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白色衣袍,外面披着玄色的大氅,漫步走来,像是从森野之中走出来的精灵,俊美而精致的容貌,在背后压抑的绿色中,显得如霜一般洁白无暇。
一时间,江落有些看呆了。
直到小猫舔了舔她的手心,湿润的感觉才把她拉回了现实,她低下头摸了摸委屈极了的小猫,小声道:“你个小娇气包。”
细微的猫叫声,在一片静谧里自然传到了秦云息耳中。
还没等他目光斜移,就听到身后的松烟兴高采烈的声音:“王爷,是江姑娘。”
秦云息迫不及待地看过去,他长得比松烟还要高挑些,一眼就看到了湖岸那边一抹月白色的身影,熟悉的容貌,熟悉的小姑娘,嘴角含笑抱着一只小猫,任由它舔着她的手掌。
霎时间,秦云息不免怨念,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只猫来。
只是这想法一闪而过,他还是缓步走了过去,像是无意发现她一样,声音清浅从容,带着笑意说:“江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江落抬头看他缓步走来,那种如仙人一般的疏远姿态便更为明显,可是看他脸上带笑朝她这里过来的时候,却倏忽间有种仙人下凡尘之感。
她脸上略带几分笑,蹲身行礼:“见过王爷。”
秦云息示意她起身,问:“你怎么在这里?”没等江落回话,他就看到了被她抱着的小猫,发出细微的叫声,看起来可怜兮兮的,爪子上还坠着一个沉重的捕兽夹。
“怎么不把这个给掰开?”秦云息皱眉。
江落苦笑:“我们两个都弄不开,想着一起抱回去找力气大的,才能把这玩意儿给弄下去。”
秦云息道:“我来试试吧。”说着弯下腰,看着江落抱在怀里的小猫,先是伸出指尖揉了揉它的圆乎乎的小耳朵,然后聚精会神看起了那简陋的捕兽夹。
小猫似乎知道自己得救了,眼前的男子还是它的大救星,尾巴摇摇晃晃搭在了秦云息的虎口处,绒毛一摇一晃,像是在挠痒痒一般。
它又打了个哈欠,伸出一小节粉嫩嫩的舌头,浑然一只小美猫。
松烟看着手痒痒,想去摸它一把,结果还没有碰到小家伙的毛,它刚刚的慵懒劲儿就散去了,龇牙咧嘴表示出它的不情愿。
松烟收回手,气得冲它做鬼脸吓唬它。
小猫闭上眼睛舔毛,看也不看他一眼。
松烟只觉得一口气没上去,梗在胸腔里,气死他了。
站在一边的翡翠,无端多了几分同病相怜,还有点幸灾乐祸。
瞥到这一幕的松烟瞬间气急败坏,转过身去,干脆眼不见为净才好。
秦云息看着捕兽夹,打量片刻伸出手去,摸了摸沉重的铁片,然后一鼓作气,把压着小猫爪子的上面那片给用力一提,反手一掰,捕兽夹就彻底张大嘴巴把小猫的爪子放了出来。
终于能抱着爪子舔一舔了,小家伙迫不及待地一腾身,将受伤的那只脚抱住,喵喵叫着,可怜又可爱。
江落听着小家伙细弱的声音,忍不住在它身上多摸了几下,逗得它从喉管里逸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像是在撒娇一样。
她笑了起来。
秦云息把手里的捕兽夹拿起来看了两眼,有些疑惑:“怎么有人把这东西放到了靠寺庙这么近的地方来?”
“许是没注意地方吧?”江落迟疑片刻,不确定地说道。
秦云息便也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把捕兽夹交给了松烟,让他带回去处理掉,自己掏出手绢细细擦干净粘上的污痕。
江落朝着他道谢。
秦云息道:“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又问,“天色不早了,你是要回去了吗?”
江落笑着说:“我是和外祖母一起来这里小住几日的,正准备回禅室呢。”
秦云息转过头看她,有些惊喜抿唇笑道:“我也正好要在这里住几日,倒是巧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江落也没想到他竟然也住在了寺庙里,一时诧异,跟着便有了几分喜悦,点头说:“好啊。”
她又看了看抱着的小猫,眨巴着湿润的眼睛看她,不过一点点大小,好像还带着奶香味呢,爪子上的血迹还在,染红了毛发,越看越觉得小家伙可怜兮兮的,她把它举起来平视,看着小家伙的眼睛说道:“我带你回去好不好啊?”
