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织织大概忘了如今的她长着一张我见犹怜的好脸,这么一委屈,倒真让年迈的先生生起恻隐之心。
先生哼了哼,道:“老实站着。”
柳织织赶紧点头。
先生再看了看她,转身回去讲课,被放开的柳织织也老实回去站好,一时间课堂再次安静下来。
她低头瞧着已经红起来的掌心,叹了口气。
知道先生是个老顽固,也知道这里的学生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所以她认了,只乖乖地一站到底。
直到午时来临,先生离去,她终于解脱。
她如何也想不到自己逃个难,却会得来个罚站一上午的结果。
她倚着身后护栏抚着自己酸痛不已的腿,满腹抱怨地看着学生们一个个离开,包括那个拉她来上课的书生,似乎在睡了一上午后,早已把她忘到九霄云外,正愉快地走远。
她不适地朝外走,发现后面的李糖,便顿足道:“来,扶我下。”
话语间,她已是下意识朝走到她旁边的他伸出手,未想他却忽地侧身躲开,惹得她一个不稳,直接朝地上栽去。
“哎呦!”
她趴在地上愣了愣,便不悦地抬头看他:“你干什么?”
李糖站在她面前,俊脸上的神情颇为无辜,他道:“抱歉,男女授受不亲。”说着,他便上前弯腰朝她伸出折扇。
柳织织看了看那折扇,便握住借力起身。
她知道这些古代人都保守,也没再跟他计较什么,只拍了拍身上灰尘,问道:“话说,你们书院包饭么?”
折腾了一上午,她饿得慌。
“包饭?”
许是觉得这个词新鲜,李糖习惯性把玩着手中折扇的动作稍顿了下,他笑了笑,说道:“我是新来的,并不清楚。”
柳织织又问:“那一般情况下,这么大的书院包饭么?”
李糖稍思,便应道:“应该……包饭。”
柳织织再揉了揉自己那酸痛的腿,又使劲踢了踢,总算觉得舒服多了,便下意识要去拍李糖的肩,却又被他给躲开。
她无趣地收回手:“那走,我们一起去找食堂吃饭。”
说着,她便率先往外走。
李糖慢悠悠地走在她后面:“你自己去,我就不了。”
柳织织闻言顿足,便回头瞧向他,她看了看他那副显然的贵公子模样,知道他该是有自己的膳食,便摆了下手:“随你。”
她没等他,大步离去。
李糖仍旧缓缓前行着,目光始终随意地落在她的背影上,他俊美的脸上少了分温润,多了分凉薄。
一名像是凭空出现的青衣男子由他身后走出,也看着柳织织的背影。
青衣男子生得高大俊逸,瞧着清清冷冷的样子,他抱着剑走在李糖身侧,淡问:“她怎么在这?”
李糖应道:“不知。”
青衣男子又道:“我看着,她的失忆不像假。”
李糖稍思,便吩咐青衣男子:“你且先去盯着她,别让她跑了。”
青衣男子应下:“行。”
没做犹豫,他直接施用轻功离去。
他消失的速度极快,应了那句来无影去无踪。
另一头的柳织织本想找人问路,可一见人家落在她身上的那副看异类的目光,她便打消了念头。好在要吃饭的不只有她,她机智地顺着所去人最多的方向走,不一会便成功找到食堂。
踏入食堂时,她的肚子实时地咕嘟了下。
她忽视他人投过来的目光,过去将所有菜都看了遍,便对管这块的大娘道:“我要这个,这个,这个。”
大娘瞧了瞧她,精明的眼里露出了然,显然确定她是姑娘家。
大娘不点破,也没有歧视的意思,只顺着往托盘里放了三个她要的小菜和一大碗饭,随即递给她。
该是因着这书院有钱人多,菜都颇为丰盛。
柳织织端起托盘,本想挑个位置坐下,可转身一见落在自己身上的数双嘲弄的目光,她决定出去吃,免得影响食欲。
书院内安静的地儿不少,很快她就从一棵树下的石桌旁入座。
这半日,她不是在奔跑中,就是在罚站中,着实消耗得不轻,吃着当下的饭菜,她觉得尤其得香,不多时便吃得七七八八。
摸了摸饱饱的肚子,她收拾起碗筷往回走。
前行间,她思量着接下来的安排,不知不觉走到了拐角处,未想转身差点撞到人,更未想定眼一瞧,发现对方竟是薛雁南。
妈耶!
