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主似乎很注意隐私。
郁尺抬眸看了眼砌得高高的围墙,只能看到里面冒尖的别墅。和隔壁黑衣邻居的大门敞开,只有齐腰高的木质围栏形成鲜明对比。
想着,郁尺低眸扫了眼隔壁,那位之前一直盯着他的黑衣邻居已经回屋,不在院子了,郁尺悄悄松口气。总被人看着他压力很大。
麻三省吹半天牛有点累,这会儿正中场休息刷手机玩,他们站在门外,在等人来开门。其实并没等多久,也就几分钟,就听到“滴”一声,大门门禁解除,高门从内打开,一位身穿燕尾服的中年管家走出来接他们。
“抱歉,二位久等了。”管家面带微笑,彬彬有礼。
“没关系,我们也刚到。”
麻三省立刻收起手机,装作做样摆出一副高人做派,负手身后,云淡风清的模样,仿佛之前在门口夸海口的不是他,变脸速度快到令郁尺惊到,忍不住刮目相看。
嗯,学到了。
管家侧身:“请。”他在前方引路,把麻三省和郁尺带进院子。
正对大门中央有座小喷泉,旁边种着颜色各异的花,蓝的红的白的都有。
掠过小喷泉就是一栋有三层高的阁楼风别墅,整体格调朴素,通透。
或许是因为因为隔壁别墅飘着的几缕霸道金气隐没,别墅四周潜伏起的缕缕红气开始冒头,若有若无的遍布在院子的每个角落。
这种飘红的颜色代表的是泼天富贵命,但这命格气运落在房屋外围的院子里,却显得过于集中,多而浓郁,略为蹊跷。要知道世间万物,物极必反。
这么反常夸张,其中一定有古怪。
郁尺若有所思,默默回忆着脑子里一条接一条的冒出信息,他也说不清怎么知道的这些有关玄术的知识。
就像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刻在骨子里,任何东西只要一入眼,看一看,他会懂得应对的方法。
郁尺抬眸,视线停在房屋三层,那儿四周除了浮着红色气运之外,仿佛还夹杂着些别的东西,他还没来得及深思,忽然感觉抱着的包袱被扯了一下,郁尺回神:“嗯?”
“你东张西望在看什么?”麻三省小声问。
郁尺迟疑一秒,同样压低声线道:“阴阳眼好像起作用了。”
不然没办法解释他为什么能看到这些颜色各异的气运,还懂那么多,他明明失忆了,总不能是记忆恢复了吧?
麻三省:“……?!”
大眼瞪小眼,麻三省差点对郁尺脱口而出你有个屁的阴阳眼,统统都是瞎扯的,这你都信?还好他憋住了。
郁尺不明所以,如黑宝石般的眼瞳散发着纯洁的光芒,似是在问麻三省怎么了。
“……”太天真了。
麻三省真没想到郁尺能信了他的鬼话,愣愣道:“算了,你随便看吧。”这傻孩子,以前恐怕是有钱人家骄养的富少爷。
麻三省的眼神太过复杂,郁尺看的懵懵懂懂,只好听话点头。
这会儿已经走到别墅一楼门前,管家“滴滴滴”几声输入门口密码。
握紧门把手,“咔”一声。
门打开。
一条长长走廊落入眼内。
走入长廊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重又刺骨的阴冷气息,夹着腥味,令郁尺厌恶皱眉。
好难闻,不喜欢。
他下意识去看麻三省,谁知麻三省横穿于阴气当中,不但毫无反应,甚至还笑眯眯的和管家说客套话,攀谈聊天。
这都能忍住……实在令人佩服。
郁尺向上提了提下坠的包裹,紧紧抱在怀里,这些东西杂七杂八的分量不轻,或许只是看起来平凡,应该是有用的。
麻三省这么胸有成竹,估计玄术真的很厉害。
……
走过长廊,就是客厅,或许是因为房子大的原因显得空旷,站在客厅里抬头就能看到高高的屋顶,大到只是寻常音调说句话都能有空洞回声。
落地窗的窗帘都被拉的严严实实,外头光亮透不进来一丝。
进屋后,管家也只打开一盏壁灯,光影小小一团,让屋内更显阴沉。
麻三省问:“怎么不拉开窗帘?”
