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宫外长廊
一排排宫女整齐站立在两侧,紧张等待偏殿叫号。赵苒脚步匆匆的走来,抬眼眺望一圈发现并未看到佩兰身影,估摸着时辰,想来是自己走密道过来,比她们快一些。
赵苒站在长廊一旁,想到刚才在锦绣殿紧张的一幕忍不住擦了擦汗。
刚才真是好险。
当她以为要被张姑姑抓包的时候,手不知道碰到了哪,身后响起轻微的响动,接着她清楚地看到在衣柜旁,原本严丝缝合的墙面凹下一块。趁张姑姑检查的空档,她用力按了下去,一个刚好容纳一人的洞口便出现在了她眼前。
也不顾前头的张姑姑是否走了过来,她当机立断,在张姑姑脚步赶来之前,猫着腰缩进了密道里。密道莫名给她一种熟悉感,凭着那奇怪的感觉,她一路直行,不到一会便找到了出口,出来时才发现自己到了靖安宫附近。
来靖安宫选侍的宫女可不少,因御前奉茶宫女翠烟到了年纪离宫,皇帝未有指派人顶替,所以宫内总管李元德便按照往日的旧习,由六大司坊里自由报名参与测评选侍。
报名范围从二等至三等,且年岁不能超过二十的宫女才可报名,所以在场清一色都是着白色宫装。
“哟,我就说嘛,赵苒抛下你自己跑过来了,你还不信。”
身旁响起熟悉的语调,赵苒侧头看了过去。
长廊楼阶处,陈曼香一行人正朝她这方向走来,站在她身旁的佩兰一脸不耐,看着视线范围出现赵苒的身影,连忙上前,关切地看着她:“小姐?”
赵苒安抚道:“没事。”
陈曼香走到两人面前,开口便道:“怎么?来的这么早还未进去?该不会是他们听到你是陈国余孽的身份所以赶你出来了吧?”
佩兰忍耐陈曼香已久,作势就要上前怼她,结果却被赵苒按住,佩兰不解的望向赵苒,只见她脸色平淡的扫了陈曼香一眼,而后不知道想到些什么好笑的事情,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我说今日靖安宫的猫怎么不见了,原来是派你过来了。”
赵苒说话时眉眼微挑,眸光在陈曼香身上上下打量,而后像是带着嘲弄般又挂着一张笑颜转去看其他人。
“?”陈曼香几人一时因她这莫名其妙的话弄得没转过弯。
赵苒见她愚笨,唇角弧度加深了几分。
靖国人又如何?拐个弯的话都听不懂。
身旁有宫女反应的快,凑到陈曼香身旁嘀咕了一句:“曼香姐,她是在骂您多管闲事...”
陈曼香闻言脸顿时拉了下来,见赵苒仗着上过几年学便又故意戳她痛处,心中‘蹭’的来气。她瞪着赵苒,不甘的道:“你过来候选了又如何?你以为凭你们的这些俘虏的出身,靖安宫会要吗?!”
赵苒拍开她指着自己的手,眉眼微挑,尾音故意拖长:“哦——”
她目光落在陈曼香身上,脸上依旧挂着笑,却莫名让陈曼香觉得不爽至极,只听到赵苒轻飘飘说了一句:“那又关你什么事呢?”
这话一落,陈曼香便张嘴欲怼,结果在听清赵苒说的话时却突然一哽,原本想好的千言万语在这话面前瞬间被打击的支离破碎,她张着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
周围的几人也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赵苒会这般直接。
呆了一瞬,陈曼香感觉自己一股劲好似打在了棉花上,憋屈又难受。她看着赵苒,正欲再说点什么,结果赵苒伸手捋了一下额间发丝,笑意微敛,眼尾一扫,像是施舍般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瞬,而后便拉着佩兰走了。
看着赵苒那副高人一等的模样,陈曼香脸色铁青,仿佛受了奇耻大辱,她心里堵的不行,忍不住怒喊:“赵苒!”
前头的两人并未理会她的动静,倒是身旁几名同僚连忙拉住她,看了一眼四周,见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这才小声提醒道:“曼香姐,这可是靖安宫!”
若是不小心引来哪位贵人的不悦,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
陈曼香闻言回归了一些理智,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她嫉妒得牙痒痒。明明赵苒已经沦为俘虏,凭什么她还用这幅高人一等的姿态看她?!
