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知青爹

    直到坐上回城的客车,冯满满才如梦初醒。

    他,竟然真的带自己跟儿子进城了?

    从大青镇往省城开,需要将近一天,一路上,谢容训不假手他人,硬是把儿子抱在膝盖上。

    忽然,一趟火车经过,谢冯乞惊诧的睁大眼,冯满满从来没见过这东西,听到一声声轰鸣,她吓得一颤。

    谢容训却搂着儿子,耐心道:“乞儿,这叫火车,你看他跑得比客车还快,你知道为什么吗?”

    乞儿罕见的露出求知若渴的眼神儿。

    “客车烧的是汽油,可火车烧的是煤炭。”

    “你知道煤炭是怎么挖出来的吗?”谢容训继续追问。

    谢冯乞理所当然的不知道,也从来没人跟他讲过。

    “是工人叔叔在矿井下面开采的,这样一小块煤炭,能供热,能供暖,能让人吃饱肚子,也能让人不再受冻!”

    冯满满看着耐心接受知识的儿子,无比羞愧。

    儿子跟着他,才是正确的。在自己身边,儿子只会像自己一样,庸庸碌碌。

    冯满满心痛至极,却又无可奈何的想着。

    她的低落情绪没持续多久,小小的乞儿就察觉道娘亲的不对劲,他拉了拉娘亲的手,小声道:“娘,他懂得好多,以后,咱们要跟他一起住吗?”

    一起住,让他的私生子跟野女人无处可待。

    在村子里被骂野种骂久了,乞儿也知晓了很多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东西。

    冯满满尴尬的眨眼,谢容训接过话茬道:“当然了,以后爹爹得跟娘亲会一直陪着乞儿,咱们一家三口一辈子住在一起。”

    冯满满听了,只觉恍然。

    一辈子,多美好缥缈的词汇。

    可是,她不配。

    容训这么优秀,又是大学生,又能挣钱,她一个村姑,没文化,长得好不好看,她脸皮没那么后,不能拖累他。

    下意识的,她抽回儿子握住的那只又黑又瘦还布满了茧子的手。

    把一双手藏在大腿下面,她才舒服些。

    “娘!”乞儿懵了。

    “满满,你——”

    父子俩如出一辙的清亮眸子看向自己,只不过一个略带狭长,看着精光四溢,一个圆润澄透看着可爱乖巧。

    “我——”

    她该说什么,嗓子里好像冒了烟,熏得她喉咙发痛,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谢容训一手抱着儿子,另一只手牵住冯满满的。

    宽大有力微微透着白皙的手掌,握住那瘦小的、蜷在掌心的指头,就像抓住至宝。

    冯满满看着那两只手,宛若着魔。

    可下一刻,谢容训的手掌微微用力,将三人的手叠在一起,他的大掌托在最下面。

    “我们是一家人。”他铿锵有力道。

    客车停下,前面的售票员招呼人下车。

    谢容训带着儿子妻子走下车,几人站在一栋筒子楼前,领着他们上楼,站在三楼的中间。

    谢容训道:“我们到家了。”

    正被那牵住的手跟一句温暖的“我们”给熏得头晕脑胀,一间不大的、看着却温馨的二十平米小房子入眼。

    谢冯乞小鸡仔似的冲进去。

    “媳妇儿,你放心,以后,我肯定让你们娘俩儿住进200平米的大房子。”谢容训看着媳妇的眼睛,认真道。

    冯满满没说话,她仰着头,迷茫的目光与对方坚定的视线交缠,最后被化解,被扭曲。

    湿润感泛上眼眶,冯满满眼珠红了,似乎强忍哭意。

    被捏住的那只手不住的抓挠,却被更用力的捉紧。

    “媳妇儿,这是我们的家!”谢容训再次重复。

    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家?她跟乞儿、跟容训的……家吗?

    俩人气氛正好,谢容训满心以为,自己可以更进一步的时候,一个小身体插·进俩人中间。

    谢冯乞面色不善的仰头,那讥讽的眼神好似在说:我信你个鬼!

    谢容训心虚的摸鼻子。

    咳咳,以前混蛋的是原主,可不是他,他可不是那种吃女人软饭就知道伸手要钱的人!

    他是真男人!

    闷头挣钱,自己不留,全都给媳妇儿!

    不过——这小崽子就不知道什么叫收敛吗?他试探性的挥掌,做出打屁股的姿势。

    谢冯乞迅速逃到娘亲背后,冲谢容训扮鬼脸,嘴巴里却哭唧唧的喊:“娘,他打我!”

    冯满满要哭不哭的表情骤变,她仰头看着男人,明明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谢容训还是心虚了。

    他没骨气的立马道歉,“媳妇儿,我错了!”

    冯满满噘嘴,下巴努了努,示意他该道歉的不是自己。

    谢容训嘴巴瞅了瞅,他低头看着给自己做鬼脸,还一脸讽意的儿子,到底是弯腰能屈能伸道:“对不起,儿子。”

    看下回你娘不在家,我揍不揍你!

    谢冯乞立马龇牙,好似在说,你敢!