“嘘——”管家竖起食指,示意麻三省放低音量,请二人在沙发坐下后,指了指楼上,低声说:“少爷在三楼休息,不喜欢光,听不得大声说话,辛苦两位迁就。”
“这样啊。”麻三省颔首,还在维持人设,自如压低声音:“是我们该做的。”他说话老气横秋,让自己显得稳重大气。
管家脸上保持微笑,没有接话,让人看不透他到底有什么想法,他很讲究的为郁尺和麻三省分别端上两盏刚泡好的茶,然后转身上楼去请人。
郁尺坐在客厅沙发上,四处阴气环绕寒气入骨。
让他下意识去摸了摸左手带着的念珠,念珠触感冰凉丝滑,郁尺眼神逐渐迷惘,捏着念珠的手指微微颤抖,有点控制不住的倾向。
他心底似乎有打算做点什么的想法……却像是蒙着一层纱雾,无法准确描述……
“砰。”茶盏碰撞响起轻轻声响,驱散郁尺心底那丝迷惘。
麻三省喝了口茶,小声感叹:“不愧是有钱人家的茶水,啧啧,醇香好喝,这茶杯好像也挺贵的……”
被他端在手里的茶盏呈玉色,茶盖精心雕刻浮雕龙纹,晶莹剔透,价值不菲。
郁尺转眸视线在旁边扫了一圈,丝丝缕缕飘在茶盏周围的黑雾阴气,已经浓到把麻三省的手都一起包裹住看不清。
郁尺困惑:“……你不冷吗?”
麻三省诧异道:“大夏天的,我怎么会冷。”他反应过来,恍然道:“哦对了,你刚出院体虚感觉冷也正常,不如我这件道袍给你披上。”
说着麻三省作势要把身上穿着的那件画满红字的土黄色道袍脱下。
“不用。”郁尺拦住他,“给我穿了你等会儿做法怎么办,不是要穿道袍才能做法吗?”
麻三省嘿嘿一笑:“谁说我一定穿这个才能做法?这就是件道具,以我的境界,不穿衣服都能做法!”顿了顿,他迟疑一瞬:“不过我的手确实有点冷……”
只不过这抹迟疑很快就在麻三省脸上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笑容满面,不甚在意道:“害!可能大户人家的茶杯都冰,没事,这都是有钱的象征!”
反正客厅里没别人在场,麻三省对着价值不菲的茶盏,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又摸又看爱不释手,眼底带着对茶盏□□的欣赏,坦坦荡荡,似乎完全没发现茶盏四周包裹浓郁近黑的阴气。
末了他玩够了,看够了,凑过去喝上一口茶,退开时阴气粘连在他唇上,黑雾雾一小团,在茶盏和他唇上拉出一条丝。
郁尺:……?
郁尺愣住,呆呆盯着麻三省沾着一团黑雾的唇。
黑雾被麻三省舔了舔,“有点凉丝丝的。”
废话,阴气能不凉吗。
郁尺再三确认:“你真的不觉得有点冷吗?”
“我不冷,这么凉快怎么会冷,哦对,你冷。”麻三省听郁尺这么问,就觉得郁尺冷,他关爱病人,十分潇洒就把披风解开,丢给郁尺,“穿好!”
郁尺话噎在喉,大概猜到一点真相了,他低首,沉默着拢了拢身上的道袍,心底有股说不出的闷。
他其实很信任麻三省,不想去过多猜测,但麻三省的表现却不得不让他多心。
被黑雾阴气包围,纵然郁尺披着道袍,也没觉得暖多少。这种围绕在周边的阴气丝丝入扣,直往骨头缝里钻,却并未给他带来生理上的伤害,相反这些阴气就像是滋补物品,让他的身体在阴气的环绕中舒展开,冷,却很放松。
而他的不适感则全是来源于对阴气本能的厌恶,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喵~!!”
