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折仙琴弦险害人命

    几人嘴角微微抽搐。

    太嚣张了。

    可谁让人家位分高呢。

    “眼下离中秋还有一个月,各位得空时便可来此练练,但切记不可弄坏这里任何一样东西,那些都是先皇的爱物,也是世上难得的宝物。”

    独孤言泽知道惜月君是从来不会惹陛下生气的,甚至每年也根本不需要他展现什么才艺,他和陛下,真的只能说是郎才女貌天仙配了。

    而越非此刻心里却在想:古怪的皇帝古怪的妃子,真是臭味相投。

    “臣下觉得,这时辰尚早,今年的新人们似乎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不如请他们来一手,让我等开开眼界吧?”亦延君不知道是哪来的兴趣,突然提议了这么个事儿,眼睛飘来飘去,最后落在了越非的身上,“我听说祈温君未入宫之前,在翎州可是相当出名,不仅人长的清秀俊逸,还会抚琴弄剑,其他也都不在话下,这儿的瑶琴古韵千载难逢,古书有载,昔神农氏继宓义而王天下,亦上观法于天,下取法于地,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削桐为琴,绳丝为弦,以通神明之德,合天地之和焉。当年斫琴师沈倾婵呕心沥血十七载,死而后已才制完这把折仙琴,音色品相皆空前绝后,不如让祈温君试上一试?”

    越非面露微笑,心里翻了个白眼。

    神农?

    你咋不从女娲补天开始说起?

    这么迫不及待就想逼他出丑,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再说了,刚刚那位林美人说要用古琴献艺,这又来吹捧他的琴艺精绝,多让人家难堪。

    他假装不经意瞥了一眼,果然,林暮吟那张好看的脸蛋上的表情有些无措,而忽然也投来了目光。

    越非赶紧避开了。

    得罪来得罪去的,真难做人。

    不过,这么一把好琴,确实叫人动心,方才八把仙音乐器悬挂在那,他第一眼相中的便是它。

    有机会亲手碰一碰这样的古董,谁他妈会拒绝啊!

    “试试。”他继续微笑。

    谢亦延轻轻勾起了嘴角,似乎是觉得目的已达成,他看了一眼对面的人,点了点头,像是传达什么讯息。

    这种微表情又怎么能逃过越非的眼睛,这家伙一定是打了什么鬼主意,想要搞事情。

    两个穿着也都不菲的宫男将那把琴拿了下来,抬到了越非面前。

    此刻就连越非也不禁惊了一惊,本来挂在那里的时候,他只觉得琴身曼妙如女子,琴弦流光如银川,近看却更是别有洞天,在琴弦下方的琴身上,雕刻着隐隐泛白又五彩的仙人戏鹤图,还有一些梅花断纹,琴头后方有排金丝束穗,琴徽都是以玉石精制而成,怎么看都不像是人间凡品,要说它是从天上而来,原为仙人所持,他也觉得不无可能。

    隔了好久,别人看他已经看了一炷香的时间都还未动手,于是催促道:“祈温君,魂都看进去了啊!赶紧的吧。”

    在他们各种各样期待的目光下,他终于伸出他那修长而白皙的手,用手指勾了一下,然后随意弹了数下。

    越非立刻觉得全身酥麻,享受地闭起了眼。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大约说的便是此声此音吧。

    然而其他人的反应是:干呕。

    林暮吟微微张口,似乎这情况也出乎他的意料了,无论是指法还是力道,这越祈温无不都是一副门外汉的样子,但这把琴的音质的确出众,宛如玄音,如鸣佩环。

    谢亦延皮笑肉不笑道:“祈温君,你可别拿我们开玩笑了,我们都等着洗耳恭听呢。”

    越非又随便拨了两下,那谢亦延的笑容越来越淡,逐渐变成黑炭色。

    “唉,看来我真的没这个天赋,其实当时都是别人道听途说的,我是喜欢琴,但我并不会弹,让各位见笑了。”

    呵,想坑我,洗洗睡吧。

    本来这事儿也就这样了,以后他们肯定会对他的印象有所变化,把自己装的菜一点,蠢一点,就不会被人注视了。可哪知那个林暮吟突然也来了兴致,也许是看到这么一个大宝贝在他手里,被暴殄天物而感到痛心疾首,又或者是起了表演欲,居然毛遂自荐要来弹一首。

    越非欲言又止,这时候开口阻止,不说的明白等于没说,可能还惹此人不痛快,说明白了,就不免引火上身了。

    他只好有意无意说道:“我看这琴有些太古旧了,禁不起我拨它个三两下的,暮吟君肯定是行家,会那些个轻弹慢奏。”