    那小眼睛瞪得溜圆,小脑壳仰起来,看着就跟个绵软的娃娃似的,除了太黑。

    谢容训没忍住,掐了把儿子的脸蛋儿。

    出奇的软嫩,跟豆腐似的。

    看看这爷俩闹,分干满眼中含笑,苦痛跟折磨在这一刻被尽数湮没。

    谢容训适时仰头,跟儿子一起看着妻子,冯满满也正好低头,一家三口的视线聚在一处,温暖异常。

    晚上,自然而然,有儿子当借口,谢容训又把妻子拖到床上,只不过是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看着分界线一样的儿子,四仰八叉的睡得熟,还窝进求之不得的女子的怀中,谢容训就满心都是酸泡泡。

    憋着一股子气,第二天早上,谢容训最早起床,捯饬出一小桌早饭,煎饼、稀粥、小咸菜,清淡又爽口。

    米粥熬得软糯,很适合小孩子吃,面饼也烙的金黄,还点缀着葱花,看着就诱人。

    在满屋子升腾的香味儿中睁眼,冯满满腰肢一挺就从床上起来。

    她怎么睡过了,还没做早——

    “媳妇儿,洗漱吃饭。”

    他——做早饭?

    冯满满懵了,把儿子从温暖的被窝里捞出来,三口家坐好,谢容训围着带着黄色小花的围裙,给娘俩儿盛粥。

    “好长时间没做了,手生。”

    “挺好吃的。”冯满满毫不吝啬的夸赞。

    “一般般吧。”乞儿毫不留情的打击。

    “那就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谢谢乞儿的肯定。”

    乞儿黑脸:我真没肯定你,别往你脸上贴金了!

    “媳妇儿,乞儿也不小了,该去学了,你看咱们是不是……”

    “好好好。”冯满满连说三声,见谢容训愣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太着急了。

    “我的意思是,我是说,我想说……”

    “好了,别着急,慢慢说,要不然,先喝粥?”见冯满满语无伦次,谢容训马上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情让她紧张了。

    可天知道,他刚才只是惊喜过了头,他纯粹是想把小萝卜头正大光明的撵出去,他好有大把的时间跟妻子过二人世界。

    不过——

    嘿嘿嘿,既然媳妇儿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夫妻俩,还真是心有灵犀啊!

    激动的搓搓手,吃完饭后,谢容训看着冯满满收拾碗筷,在对方洗碗的档口,他飞快的夺下擦碗布,“放下我来。”

    冯满满吓了一跳,谢容训只得无奈解释:“夏天凉水也伤身,以后这样的粗活,我来。”

    冯满满愣愣的被推出特意隔出来的不足3平米的小厨房。

    “娘,他好像没在屋里藏女人。”傻住的冯满满被儿子牵着手往外扯,直到确定谢容训听不见了,乞儿才小声道。

    被儿子这样注视着,冯满满脸蛋通红。

    儿子还这么小,怎么什么都知道。

    “乞儿,以后别这么说你爹、爸爸了,知道吗?”知道谢容训是读书人,爹爹这种称呼太老土,冯满满努力纠正自己的吐词。

    “可是村里人都说,他是在外面有野女人了,所以才不要我们的。”

    冯满满赶紧捂住儿子的嘴巴,“他们都是看不得你爹好,才胡说八道的,知道吗?你爹啊,是这个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

    “那对你呢?”乞儿反问道。

    冯满满噎住,看着儿子澄澈的大眼,她手指蜷了蜷到底是道:“你爹对你娘也最好了!”

    谢容训正好出来,跟娘俩撞了个正着。

    “说我呢?”

    冯满满吓了一激灵,他——

    都听见了?

    谢容训眼中含笑,“爸爸不对你们好,还能对谁好?”又揉了揉儿子睡炸毛的短发,这才去拿起自己的背包。

    “满满,儿子学校的事,我会想办法,我现在要回一趟学校,今天中午不回来,晚上一起吃饭,对了,钱都放在床头柜抽屉里,出去买菜的话问问楼下的大姐,她会告诉你。”

    将事情吩咐的事无巨细,谢容训才离开家。

    他刚出现在学校,邱曼曼的跟班就火速告知她。

    “什么?他还敢回来?”

    邱曼曼是高知家庭的女儿,可她父母也才刚刚恢复工作,那天谢容训跑了,半个月的住院费,再加上手术费、住院费,足足好几百块钱,把她的家底都掏空了。

    结果还是凑不够,她只能回家求父母,她哥在一边冷嘲热讽就不说了,撺掇的她爸妈对她横眉冷眼,险些将她撵出家门。

    邱曼曼气的牙根打颤,对谢容训,她更是恨之入骨!

    而且,那天他还说要报警,让公安抓自己跟高山河!

    这个混蛋,她非要弄死他不可!不过在弄死她之前,她要狠狠折磨他,不是喜欢她吗?

    不付出点儿东西,谈什么喜欢!

    “他在哪儿!”邱曼曼愤恨的嘶吼。

    “我看见他往实验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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