“喵呜。”小猫舔了舔江落的掌心,乖巧极了。
“我就当你同意了啊。”江落低声笑道,又呼噜了两把它翘起来的毛毛。
小猫叫了两声,娇娇的,让江落的心都化了。
秦云息站在一旁,偏头看她和小猫头碰着头的样子,也觉得她娇娇的,看着他的心也融成了一汪水。
江落恰好抬头,正巧与他对视上了,她微微一笑,眼神里仿佛有光。
秦云息轻咳两声,开口道:“走吧。”说罢转身先走了。
江落快走几步,追上了他,见他只顾着往前走不说话,绞尽脑汁想到了一个话题,问道:“王爷,上次买回去的那些话本还好看吗?”
先不提秦云息的反应,后面跟着的松烟差点没吓死,感情那些被自家王爷放在书桌上供起来,自己想去收拾拿走还被他罚去扫台阶的那些话本,竟然是江姑娘挑选的。
原来如此,这么一想,他扫了三百遍台阶,保准比西洋镜还要油光锃亮,磨得手心长了水泡,就一点也不冤了。
秦云息放慢脚步,等着江落追上他,他此时才开口说道:“内容的确好看,就是……”
姑娘家家,看那些让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耳红心跳的东西,真的好吗?
秦云息的迟疑,江落马上就领会出了他的意思,毕竟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次祝淼先生的书里,竟然会有些露骨的描写,饶是她一个穿书的都觉得有些受不住,更不用说安王殿下一个古人了。
她低下头,懊恼极了,自己怎么挑了这个话题来问,半晌才嘟囔道:“我翻的时候又没有看到,这不怪我。”
在秦云息面前的江落,从来都是淡定自若的样子,哪里有过今日的扭捏和不好意思,他好奇地看着她低下去的头,嘴角轻轻扬起:“的确不怪你,我就是没料到而已。”
他又体贴地换了个话题,免得她再低头就要挤到被抱着的小猫了:“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怎么来了大佛寺?什么时候来的?你哥哥有一起来吗?”
江落一板一眼回道:“外祖母说要来礼佛,我就陪着她一起来了,在这里住了有三四天了,哥哥在家里读书,就没有过来。”
边说着,她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红边消散而去,终于恢复了平时的模样,她终于敢抬起头了。
秦云息想打趣她,又怕逗得小姑娘急匆匆缩到龟壳里,只装作没有察觉,说起了自己来的原因:“那我比你迟来两天,我是昨日到的,住持了圆法师找我来下棋,他个臭棋篓子就没赢过,还偏要下,我被缠得没办法今天一大早就沿着这条路去山下走了走,也省得被他再逮到。”
“没想到了圆住持还有这爱好。”江落笑道,“我爹也是,他的棋下得太烂了,每次都不好意思在外面找那些师爷下,就专找我娘,然后哥哥大了点,就是找哥哥,连我下得都比他好,他还赖棋,所以我们都不情愿陪他。”
秦云息抿唇,听她说话,轻柔温暖的声音在林子里飘荡开来,兜兜转转的回声也从他的耳朵里进了脑中,像是要刻下深深的印记一样。
只听她顿了一下,有些怅然又有些洒脱:“这下好了,娘总是最不耐烦他的,这下也不得不陪我爹在地底下一起下棋了。”
秦云息想去摸摸这个接连失去父母双亲的小丫头,告诉她,除了父母之外,她这一生还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去爱她,只是最后他却犹豫了。
好在江落也并没有那么不开心,她只是略微走神,然后笑着看他:“那王爷,你先现在回去,还会被住持抓过去吗?”
秦云息笑了起来:“他大概应该不会了吧?昨天下了一天的棋,今天可能早就睡了。”
语气熟稔,仿佛和那位德高望重的住持私下里关系很好。
江落这样想着,也就情不自禁问了出去。
秦云息怔忡,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生来胎里就弱,小时候也是隔三差五就病上一场,当时皇兄皇嫂都操碎了心,太医也拿我没办法,后来还是住持说我和佛有缘,佛祖庇佑可能对我有好处,所以我五岁之前都是住在大佛寺里的,算是住持带大的吧。”
江落此时才知道,原来京城中流传的安王体弱的话,并非谣言。她几次三番看到他,都是一副健康正常的样子,却也不代表他内里没事。
她忍不住询问:“那你的身体,现在怎么样?”
秦云息转过头看她,眼底像是掺了一把细碎的星子,光影憧憬中,他淡笑道:“现在已经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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