,所以玩起了这种把戏?
难道,她有什么特殊嗜好?
又或者是什么顽疾。
一定要在中元夜后才能触发。
他在疯狂的整理思绪,琢磨着自己是否漏掉了什么重要信息,但是思来想去,似乎并没有啊。
接过旨后,感觉手里拿着的不是一份殊荣而是一颗定时.炸弹,像是随时都会要了他的命。
刚坐下凳子,屁股都没捂热,忽然就来客了。
宫中消息传的飞快,三宫六院左邻右里似乎都知道了这个事儿,几个新人就带着好东西上门来,想要笼络笼络关系,奉承一下这位新起之秀,甚至还有个位分比他还高,但许久已经如同隐形人一样的人放下架子来讨好他。
而对门,紧紧死闭着。
本是明媚的天,却在月华宫主殿的阴森气息下映衬地十分诡谲,隔在中间的那池红莲愈发地可怖,似乎有连天的怨气从那里游荡出来,像一只魔爪慢慢伸向他们。
那几位都用着不同的眼神望了望那一头,有忌惮的,有轻蔑的,还有恐惧的,然后又带着笑脸看向他,面颊上堆起了一坨肉来。
首先发声的是已经在这里待了四年的老同志,聂青语聂昭仪,长的嘛普普通通还算过得去,他道:“那月妃早就该尝尝这等滋味了,他这性子,陛下或许乍起觉得还挺与众不同,有些新鲜,时间一久肯定也受不了,定是对他没什么兴趣了,往后祈温君的荣宠定然长久不断。”
紧接着补充的是跟他一样刚入宫的木岁尧木容华:“早就听闻祈温哥哥是人中龙凤,从那日选秀时我便注意到了,果然不出所料!”
咋,还哥哥哥哥地叫起来了?
剩下一个默默不语,大概是夸他的和贬低隔壁的话都被说了,不知道该说些啥了。
越非在心里暗笑,还是宫里头的人最真实了。
“哪里的话,我可一点儿也比不上各位,只不过碰了运气罢了,还是陛下肯垂怜。”
就这样你来我往的商业互吹一个时辰,终于把人送走了,这就是妃子们的日常吗,还是当皇帝舒服,要不谋个朝篡个位,农民翻身做主人?
那就更累了。
刚送走一批,允鹤又来了。
同样是道喜,就没有那么多废话了。
听说他得了风寒,拿了好些补药给他备着,更是因为担忧他,打从心里松了口气,为他高兴。
作为一个演员,他看得出来,那是真心的。
越非将昨夜的事跟他说了一通,允鹤先是疑惑,然后面带惊愕,接着瞪着眼睛站了起来。
“陛下竟然这般……开门见山地问。”
越非:“我也没想通,可能这是她常有的交流方式。”
允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他道:“对了,越兄,今日皇贵妃要召所有妃嫔们去风雅阁,为中秋佳节安排献艺,上回说了,昔年有人做的不好被罚了,还有的人没有做好准备,什么也拿不出手,便被废了位。尊君人善心美,他不想再因为这样的情况而让其他人遭受苦难,所以想将人聚起来,提早想出一些能够看的过眼又不会惹恼陛下的才艺,也是为了让彼此能够互相熟识,你来我往,成为好知己。他知晓我二人关系亲近,就直接让我来告知你,这些补药很多也是尊君所赐,希望你能赶紧好起来。但,因越兄晋位心有不满之人也不在少数,今日去了怕是免不了那些冷嘲热讽。”
越非眼睛无神。
本来今天靠着病还得了一天病假,不必去请安,怎么又有其他事情要干。不得不说,独孤言泽确实是个好人,只不过想的太美好了,其他人不说,光是见到过的那几个,他就知道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而且似乎暗里还分了派系,各为其主,有比较激进的进攻派,和比较保守的防守派,他可不想陷入任何一方,指不定就成了炮灰被拿去做垫脚石了。
才艺节目?
吹拉弹唱他倒是都会,来段rap跳个街舞再打个快板说小品会不会更独一无二。
应该会,死的时候一定是最独一无二的模样。
至于冷嘲热讽嘛……
“我习惯了。”
毕竟从演艺圈打拼上来的艰难程度不亚于后宫争斗。
“越兄一直都是如此乐观,叫我实在羡慕。”允鹤笑着,看起来很是纯粹。
“开心一天是一天,生气容易病多死早,没必要。咱们何时起身过去?”