    林暮吟垂目看着那把宝琴笑道:“自然,不过这么好的古琴只弹那些俗曲未免太过糟蹋。”言外之意,他还想弹个好汉歌不成。

    越非表面已经不打算说话了,可是心里却为他担心了起来,因为那把琴上面的一根弦似乎被做了手脚,所以方才他才装傻充愣当废物,也没有碰那根琴弦,但是这上面的损坏又很细微,很难发现,但是只要不太用力,还是没有问题的。

    既然他是用琴能人,应该能自己发现吧。

    林暮吟气质绝佳,确实是美人一个,也不难看出他是个心高气傲有自信的人,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在这种场合也打算来一曲广陵散,只开了个头,越非就听了出来。

    独孤言泽慢慢也听了出来,有些惊喜:“暮吟君果然琴艺过人。”

    像是受了鼓舞,林暮吟更是放开了去拨动琴弦,越非每看到他碰到那根有问题的就不忍心地眯了眯眼睛。

    不是吧,他没看出来?

    他四下观望,发现那儿的位置离琉璃灯盏很近,光芒耀目,很容易反光,让那些银弦变得模糊。

    这可真是棘手了。

    这家伙,看起来要给自己背锅了。

    他们也很快将焦点移到了林暮吟的身上,有的人大概觉得他是在卖弄自己的本事,已经有些不悦了,这般不懂收敛锋芒之人,一定是盒饭领的最早的。

    越非看到他马上就要弹到最激昂磅礴的部分,忽然大声咳嗽了起来。

    琴音戛然而止。

    “你没事吧?”允鹤担忧地轻声问了问他。

    独孤言泽也是关怀备至,立刻叫人传太医去了,但他马上就劝住了,说自己只是风寒未好,不是什么大毛病。

    林暮吟抬眼看向他,眼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越非知道,这是被自己打断而不高兴了。

    可是不这样,等会儿一定会落个毁坏先皇爱物的罪名,他又这样爱现,肯定就被人趁机火上浇油,直接弄死了,再怎么说都是一起进宫的,虽不是自己的问题,却也是因自己而起,他可不想明知道有危险还袖手旁观,那晚上更睡不好了。

    “既然曲已中断,臣下便不再继续了。”林暮吟将手拿开,独孤言泽示意宫男,正准备从他面前拿走时,他却仔细看了一眼,发现了那根半磨损的弦,神情有了变化。

    他疏忽又看向了越非。

    方才……难道他是在暗示自己?

    越非却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继续咳两下,左看看右看看,避开了他的眼神。

    林暮吟微皱眉心,然后慢慢又从他身上移开视线。

    谢亦延的表情就不那么好了,事情没有办好,他现在似乎还多了几分惧怕,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看向对面某人。

    越非往自己这排看去,那边坐着的是南舒烟和崔厉沉,不知到底哪一个才是他所效忠之人。

    半个时辰后。

    “今日就散了吧。”

    出了风雅阁,大部分人往东而去,越非允鹤往西去,前面是那个古古怪怪的惜月君,感觉他的沉默让他在一群人里实在是没什么存在感,却又有瞬间吸引人注意力的能耐。

    不过,现在最吸引他的,是跟在后头的林暮吟,他的寝宫可不在这个方向,看来是别有目的。

    林暮吟刚想追上来找越非,却被他自己身后的宋永秋喊住了。

    “哟,暮吟君,这么晚了,这还打算上哪去啊?莫不是要给谁唱曲儿听?”宋永秋身边的奴才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不劳费心。”

    林暮吟几个字就把他给堵住,然后自行离开了。

    “你……岂有此理,这些下三滥的玩意儿,如此不把老子放在眼里,尤其是这个林暮吟,臭显摆给谁看?会扒拉几根线嗷上两嗓子就天之骄子了?”宋永秋很明显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气急败坏直跳脚。

    他身边的奴才小心忙给他舒气,阿谀谄媚道:“他哪能跟您比啊,论才华论样貌一样也不及您万分之一啊!他不过就是个太医之子,他娘当初还得罪过太妃,现如今还能在宫里当差就不错了。”

    “呵,数你会说点话,不过,这小子确实有点儿姿色,中秋家宴要真让他弹那广陵散给陛下听,陛下这么一个爱琴之人,难免不会有所动容。”既然自己想冰嬉吸引陛下已是不可能,那目前能衬托自己的办法就只有……

    让别人显得极差。

    他望着林暮吟的背影到了越非身边,忽然想到了一个一石二鸟的好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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