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卫澈出门两日,回来便听了一出好戏。
从公子晏为守贞操,誓死不从女奴的投怀送抱开始,到把亲娘气个好歹,不拘男女之防,与嫂子有说有笑,而后峰回路转没成亲就了有孩子,孩子的妈是夫人厌恶的夏家女郎,如无意外,过几个月就要做爹。
端的是跌宕起伏,惊喜连连。
卫澈抚掌大笑,与留守在院子,打听到不少近闻的卫殊道:“走,你备好伤药我们去看看那位公子。”
卫殊与卫椒皆是卫澈的护卫,与卫椒便于出行做男子打扮不同,卫殊看似娇滴滴的,伶牙俐齿,善长跟人打交道。故而,她总是负责探听、递送消息。
姒鲤治家不可不说不严,但先有姜晏身边的侍女出现问题,加上事发突然,卫殊又有心查探,不能叫她不知。
听说要去探公子晏,卫殊更是笑道:“大可不必。公子晏没有挨打受伤。”
居然不曾挨打,卫澈意外,与卫椒面面相觑,即便姜晏伤势才好,做出这等事情,一顿打是逃不了的。没想到公子晏那么能耐,若不是卫殊确定说没有挨打,卫澈会以为她说不必去探是因为姜晏已经被打死了。
自昨日事发,姜晏所言:xx所犯的错不好让屁股受罚,已在府内传遍。
卫殊复述来,边说边笑,“别说,公子晏是个妙人。”
卫椒不敢苟同,不屑道:“我看是浑人一个,连侍妾都怕,岂不可笑。难不成那云奴还能强了他。一个大男人,如厕要吐,碰女人要叫,与菜市口村妇何异。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夫人二子,一子虎一子鼠。”
卫椒在昙城见过姜让,为其英武与风度所心折,私下赞叹过好几回。本想着有如此兄长,做弟弟的不会差到哪里去,谁想到兄弟二人南辕北辙。自踏入禹城,第一次见到奄奄一息的公子晏起,狗血传闻接二连三,未曾断过。
卫殊不以为然,“你若想吐,还能忍住不吐不成。陡然有个女人闯入房中,惊叫又如何,说不得惊叫是公子晏的计谋。这不,也没见夫人再送个人过去。”
头一回见两个属下意见相左,卫澈莞尔,“阿殊,难不成你又去听人家如厕了。”
“呸,上回是卫椒听的。”不过,姜晏上茅坑那事,卫殊另有发现,“近几日不见公子晏往茅坑里去,属下留心查探,发现他的侍女提着个东西去倒,据说叫混元金斗。那人神神秘秘的,不肯多说。娘子,夫人院里和公子院里的侍女偷偷摸摸做的针线,我晓得是什么了。”
上回问起,那些人语焉不详,只要不是针对她的阴谋,卫澈没甚在意。后院里的事情她不感兴趣,针线也是。可卫殊露出莫测的笑意,欲言又止,摆明是要钓她胃口。
卫澈一想便知:“又与那公子晏有关?”
卫椒轻哼一声:“女人家的针线他也懂?不务正业。”
她哼卫殊也哼,两个人对着哼了半天,卫殊闭嘴不讲了。卫椒哼归哼,心里也是好奇,最先发现别人有小秘密没带她们一起的可是她。
还是卫澈问了,卫殊才道:“娘子一猜便准。说是公子晏梦到仙人授内裤新制之法,取名云遮。如今夫人院里和公子院里的人都穿云遮,说是安全卫生。她们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等过阵子用上混元金斗,便更好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那公子晏果然不是什么好人,什么云遮,不就是犊鼻裈嘛。”
卫澈轻咳一声,两人方停下争执,只见她似笑非笑。
“自古以来,梦到仙人,不是圣人便是奸人。只是不晓得我们这位公子是哪一种。”
“管他是哪一种,眼光却不咋地,行事也不讲究。”卫椒挑着两条粗眉,心中不以为然。
提到公子晏爱慕夏家女,卫殊也说不出相帮的话。无论是出于何种考量,夏家女都不是一个英明的选择。至于所谓爱慕,她与卫澈一般,只信少年慕少艾或是一时鬼迷心窍,但是要她说,夏家女的容貌不及公子晏。
卫殊道:“听说夫人打算找越王后做媒,为公子晏求娶夏家女。”
“夫人到底是慈母心肠。”这事一开始在卫澈眼里便不算什么大事。
公子晏要娶谁便娶谁,少年人图个新鲜,越是阻拦越显得是大事,真娶了,说不准半年一年便过不下去后悔莫及。就是成婚又如何,待回到周国,一个夏家女能兴起什么风浪。以姒鲤之能,姑且只能在鲁夫人与周王联手发难时出奔,夏家女能有这本事嘛。到时候随便生个病,说去就去了。
有了孩子又如何,想要便留下,去母留子也可。不想要,一尸两命。一介村妇,无足轻重。若是觉得有伤天和,寻个王室族亲把夏家女重新一嫁了事。
卫澈说夫人慈母心肠,乃是因为她觉着姒鲤一心向着姜让,想用姜晏正妻之位为姜让寻找助力。与姒鲤相处这段日子,觉得夫人手段有、心胸有,但是在对待两个儿子上头,太过偏心。
