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郁尺和麻三省在客厅里继续坐了接近二十分钟,麻三省一直在喝茶,“你不喝点?”
郁尺摇头:“不喝。”阴气太重,他提醒麻三省,“你也少喝点,伤身体。”
茶盏边上绕着一圈又一圈的黑雾阴气,可比其他地方要浓厚的多,沾多了也会有霉运上身。
“两杯茶怎么会伤身体,胡说八道。”麻三省不以为然,他的那杯茶一点一点磨磨蹭蹭都喝完了,郁尺还一口没动。
麻三省惦记着味道好,就伸手去端郁尺的茶盏,“来,哥帮你喝!”
他动作太快,郁尺拦都拦不住。
这时,“咔”一声大门打开,吹进来一点凉风,外头天光已暗,离开许久的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外面,现在回来了。
管家身后似乎有个人跟着,他把人带到客厅。
郁尺微微昂首抬眸,目光就对上一双冷淡无波的眼眸,黑沉如蒙雾霭,壁灯在他清俊的脸庞上打出阴暗分明的光影,神秘莫测有点渗人。
啊。
是隔壁邻居。
郁尺冲他温和一笑,墨色眼眸弯弯,映着壁灯昏黄的暗光,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不谙世事的乖巧。
——乖巧。
匪夷所思,这个词居然有一天会和郁尺沾边。
商厥顿住,不动声色微微颔首算是和郁尺打招呼,随后他挪开眼望着别处,面色漠然,一身孑然孤冷,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毫不上心。
管家在旁做出介绍,“这位是南院理事,商厥,商先生。”
南院?
没听说过,靠,又是个抢饭吃的!
麻三省下意识产生危机感,他坐直背脊挺拔,不善的盯着商厥,面色严肃如临大敌。
郁尺则是一愣。
原来他叫商厥,好听。但仿佛是曾经在哪里听过一样。郁尺皱皱眉,有点疑惑,难道失忆前听过?可商先生看起来并不认识他。
客厅气氛暗潮汹涌,各怀心事,唯有管家喜上眉梢。
南院理事,那可是无论多少钱都不一定能请来的人间守护者,今天少爷有救了!
他笑容中多了几分真诚,面对商厥愈发毕恭毕敬:“没想到商先生就住在隔壁,还愿意出手相助,沐家实在不甚荣幸。”
“碰巧遇上,不客气。”商厥回应,磁性低音在客厅回荡几个弯才消弭。
管家转向麻三省,笑容瞬间虚假:“您应该不会介意吧?”
这个‘应该’就用的很巧妙。
麻三省深吸口气,努力保持微笑:“都是同行,怎么会介意呢,不介意不介意。”
才怪。
郁尺默默垂眸看了眼麻三省在昏暗处捏成拳头的手,啊,怕是介意到后牙槽都要咬碎了。
好在商厥来了之后,事情发展总算回到正轨。直到目前为止,郁尺才解到一些雇主的信息。
雇主叫沐经枕,家中独子,父母于一周前出车祸,被送入医院目前还躺在ICU昏迷不醒,司机则当场死亡。
之后的沐经枕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变得不敢出门,整天幽闭在房间,神经敏感衰弱,一丁点大的声音都听不得,白天倒是能够正常交谈,可一到晚上就大喊大叫,发疯。
管家曾联系上私人医生来检查过,说沐经枕的身体和心理都很健康,没有疾病。
所有的一切显得极其诡异,直到三天前沐经枕被朋友提醒,才求助于封建迷信的玄学。
管家说:“少爷现在情绪有点不太稳定,可能没办法下楼见您们。”
“没关系,我们去见他。”商厥淡淡低声,目光不经意间从郁尺身上滑过,郁尺恰好和他对视,愣了愣,随后又不好意思笑了笑。
他还记得之前跑错院子,和商厥打招呼时的蠢样子,明明对方也会玄术,这样碰面怪尴尬的。
身为大户人家的管家懂察言观色,瞬间心领神会,他原本还打算找借口赶走这两个人,现在不用了,显然商先生愿意出手全是因为那个青年。
管家上前道:“各位这边请——”
……
上楼前,麻三省让郁尺把包袱放在楼梯边角处,反正有需要的时候再拿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些东西重,他心里有数。
