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侯府靠近正院的青石路上,二夫人院里的丫鬟青梅鬼鬼祟祟的,一直往老夫人的正院里瞄,待看到周廷焱离开,她转身就往二夫人的院子跑。
二夫人正在院里喝茶,频频望向院门口,青梅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她立时放下茶盏,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怎么样?吵起来了?”
青梅把气喘匀才回话,道:“奴婢瞧着侯爷走的时候不太高兴。”
二夫人不满意,又问:“你没听见什么?”
青梅摇头,惊恐说道:“二夫人饶了奴婢吧,奴婢哪敢靠近偷听啊,被抓到不说奴婢自己这条命,少不得连累您呐。”
二夫人一想是这个道理,也不再逼她,但她转头又想到了什么,眼里放光,青梅张了张嘴,想要劝阻,但二夫人已经兴奋的一拍手,道:“我这就写一封信,让舅母把婉莹送过来。”
青梅忍了又忍,还是开口劝道:“表姑娘今年也十六了,这不大好吧。”
“怎么不好了?”
二夫人满脸的不在意,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青梅还是能猜到的,她为难道:“奴婢觉得侯爷对那一位还是在意的,他们才刚成亲,您这……”
二夫人摆了摆手打断她:“本来我是没想过,可如今谁不知道顾氏没几年好活了,婉莹过来,万一成了皆大欢喜,万一不成,留在京中也多条路。”
青梅虽然觉得不妥,但二夫人主意已定,她也就没再劝,只是她隐隐有种预感,二夫人这次还得碰钉子。
顾澜在院子里养了两日,真的听了周廷焱的话,哪也没去,周廷焱一发话,府里的一切供应都紧着她,吃得好睡得香,她比没生病之前脸色还红润些。
而这一日,回家丁忧的赵太医终于回京复职了,小皇帝为了讨好周廷焱,让高福一刻没耽误把赵太医送来了侯府,周廷焱恰好在处理一份宁州府的急报,便让周顺带着人先过去。
高福看人走了,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侯爷……”
周廷焱眼睛都不抬,轻嗤一声,问:“又怎么了?”
高福:“也没什么,就是皇上说他想外祖母了,想回来看看。”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镇北侯一口拒绝了,他回去不好交代,周廷焱难得没有立刻拒绝,而是问道:“最近的功课怎么样?”
高福脸上一喜,心说这次有门,连忙回话:“皇上最近十分勤奋,功课一天不落,杜大人前日还夸了。”
“嗯。”周廷焱将手里的册子翻了一页,也没说同不同意。
高福忐忑问道:“那您看……”
过了一会儿,镇北侯终于翻完了手中的册子,勉为其难抬起头瞥了高福一眼,“出宫来侯府可以,但记得千万别走错了路。”
高福不可避免的一哆嗦,心想宫里那祖宗有多大可能不出幺蛾子老老实实来侯府看老夫人,他心里这么想,面上却十分坦然,道:“哎,奴才记住了。”
周廷焱冷哼一声不再看他,高福擦了擦额上的汗逃也似地离开了侯府回宫复命去了。
小院里,一屋子的人屏息凝神看赵太医给顾澜把脉,尤氏紧张的手心冒汗,眼睛不时瞟着赵太医搭在顾澜手腕上的那只手,听说这位赵太医是宫里医术最高的太医,没什么疑难杂症是他诊不出来的。
赵太医皱了皱眉,收回诊脉的那只手仔细观察着顾澜的脸。
“夫人,你的脉象……”赵太医一停顿,尤氏心里咯噔一声,呼吸都跟着停了一瞬。
顾澜没动声色,看见赵太医了然的眼神,微不可见的朝他点头,先行问道:“太医,我还有救吗?”
赵太医见多识广,对这些内宅中的手段也算了解,他行医多年也不止一次碰上这种不好说出口的病因,沉思片刻,赵太医决定不揭破这件事,便说:“只要用心调养,一年半载就可痊愈,只是夫人切记再不可胡乱吃药。”
顾澜感激道:“您说的是,我一定遵医嘱。”
送走赵太医,尤氏仍心有余悸,嘴里念着阿弥陀佛,道:“这位赵太医是个好人,只是他会不会去跟侯爷说?”
