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穿成炮灰表姑娘

    江落半是无奈地跟在川北王夫妇后面,看着前面两人黏黏糊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感情好的样子,心里一梗。

    桂花宴对外说的名头是别院里到了时节桂花开得极好,想邀人来一同观赏,可是说到底也还是个半相亲性质的宴会,请的大多都是未婚男女,分席而坐,公子哥们在谈诗论道,小姐们赏花鸣琴,各有雅致。

    而人多了,自然就有比拼,都想挣得前列,说出去也都算是当代的佼佼者,议亲时的底气也足了。

    闺秀们现在聚在临云阁里,宽敞明亮的花厅大敞,推开窗户便看到潺潺溪流绕阁而过,清雅素净的桂花香气也扑面而来。

    她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说着小女儿的心事,不时抬头往外看去,临云阁地势偏高,一眼就能看到在水流对面绿茵下席地而坐高谈论阔的少年郎们。

    荣初缨和赵琢秦云意则是一起坐在边角处聊天。

    刚巧话音落了,就听到一门心思往外看的少女们逸出一阵欢呼,赵琢也忍不住好奇往外看去,笑道:“让我看看是谁家公子赢了这一轮?”

    果不其然,对面的公子正在比试投壶,这一轮胜的是一个戴玉冠着绯衣,穿着华丽看着尊贵的少年。

    赵琢看了几眼回过头说:“这怕是哪家王世子,我从来没在京中见过这号人物。”

    闻言,秦元意好奇地探出头看了一眼,笑着说道:“这是唐王伯的世子。”

    话音未落,空气一下子安静了,刚刚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消失,秦元意有些尴尬地坐了下来,顺着别人的目光看过去。

    原来是王妃带着一个陌生的姑娘走进来了。

    那女子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雅静的杏白色衣裳,头上带着不出众的首饰,可是看起来却像是柔和的二月里一树一树盛开的梨花一般见之难忘,尤其是一双灵活而又恬淡的眼睛,清澈干净,鲜活如林间小鹿。

    荣初缨转过头按住了愣神的赵琢和秦元意的手,心中闷笑,介绍道:“那就是我家新来的表妹,闺名江落。”

    与此同时,王妃也介绍道:“这是太妃请过来的客人江家小姐,我好不容易才从太妃那里请过来的,你们看在我的面子上多照拂一二。”

    在座的小姐们不管心里想着的是什么,面上都挂着和善的笑连连称是。

    ——如果有人能把眼里不加掩饰的恨意遮掩下去的话,可能她就真的信了。

    江落在心里腹诽道。

    跟着,王妃示意江落去坐下,跟着又带着笑让人挪位置送上文房四宝和乐器,闺秀们便知道这次宴会的重头戏要开始了,也无暇再去看江落,只盯着临云阁中间渐渐填满的地方,眼中是兴奋而笃定的光芒。

    江落坐到了荣初缨身边,小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荣初缨给初来乍到的江落解释道:“这是每年桂花宴的传统,有想要露一手的人就会上去,不论琴棋书画,能者皆可,然后由几位有名望教养才华出众的夫人评出一二三名,分别能拿到桂花宴的状元榜眼探花的名号。”

    “倒是有趣。”江落嘴角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那你是不准备去表演的吧?”

    “何止她,我们两个都是不愿意上去的,”赵琢插话,“就像现在这样坐在下面吃吃喝喝,待会儿还能听别人弹琴作画,岂不美哉?”

    “就是就是。”秦元意看着江落道。

    荣初缨也说道:“我素来是不喜欢这些的,被别人评头论足又不是我学这些技艺的原因,当然还是像这样看戏比较有趣。”

    倒是很符合她的性格了。

    江落也笑着说道:“果然和我一样的同道中人还是有的嘛。”

    她们几个躲清闲的想法一致,可是多的是人想要的还是传出去的名声,一时间临云阁热闹极了,你方唱罢我登场,水墨丹青琴声琵琶,不曾歇过。

    而敢上台的人都是有些真才实学的,水墨泼洒或婉约或精致,琴声淙淙,琵琶哀怨,无论是视觉还是听觉都有享受到。

    不止临云阁里的人怀着这份享受的心态去听去赏,外间席地而坐的公子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坐直了身子竖起了耳朵,听着里间的声音。

    江蔺三人就是在此时偷偷过来的,他们一局棋刚歇,就听到江落被王妃带去前院的消息,江蔺虽然知道自家妹妹是不会受欺辱的,只是出于本能,他还是想亲眼去看看,而裴昭则是哪里热闹哪里就有他,忙不迭地说要一起去,秦云息却是不声不响跟上去的。

    诡异的三人组合就这么出现在了人群里。

    刚巧泠泠淙淙的琴声刚歇,细细听着的公子哥们一个个露出欣赏的眼光。

    江蔺三人站在一丛茂密的九里香之后,绿色葱茏遮住了大半身形,也让他们三个免得被人发现踪迹。

    “好听。”裴昭赞道。

    江蔺斜斜睨他一眼,不说话。

    秦云息往后退了几步,大拇指在掌面上轻轻摩挲,自己也觉得颇为奇妙,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来这么人多的地方呢。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被什么驱动而来,像是下意识地看到江蔺二人说要过来,他就跟了上来。