她想都不想,直接将手里装有脏碗筷的托盘朝他砸了过去,转身就跑。
她的反应实在过快,及时侧身躲开的薛雁南险些真没砸中,他看了眼地上的狼藉,本是面无表情的脸上生起冷意。
他身后的吴意诧异后,立即朝柳织织追去。
薛雁南看着柳织织离去的方向时,书院的院长郭树默正从东面走来。
郭树默正欲朝薛雁南行礼,却见到地上不雅的一幕,他变了脸色,立即对身侧侍从道:“速速将地上的东西处理掉。”
侍从应下,赶紧收拾。
郭树默温和谦逊地朝薛雁南行着礼:“草民见过世子,这不知是哪个学生不懂事,让世子见笑了。”
薛雁南淡应了声:“无碍。”
郭树默看了看对方,不乏睿智的眼中闪过一丝考量,他说道:“世子大驾光临,着实意外,不知世子所为何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只希望不是坏事。
薛雁南既然会直接过来,自是不打算拐弯抹角,他开门见山,直接便道:“我要洺滫草。”
至于给不给,那不是他该考虑的。
郭树默闻言诧异:“洺滫草?”
薛雁南未语。
郭树默听说过这位武昭王世子的秉性,心觉这年轻人着实又冷又傲,比起传言,那是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默了会,便道:“世子定然知道洺滫草的珍贵。”
薛雁南道:“说条件。”
郭树默暗暗掂量着,心觉以薛雁南的身份,与其身后的武昭王府,这洺滫草他怕是不给不行。既然怎么都要给,那也不能白给,好在看对方这态度,估计也不会让他这边亏了去。
他稍思,便朝薛雁南做了请的手势:“世子随草民边走边说。”
两人转身,所去的方向正是柳织织逃跑的方向。
亏得这书院的构造复杂,遮蔽物比较多,此时的柳织织在东躲西藏间,万幸地还没被会武功的吴意抓住。
她由一棵树后伸出脑袋,恰见到不远处正在找她的吴意。
她紧张地看了看自己周身,发现自己的斜对面有道门,似乎并未上锁,便立即闪了过去钻入门内。她轻轻将门关上,转身发现这似乎是个药房,药房内充斥杂七杂八的药味,不大好闻。
她没多打量药房,只去到窗边戳了个窟窿,关注外头的动向。
等了一阵,她总算看到吴意跑了过去。
她松了口气,正欲贴着墙歇会,却又闻脚步声,便立即又从窟窿看出去,发现来人竟是薛雁南和另一陌生的中年男子。
她清楚地听到他们正朝药房门口靠近,当即慌了。
她迅速将药房内打量一圈,赶紧大步跑到了对面的柜后,未想柜后竟还有一个人,惊得她立即捂住嘴,忍下尖叫。
昏暗中,好一会她才发现对方竟是李糖。
李糖气定神闲地抱胸倚着墙,凑近她压低声音道:“亏得你没叫出来,否则我就得将你踢出去了。”
柳织织下意识要回话,被他用折扇压住嘴。
她赶紧闭嘴,见他示意她别出声。
一瞬后,响起门被推开的声音,以及一道低沉中透着疑惑的中年男声:“奇怪,这门怎未上锁?”
柳织织紧张得一批,不敢呼吸。
郭树默领着薛雁南踏入药房,郭树默正道:“许是先生忘记锁门,草民这就将洺滫草拿给世子。”
薛雁南未语,只打量着药房。
一路走来,郭树默算是习惯了这年轻人的作风,他直接去到西面的案桌后,用钥匙打开身前的抽屉。他从抽屉内拿出一个长型匣子,匣子打开后,展现出的便是薛雁南所要的洺滫草。
他看着洺滫草稍顿,便拿着朝薛雁南走去。
这时,忽地响起一道姑娘的惊呼声:“嗷,你干什么?”
他惊讶循声望去,便见到他不认识的柳织织似是被从柜后推出,随之又从柜后走出他仍不认识的李糖。
他未来得及反应,李糖五指往里一收,洺滫草瞬间飞到其手里。
薛雁南倏地冰冷了脸,立即抽出剑:“你干什么?”
郭树默也沉下脸:“你们是谁?”
李糖低头瞧了瞧手中匣内的洺滫草,嘴角轻勾间抬眸看向薛雁南,他单手缓缓合上匣子,轻佻地说道:“这玩意给你也是浪费。”
言罢他便环住身旁的柳织织,直接跳到门口飞离而去。
他的轻功实在过快,宛若一阵看不见影的风飘过,薛雁南追到门口时,便已只可见到两人迅速不见的残影。
薛雁南脸上寒意更浓,立即也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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