顾澜微微一笑:“奶娘宽心吧,不会的。”
这事说了对赵太医不见得有什么好处,顾澜是因为什么体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把“病入膏肓”的顾澜给治好了,既扬了名,还能让顾澜念着他的好,欠他一个人情,一举两得。
周廷焱听闻顾澜的病能治,果然十分高兴,重金酬谢赵太医,连带着看小皇帝也顺眼了些,好几日没找他的麻烦,周老夫人也开心,成日吩咐葛嬷嬷往顾澜那里送补品,侯府的下人看明白风向,一心巴结起这位侯夫人来。
二夫人有些发愁,她表妹都快到帝都了,这时候又说顾澜的病能治好,她当然不乐意再让表妹回去,只想着有一丝机会都要试一试。
要说最不开心的当属顾鸾了,她使了那么大劲让人把消息传进侯府,不过为了把顾澜从侯夫人的位置上赶下去,谁知道她的病竟然是能好的,顾鸾一听闻,就把屋里能砸的全砸了,气得痛骂顾澜这人下贱。
顾遥之下朝回来听到下人禀报,过来找顾鸾时再看到一屋子乱糟糟的,当时就罚了她。
“去祠堂里跪着,晚饭也别吃了。”他的女儿可以任性骄傲,但不可以蠢,顾鸾节外生枝给他惹了多少麻烦,周廷焱命人查侯府下人的底细,一连毁了几个他埋下的暗线,这损失大了。
顾鸾被丫鬟婆子劝走还在嚷着他不疼她了,不光给顾澜那下贱胚子那么好的姻缘,还要罚她跪祠堂。
“我要回去见外祖父,告诉他你偏心,你口口声声只爱我母亲都是假的。”
顾遥之脸上罕见的带了几分阴寒,他冷冷道:“当初是你自己不愿嫁的。”
顾鸾被他的厉色吓到了,乖乖跟着嬷嬷去了祠堂。顾遥之收起外露的情绪,他最初没想让顾澜替嫁,因为这个女儿他从没有放在心上,又在顾府受尽冷眼,一个可能对他心怀恨意的女儿,嫁过去反而会成为一个负担,若不是洛王那边……
旁人心里如何想,都与顾澜无关,她如今发愁的是另一件紧要的事。
“真的没钱了?”顾澜一脸的难以置信。
尤氏叹息着摇头,给她掰着手指头算:“近日府中老夫人和几位夫人,还有上门探病的别家夫人,这些下人打赏之类的,就已经把手里的银子花光了。”
“我娘的嫁妆呢?”顾澜也知道自己的嫁妆看着好看可里面是没钱的,又不能把那些首饰家具当了换钱,堂堂镇北侯夫人未免太丢脸了。
尤氏:“我的傻姑娘,夫人嫁妆里那些值钱的早被他们拿走了,你真当给你留着呢。”
她心急火燎的,可顾澜却悠哉的给自己剥了个葡萄吃,吃完擦了擦蹭到手上的葡萄汁,道:“奶娘,给我煮碗甜汤来。”
尤氏虽然心里急,但还是心疼她,要吃甜汤哪有不答应的,立马就去了厨房,没多久就端了一碗甜汤来。
顾澜掀开盖子看看,却没吃,唤来彩珠,让她把甜汤端着,随她一道去周廷焱的书房。
“姑娘,您干嘛去?”尤氏惊讶的追在她身后。
顾澜笑道:“不是缺钱吗?我找侯爷要去。”
尤氏哎呦一声拦着她,“再忍几日就到月初了,府里会发月例银子的,你这巴巴的去了,侯爷不得笑话你。”
顾澜不让她跟,使唤腊月抱着她的胳膊,回头说道:“我怕他笑话?面子哪有银子重要。”
她这时一脸狡黠,到了书房门口却变脸似的换上了温婉娴静的笑,等着周顺进去通传。
周廷焱本来在看从宁州府送来的最新密报,看到周顺进来,还有些不耐的问:“何事?”
周顺谨慎说道:“夫人给您送宵夜来了。”
他一直留心观察着周廷焱,见他紧皱的眉微微舒展,心里松了口气。周廷焱一直不喜别人靠近他的书房,今日却开了先例。
“让她进来。”他想起她大病初愈,书房里没用炭盆,又吩咐:“搬个暖炉进来。”
周顺一一应下,出去把顾澜请进来,又让门口的下人去搬暖炉,顾澜在门口把彩珠手里的托盘接过来,亲自端着到周廷焱桌案前,男人没有抬头,但从顾澜的角度可以看见他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
“侯爷,吃碗甜汤歇歇吧。”女子声音极温柔,又带了一点期待。
周廷焱含糊的答应了一声,抬起头就看见了烛光下顾澜柔和美好的侧脸,他愣了一瞬,才缓慢的移开眼。
“你做的?”
“不是,奶娘做的。”
周廷焱暗道,她倒是实诚。顾澜已经盛了一碗递给他,他接过来看了眼,眸光微动,手不经意的往嘴边送,嘴里却说:“本侯不喜甜食。”
顾澜悄悄看他,脸上适时出现一丝黯然,周廷焱似乎看到了,嘴角略显得意的一勾,改口道:“虽然不喜,尝一尝亦无不可。”
于是顾澜随他心意的展颜一笑,周廷焱心里更加舒坦了。
顾澜在心里暗暗算计着一会儿等他喝完了怎么也得要个几百两银子傍身,不然她这么配合岂不是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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