    他倒是忽略了,刚刚太妃对询问妹妹去向的江蔺说:“她被王妃带去临云阁了。”而他抬腿就要走就是在这句话的尾音刚落时候。

    裴昭所听到的琴声,恰巧就是荣初瑜所奏,她虽然性格有时率直鲁莽,但是琴技却是苦练多年,一曲作罢满是称赞声。

    她骄傲得像只花孔雀一样一扭一扭,江落心里好笑,却不知道这只花孔雀对准的苗头就是她。

    只听花孔雀道:“表妹,你有什么才艺表演吗?”

    感觉自己遭受到无妄之灾的江落心里一阵无语闪过,挂着营业式的虚伪笑容:“表姐的琴弹得很好,我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了,你就让我在这里躲个清闲吧。”

    “这哪行呢?”荣初瑜板着脸端出一副知心姐姐的样子,“桂花宴的机会难得,表妹你好不容易拿到请柬,当然要好好表演一番,万一明年就进不来了怎么办?”

    和荣初瑾姐妹玩得好的几人也走过来劝道,叽叽喳喳吵得江落心烦意乱,她没那么容易被人影响,却因为自己明确说了拒绝之后这些人像是苍蝇一样继续围着她转而烦躁。

    她们自诩教养良好,目中无人自视甚高,然而所有的行为却与她们口中所说的教养二字无缘,就连荆州城里的闺秀也没有这么聒噪烦人的。

    江落只听到耳朵叽叽喳喳呜呜呼呼的声音,渐渐有人开始说:“她是不是什么都不会啊?”

    接着就有人跟着说:“照理说江家小姐也是官家女子,是不是荆州城里太穷了,连个好的先生都请不到,才让她不敢露丑啊?”

    紧跟着,“就是就是,荆州说不准是什么民风不开化的穷乡破壤呢!”

    再有,“说不准是她爹娘就不会教人,你说是不是?”

    荣初瑜咯咯笑道:“谁知道呢,反正我那姑母姑父可是就没到过京城来,万一是在乡下地方待久了,就忘了京城里是怎么教养小姑娘的呢。”

    江落猛然皱起了眉头:“荣初瑾,那是我的父母,是你的长辈,你最基本的尊敬呢?”

    荣初瑾笑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你不敢上去表演而已。”

    江落眉头紧缩,却倏尔松开,难得露出一个真正明媚的笑:“谁说我不敢,你要是待会儿比不过我,就乖乖去寺院里给我父母奉上香油钱,就当是赔罪了。”

    “口气可真大,你比得过从小就开始练琴的瑜儿吗?”

    “就是就是,说大话谁不会啊?”

    荣初瑾温善道:“没事,就算你现在口出狂言,我也不说你,要是你赢了我保准去,可是你会赢吗?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可没有说出你输了我要怎么对你哦。”

    江落的目光沉沉落到她脸上,看似平淡的眼神却无端给人以压力,转而这沉静的眼神里突然带着笑意,像是站得足够高之后看万物的云淡风轻:“你等着。”

    她轻轻说道。

    江落起身,刚好与上一个表演绘画的小姐错身而过。

    看到她主动站起来,不说在座的小姐们,就连站在外面透过窗户看进来的江蔺心也一紧。

    与那些带着看笑话意思的小姐们的心境不同,江蔺却是肯定自己的妹妹在里面绝对受刺激了,不然她是绝对不会站出来的,而能让现在的江落受到刺激的无非就是她看重的亲人们。

    想到这里,江蔺的手渐渐握紧,磨得平滑的指甲慢慢地戳到了掌心嫩肉,还有继续往里走的趋势像是不见血不甘心一般。

    尖锐的痛意随着鲜活灵动的琴声一起,传进了江蔺的大脑里。

    江落弹的曲子和刚刚荣初瑜所弹一样,这是开朝时一位音律大家所做,名唤《秋鸣曲》,据说是隐居深山的大家听得秋日里的山中各种声响而做,韵律活泼灵动,不似惯常的伤春悲秋寂寥之境,反而能从出睥见山中秋日的野果成熟、爬来爬去的动物们遇见丰收的喜悦叫声,间或也有不可语冰的夏虫生命消逝之哀悼,层层叠叠的情感堆积在一起,弹成荣初瑜的程度便可以说有六七分相似了,但是同样的曲子,在江落手下琴弦拨动里,仿佛进入那种用乐曲营造出来的意境里,有大红色的成熟果实硕果累累,有在东奔西走去寻找冬眠食物的松鼠在枝桠上乱跳,有流水潺潺松声阵阵,让人驻足。

    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音乐里,直到江落指声一歇,以山涧清泉碰撞两岸山壁的撞击声结束。

    琴声虽然停住了,但是人们还是迟迟不愿离开那悠远恬静的氛围里,徜徉其中不愿出来。

    不用多说高下立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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