但包袱在怀中挎抱了太久,包袱带子早就把郁尺的脖颈勒得酸软,拿掉包袱时,布料和肌肤摩擦,产生一点轻微刺痛。
他没说话,忍着不适,上楼的时候才抬手轻轻摸了一下侧颈,所触碰到的地方顿时激起一片火辣辣的疼痛感,仿佛有火在灼烧。
嘶。
好像是擦破皮了。
郁尺无声皱眉,松开手不敢在碰。眼下要紧的是解决这件事,让麻三省赶紧抽身,而且他没那么娇气,破点皮就要告诉别人。
反正不是什么大事。
商厥和郁尺并肩而行,虽默不作声,但注意力全在旁边的郁尺身上,自然发现了郁尺的小动作。
商厥侧目,眼睛紧随郁尺的手,转向他纤长细白的侧颈。看到郁尺侧颈上有一小道被擦破而鲜明猩红的印子,印子一路沿着线条流畅的侧颈往下,被洁白衬衫衣领遮挡住大半,看不清里面究竟磨成什么样。
商厥眸底一沉。
皮肤太嫩了……只是被包袱粗麻布布料蹭了蹭,就成了这幅模样。
这让商厥回忆起当年在玄术界三年一度的交流会内场中,青年随便披着件金线封边的玄色长袍,嚣张又高调的出现的模样。
当时郁尺满身阴鸷之气,笑的肆意,眉间尽含阴戾。
他身边还跟着两个穷凶极恶的鬼侍,他们挑衅了一个又一个玄术界知名人物,在大会上胡乱妄为,闹得天翻地覆,猖狂到极点。离开时郁尺脸上还沾着自己的血。
光是商厥已知的,从前郁尺四处树敌受的那些伤,无论哪一件挑出来不比这现在这点小伤严重?
那以前郁尺受伤后是怎么活下来的,也忍着吗?
犹如水滴落入平静的湖面荡起一层浅浅涟漪,商厥心间乍然一颤,敛下眼眸。
……
行动时衬衫布料和擦破的地方摩擦,可磨来磨去,本来不是很疼也变得烧疼,让郁尺本就病白的脸色顿时更加憔悴。
郁尺感觉自己还是娇气了,可脖子上的不舒服实在让他难以忽略,郁尺有些郁闷低头,又深吸口气,目光看向周围,想转移注意力。
他侧目,恰好和商厥对上眼,发现商厥正盯着他后,郁尺先是茫然一愣,旋即礼貌的笑了笑,神态温和,似骄阳。
像是接受过洗礼,重新降生到这个世界的新生儿一样纯真,无邪。
“……”
商厥微微触动,目光悄无声息的在郁尺身多停留了两秒,才克制一下收回眼神。面色不改,思绪却乱了。
郁尺到底……经历过什么,今天居然一直对他笑……
*
三楼很快就到。
进屋前管家提醒三人:“等会儿如果少爷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各位担待。”
麻三省接话:“您客气了。”
管家对麻三省礼貌微笑,然后看向商厥,恭敬询问:“商先生有没有什么要准备的?”
商厥淡然道:“不需要,进去吧。”
麻三省:“……?”
这简直区别对待,居然只问商厥不问他!
麻三省像只鼓起来的河豚怒视商厥,打起精神,严阵以待。
看不出来这小子年纪轻轻的,话少成这样,竟也是个骗场高手!不行,他得想点别的办法。
“你先冷静一下。”郁尺感觉苗头不对,掩饰性低头在麻三省耳边悄悄来一句。
麻三省咬牙切齿:“纵横玄术界七八年了,抢饭碗的遇见过,这么嚣张的还是第一次见,我咽不下这口气!”
郁尺:“?”你有什么可让人家来抢的?
想着他抬眸瞧了眼商厥,对方靠墙站在那儿,身姿挺拔,低调而内敛。
郁尺:“人家商先生哪里嚣张了?挺有礼貌的。”
“?”麻三省怒目转向郁尺,“你夸他?”
“不是,没有,没夸。”郁尺赶紧补救,“他没你好,我知道你才是最厉害的。”这回答让麻三省满意,总算消停下来。
郁尺松口气。
他太难了。
解决事情还得照顾麻三省的情绪,虽然他知道麻三省并不会真的冲上去和人闹起来。
两个人在后方窃窃私语,商厥碰巧五识灵敏,全都听得明明白白:“……”
他心底突生出一股无奈感,沉吸口气又轻轻吐出,阖眸,揉了揉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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