允鹤道:“尊君体谅,白日流金铄石,暑气熏蒸,所以等日薄西山后再前去。”
此季昼长夜短,为了打发时间,他俩一起去亭子里给池子里鱼喂食,好在他这月华宫确实冷清,树木常年未修,长的老高,花草满庭芬芳,比起其他宫殿来看要凉快不少,对面紧闭殿门,这边却欢声笑语,似乎隔开阴阳两界一般。
月披轻纱,烟云笼罩,他们出发去了东边。
风雅阁内琴棋书画俱备,平日丝竹管弦,翥凤翔鸾,星罗棋布,游云惊龙,寻常歌舞乐伎并不能进入,是专为后宫主子们所用的艺阁,里面设有一高座,两侧是矮案与蒲团,拜见之后,二人便寻了邻位跪坐于前。
越非四处望去,这里诗情画意,玉砌雕阑,四支白玉圆柱上各悬挂着两把乐器,古琴笙箫,琵琶箜篌,有金丝银丝,有梧桐梓木,在八方琉璃盏灯照耀下散着溢彩流光,在阁内左后侧处还有一张羊脂白玉所雕刻的方桌,上面摆着一副黑白棋,据允鹤所说,白棋为和田玉所制,坚致温润,黑棋则是龙尾石,漆黑如墨,每一颗都弄得晶莹剔透,世上无双,不仅能赌富贵,也曾定过生死。而石壁上的妙手丹青实乃人间绝迹,为隐士高人所作。
“这幅画画的真妙,俗话说画龙画虎难画骨,但我看此人已将明暗两面都表现了出来,明面上画中之人是皇权富贵的人上人,可细看不难感觉出他背后艰苦卓绝的一生。”
“那当然了,那是卓老先生的真迹,他不仅画山水出神入化,画人也已是登上无人之境,这画画的正是当今太后,等中秋家宴,便能见到他本尊了。”
“太,太后?”越非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形象来,一个男人在上一代的暴君下存活了几十年,一定是——【恐怖如斯】!
独孤言泽见人已经到齐,便让人先停下与身边之人的交谈,他们的奴才都在外候着,只剩下几个风雅阁的宫男等待差遣。
“祈温君,你的病好些了吗?”
越非乍一会儿没反应过来,突然意识到这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在问自己的病情,受宠若惊之下道:“宫中太医医术高明,良药也十分管用,已经好多了,多谢尊君关怀。”
宋永秋坐在对面,表情跟吃了粑粑一样,阴阳怪气道:“看来越容华是请教过你那正宫了吧?都正中陛下的怀里了。”
越非在心里“切”了一声,你见过有人喜欢生病所以招人喜欢的?不过这个皇帝还真不一定。
“我跟他不熟。”
“这是谁?”
看到阁外人的模样,几个新人都眼睛一亮,好像见到了什么惊世骇俗之物,而其他认识的人却都是被震讶到的样子。
那人慢慢走进来,很若无其事地在空位置上坐了下来。
就在越非边上。
“惜月君,难得你也来了。”独孤言泽似乎挺欣慰的,好像是月妃赏了他一个面子似的。
他点了点头。
“他都入宫一个多月了,居然也不见见主宫的主子,也太没规矩了吧?”宋永秋边上的一个小才人立刻顺着江惜月的话附和他,似乎是他之前的一个狗腿子。
宋永秋挤弄了一下眼睛,眉飞色舞一般,似乎在说:“小子,做得好!”
“我跟谁都不熟。”
江惜月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慢慢抬起了眼,看向对面那两人,他俩背后一凉,绷直了身体,闭嘴了。
南舒烟瞟了一眼那大司马之子,冷笑了一声。
虚头巴脑的东西。
其余人惊讶完,还是继续正襟危坐,保持仪态。
越非也很想给江惜月竖个大拇指。
但是想想算了。
“好了,闲话就少说了,你们也已经知晓今夜聚在此的目的是什么,陛下前朝国事繁忙,后宫之事不能再让他烦忧,今年太后就要从宫外的行宫回来了,中秋之事更是马虎不得。一会儿一个个轮流说说会些什么,避免多人重复,或是避免触及陛下的禁忌。那就从舒烟君这边开始吧。”
“我?书法。”
厉沉君:“那就舞剑吧。”
轻尘君:“臣下什么也不会,就吹笛吧。”
……
明庭君:“臣下,臣下能表演一口吃两块如意糕吗……”
众人:“……”
独孤言泽笑道:“你往年不都是这样吗?陛下也未曾怪过你。”
明庭君拍手:“好诶!”
允鹤:“尊君,那臣下便献丑画个画儿吧。”
宋永秋:“臣下想作冰嬉!”他心想,是琴棋书画,陛下肯定都看腻了。
结果。
“不可。”
宋永秋咂舌:“……为何?”
独孤言泽道:“陛下不喜冷物,尤其是冰。”
宋永秋感觉当头棒喝,心里崩溃:爹!为何要让孩儿学那么多年!白费了呀!
轮到越非。
“尊君,这里的宝物应有尽有,到时我们就是用的这些为陛下献艺吗?”不然只放在这里挂着也太可惜了。
坐在对面那边的林暮吟忽然看向他:“祈温君可有擅长的八音乐器?”
“有,我退堂鼓打的不错。”
众人:“……”
“开个玩笑而已,”但他不想说这里的乐器他全都会用,本来就已经引起不少人注意了,还是低调点好,“我就只会变个民间小戏法。”
林暮吟道:“那臣下就用古琴了。”
不知为何,古琴应该是古代最普遍的乐器了,每个人应当都会那么两手,可是他们却似乎避开了它,而林暮吟这么说了之后,好些人人又用意义不明的眼神看他。
独孤言泽点头:“古琴啊,陛下也很是喜欢。一曲高山流水,当年余音绕梁,如今已成绝响……”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有些惆怅伤感。
越非明白了,因为是陛下最喜欢的,反而不敢碰触了,生怕一个不好就飞来横祸。
可林暮吟却是非常淡然,似乎对自己有着足够自信,而独孤言泽也十分看好他,在这批新人当中,他是有过人资质的,若不是……
最后一个就剩江惜月了。
所有人又慢慢把目光堆在了他的脸上,死盯着他,却又不敢跟他对视,但都好像很期待他要选什么,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的周身范围。
过了好久,他才缓缓开口。
“到时候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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