她生气地跺了跺脚,一脸愤恨地盯着两人的背影,心里堵着一口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却在来往行人的目光中愣是将这气给咽了下去。
“小姐好棒!”佩兰拉着赵苒的手,见她刚才那副模样,又想到往日在上京的风光,顿时眼冒星光。
她家小姐可是上京第一的贵女,只在侯府呆了一年就把各大闺秀的名头压下去了,连当时的美人安和公主,也够不上小姐的一根手指头,何况是靖国的这些奴才?虽然现在沦落至此,可骨子里的尊贵也是旁人比不上的!
赵苒伸手按了一下她的额,语气颇有些无奈:“你啊!以后少理陈曼香。”
佩兰缩了缩脑袋,小声狡辩:“还不是刚才在锦绣殿时陈曼香她们故意过来...”
说到锦绣殿,佩兰突然想到张姑姑还进去了,又一脸紧张的握紧赵苒的手,看着她道:“小姐刚刚在锦绣殿没碰到张姑姑吧?”
“刚刚陈曼香看到我站在外头,故意引起张姑姑注意,就是为了引她去锦绣殿的!”
赵苒挑眉,陈曼香针对她许久,做出这般举动倒也不意外,她点了个头:“碰到了。”
佩兰闻言,心中一紧,“那...”
赵苒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继续说道:“不过她没看到我。”
佩兰顿时松了口气,也没继续追问,只道:“那小姐可找到解药了?”
赵苒摇了摇头:“没有。锦绣殿里放着的都是些无用的东西。”
佩兰表情落寞一瞬,又突然想到刚才在路上听到陈曼香她们说的闲话。
佩兰见陈曼香她们没跟过来,于是将赵苒拉到了一旁,小声道:“小姐,奴婢刚刚听陈曼香她们说锦绣殿内重要的东西都被搬到了玉禾宫里,奴婢猜测,是不是小姐的解药也在玉禾宫里?”
赵苒原本还想找个机会联系一下那人打探消息。甫一听到佩兰这般说,又将先前的想法抛到了一旁。
在靖国皇宫内行事处处受限,且不说她不知道那人具体身份,连他如何联系都是个问题。
见还有希望,赵苒又提起了精神:“玉禾宫?”
“嗯!”佩兰重重点头。
“奴婢听她们说,锦绣殿以前是靖宝长公主的库房,一些用不着的东西便都被放到了锦绣殿里,但一年前好像是宫里走了什么贵人,陛下便下令将锦绣殿内所有的东西都搬回了玉禾宫。”
靖宝长公主...玉禾宫...
赵苒总觉得这两个词很熟悉,那些梦里的场景如电光火石般闪过,想要抓住,可意识回归时,画影却消失无踪。
赵苒蹙眉,想要问点什么,但看着往来的宫婢们,又闭了嘴。
还是等晚上回去再好好商议。
她们拐过长廊,却听见一阵窃窃私语,只见几个宫婢正藏身在雕栏下,偷偷看着什么。
这里是宫中最高处,树林掩映,能隐约看到宫墙外的夹道。赵苒顺着她们视线望去,见到一水之隔,远处一片明黄帷幔。
那是皇帝的仪仗。
赵苒心头蓦地一震,下意识停住了脚步。但见远处一片白亮,是宫中侍卫的刀剑,反射着凛凛寒光。四下里悄无声息,近百人的队伍,却没人敢出一丝响动。过不多时宫门轰然中开,只听得“锵”地一声震耳欲聋,侍卫们齐齐而跪,刀剑击在地面,震得人心中一跳。
“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响起,不疾不徐,每一下都像踩在了赵苒的心尖。她下意识屏住呼吸,略等一会儿,就见一匹黢黑的战马缓缓进了宫门。马上那个男人高大威严,俊美如神袛。
内侍们慌忙趋近,华丽的绣毯直推到皇帝马下。男人勒马而停,神色淡淡,揉了揉手腕。他英俊的面容上一片阴鸷,只冷眼一扫,众人就不自觉弯下了腰,大气不敢出。
肃穆的威严感沉沉压在众人头顶。宫女们掩住嘴,悄悄藏身在门廊下,只有赵苒忘了动弹,她怔怔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一些熟悉又陌生的画面呼啸,瞬间席卷了她。
仿佛是曾经经历的过去。凌乱的,绝望的呼求挣扎,和他狂暴的掠夺占有。还有最后那个,轻柔的吻,擦过了她的眉心。
她远远看着男人,那俊美的侧颜冷硬依旧,仿佛所有的哀苦和求告都不能触到他心底。他目光锐利,却没有什么景色能真正落入他眸中。
忽然地,仿佛受到感应一般,皇帝猛地抬头,琥珀色的眸子正正看了过来。
两人视线隔空交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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