至于姜晏,在昙城听说公子晏其人,风流俊俏,知书达礼,勤勉好学,来了之后方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除了样貌俊俏,没有一点沾边。只是眼下卫澈弄不明白,迷恋夏家女是姜晏年少轻狂还是为了反抗母亲有意为之。
倘若有意为之,他日回到昙城,可有一场热闹好看。
却说,姒鲤这里不得已找王后做媒,夏大夫的妻子孙氏尚不知她女儿已做出叫她跳脚的事来,居然想仗着姒鲤有所求,要压她一头,故意摆架子。
姒鲤未出阁时,是家家女儿隔壁邻居家孩子的地位,时常被家中父母拎出来作比较。比来比去,纵不成仇,也有积怨。待她从周国落荒而逃,不晓得当初多少贵女拍手称好,觉得她不过如此。但落难的夫人也是夫人,又是新越王的亲姐,不说在禹城作威作福,日子总比一般人好过。寻常妇人若是被丈夫、小妾暗害出逃,少不得哭哭啼啼,悲悲切切,这位不哭不闹,静待时机。去年姜让先是娶了越公主,又回周国,做他的太子,让那些从前贵女现在的贵妇人们再度心理不平衡起来。
这不,周国昙城来人,谈的是接姒鲤、姜晏和姜让妻子一起回国的事。等回了周国,周王嗝屁,嚣张的女人怕是又要抖起来了。
于是乎,出于某种现在不放刁以后没机会的理由,孙氏摆起架子。
一挑姜晏身体虚弱,前阵子差点翘了,怕不是要我女儿给你们冲喜。
姒鲤:敲你妈。要不是你女儿我儿子会差点没了嘛。爹蠢蠢一个——姜晏,妈蠢蠢一窝——夏大夫全家,夏家女进门怕是还要连累自己家。
二挑姒鲤这个婆婆太厉害,怕女儿嫁过去吃苦。她要回去和夏大夫商量商量,权衡一二,她女儿也有好几家来求。
姒鲤:人家好女百家求,你家女儿我压根看不上好吧。
在孙氏那受了气,回来先把儿子叫到跟前一通骂。骂完儿子骂贱人,怪小贱人勾引她儿子。
姜晏……姜晏只好受着。用人身躯,代人受过,这锅,他是甩不脱了。姒鲤骂得难听,他偶尔替素未谋面的夏家女郎辩解一二,千错万错是自己的错。
不过他也觉得奇怪,孙氏这般拿乔,实非明智之举。夏大夫本就属意原身,夏家总是要把女儿嫁到他们家的,得罪了婆婆,进门后哪里捞得着好。贵族礼仪不可少,到时候婆婆调//教儿媳,夏八娘哭都没处哭去。要是回了昙城,孤身一人,更是无法。异国他乡弄死一个人,那可是太容易了。
两国关系会因为一个大夫女儿交恶?
姒鲤也不会落人话柄,届时表面文章做足,找一个能上台面的理由。说不得夏大夫一家还得称赞她呢。
既然孙氏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姒鲤不给她脸。只一天功夫,夏八娘未婚先孕的事便传了出去。不知夏八娘是怎么想的,据姜晏猜测,是怕她娘孙氏骂她。这么重要的事情愣是没跟孙氏通气,私下联系姒弥,唐突是唐突,一来不想弄得人尽皆知,二来吃准了姜晏不打算赖账。她娘脑子一抽,削姒鲤面子,姒鲤偏不遂她愿,弄得禹城贵族人尽皆知。
有些事宁叫人知,莫教人见,其实对这事大家心里暗暗有些猜测,不想一下子搞那么大,闹大了姜晏面上也不好看。只不过他一个小透明,不及夏八娘禹城名媛风头强劲,社会在这方面对男人的要求总低于对女人。
况且姒鲤也叫人放出风声,先前姜晏这边劳动医工、巫觋全是拜你女儿所赐,这不,人被打得快要死了,靠招魂才救回来。自家儿子干出不知羞耻的事情,她可是罚过了,那你呢。
姜晏由此获得舆论的同情。
孙氏,孙氏臊得好几日没有出门,只能在家骂女儿。女儿有孕,头胎,尚不足三月,得养,不能打只能骂,骂还不能骂重了,免得孩子没了姒鲤又有话说。
没错,消息是姒鲤让传的,但同时她又使人传话给孙氏,好生照顾她未来儿媳,别为了面子暗自处死女儿,害了她未来孙子。女儿暂时是你们家的,孙子是她家的,即便担心孩子继承爹妈的蠢气,姒鲤不大想要。
要是孙氏能说一句把女儿另配他人,姒鲤就能给夏八娘添妆。
不过这等“好事”,她也只能想一想,孙氏恨不得赶紧走完议亲流程,速度把女儿打包送到她家。
这会儿姒鲤不着急,见到孙氏笑眯眯。你要挑,慢慢挑,你觉得你女儿大着肚子嫁人好看就行。
她是无所谓,可她儿子姜晏有所谓。
姜晏对夏八娘没有感情,但是物伤其类,哪怕现在他变异了,作为曾经的同类,没法接受便宜老娘欺负人家小姑娘怀孕。这种行为,跟生前嫌彩礼贵,让儿子先把小姑娘肚子睡大再谈结婚的坏女人有什么区别!
姜晏炸了,要找姒鲤论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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