这时,又一声猫叫响起,叫声绵长,凄厉悲伤,像是在哀悼,又像是在咒怨。
这声似乎是从这栋别墅的某个地方响起的,猫叫刚停下,就听到三楼一个男人已经嘶喊沙哑的声音崩溃大叫:“出去,都出去!!滚!滚!!!”
嗓门虽然大,可语气却仿佛对外界充满恐惧,有点虚张声势的意思。
应该是被猫叫声吓得。
这是郁尺今天第四次听到猫叫,声音来的诡异,应该寻常人是听不到的,他不愿去揣摩麻三省,但还是忍不住去小心试探:“你听到了吗?”
麻三省:“啊?听到什么?哦,楼上那声?放心不是叫我们滚,别大惊小怪。”
郁尺:“……”
算了,鸡同鸭讲。
这个回答,郁尺可以确定麻三省绝对没听到猫叫。
他不想深究,忍不住放空脑袋,闭上眼睛开始自我催眠,说不定以麻三省的修为境界不会受到猫叫的影响……
吧?
*
须臾。
管家从下楼走到客厅,礼貌道:“少爷目前情绪不稳定,要麻烦两位客人在等一等,等少爷情绪稳定才能见客人。”
“他这样多久了?”
郁尺感觉三楼那个人不大对劲,像是能听到猫的叫声,被影响到了,既然来了总不能干坐着,他刚打算问一问了解情况,或许能帮上忙,就被麻三省轻轻掐了下手臂,暗示闭嘴。
麻三省呵呵笑:“这是我新收的弟子,不懂规矩,见笑了见笑了。”
管家也笑了笑,一句话没说,帮郁尺和麻三省添了茶水,端着茶盘离开客厅。
“别问这么多,照这种情况咱们今天大概是见不到雇主了,这单八成要凉,只需要乖乖坐着等一会儿,混点茶水费就行。”麻三省经验老到,分析透彻。
反正干这一行,总比连茶水费都没有强。
“见不到雇主会有茶水费?”郁尺不理解,事都没办。
麻三省挑眉,桃花眼里露出精明:“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些大户人家,要找天师绝对不会只找一个,肯定会大肆撒网。”
麻三省:“玄术界里有规矩,请天师上门,不能让天师空手走,否则就是坏规矩,天师寻机报复也不算违背天理,富人家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茶水费也会掂量着给,放宽心。”
他说的胸有成竹,神色笃定,应该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郁尺:“……”
简直醍醐灌顶,难怪敢往别人家跑。
郁尺平静的问:“如果有人浑水摸鱼呢?”
麻三省: “害,那些混饭吃的哪能没个逃跑技能,放心咱们是正规的天师,绝不做坑蒙拐骗的事!”
信你这张嘴,牛魔王在天上飞。
郁尺沉默两秒,“……原来是这样啊。”
郁尺放弃挣扎,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就算没脑子的人也该明白,麻三省阴气看不到,猫叫也听不到,这人和玄术肯定半点边都不沾,就是单纯来混点茶水费。
郁尺揉了揉额角,目前还能怎么办呢,他既然确定了麻三省是在行骗,总不好也跟着麻三省一起做不好的事吧?
虽然阴阳眼可能是对方编的,但他确实能看到这些属于鬼界的东西,并对气运阴邪有一定了解,且能最快给出应对方式。
由此可以断定,他曾经或许学过玄术。
这样的话,那他打算试试解决这件事,等这件事结束之后,和麻三省谈一谈,如果可以最好把对方拉回正途。
然后在攒点钱,还清对方救他一命的恩情,最后在去慢慢找回属于自己的过往和记忆。
对于从前的记忆,郁尺并没有那么执着,他感觉不重要,甚至觉得无论是找不找回都无所谓。
他现在的目的,还是先把解决眼前这件事。
壁灯昏黄的余光,在郁尺墨色澄澈的瞳孔里倒映着,让被盯着的麻三省倏忽间感到自己像是被看穿了似的。
一个失忆的人,能懂什么。
麻三省心虚的挪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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