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地处南方,临着黑海,乃是一片岛屿,名为浮玉,虽远离陆地立在海上,不属于任何一派,但那地方从来富饶得很,物资繁多,向来是东西两境必争之地。
昔年药王恭龄练就回春术,可生死人肉白骨,名震四方,他不忍当地百姓陷于两派相争的水火之中,故带着一众门徒将药王谷迁了过去,七星阁与碧云山庄虽不和,却敬重这位药王先生,至此无人再对浮玉岛发动战事,那地方也因此平息了纷乱,久而久之,倒成了个世外之地。
直到两月前突然传来药王恭龄重病的消息,越长风还曾就此事与千影楼楼主裴之令商议过,打算前去浮玉岛探望恭龄,顺便说服他将浮玉岛归顺于碧云山庄,只是派人询问后却被恭龄直言拒绝,不过两月的时日,越长风不幸丧命于歹人之手,收服一事也就不了了之。
裴陆状似无意地观察着越初寒的脸色,委婉道:“你还未行登位大礼,虽说名望已有,但我看东境那些杂七杂八的门派可不大安分,浮玉岛归属权至关重要,绝不能让七星阁抢先。”
越长风已死,东境之主按理说自然该由越初寒继位,可她毕竟是个小辈,又年轻,一向行事低调不爱出风头,就算有一身好本事别人也没见过。
裴陆这话说得不甚明了,但含义却昭然若揭,越初寒如今还不是碧云山庄庄主,若有心想收服浮玉岛,必然得向其他门派发号施令,共同谋划,但人家买不买她的账可就不一定,倘使不及时登位树立威信,七星阁很有可能会趁虚而入,占得先机。
一旦将浮玉岛拱手让出,往后七星阁势力便将更上一层楼,假以时日,必会对碧云山庄构成前所未有的威胁。
越初寒明白他的意思,却仍是摇头:“父仇未报,我在灵堂发过誓,若不将真凶抓住,便要守孝三年不登庄主之位。”
“你这又是何必?”裴陆叹息,“如今东境内忧外患,情况不利,虽表面风平浪静,但暗地里早已波云涌动,越师伯的仇是非报不可,但眼下你登位才是顶重要的。”
越初寒冷道:“没这么简单,前些天各派掌门前来议事,你也在场,那些人的态度已经摆明,我若不报父仇,他们便会质疑我的能力,庄主一位的确不能松手,但也并非我个人就能决定得了的。”
裴陆厉声道:“他们算什么东西?见利忘义辨风倒戈的墙头草罢了,有千影楼给你撑腰,谁敢反对你当庄主?”
越初寒倏地抬眼:“你这般想,那裴楼主呢?”
裴陆一愣:“我家老头子与越师伯自小相识,师从无悔祖爷爷,可是同门师兄弟,”他说着,却渐渐没了底气,“唉,我明白你的顾虑,这样罢,不日我便回千影楼,探探老爷子的口风,你先别担心。”
越初寒平和道:“不担心,其实只要能保东境子民安稳,庄主一位……你父亲也未尝不可。”
裴陆睨着她:“以后这种话你少说给我听,听着真让本公子生气,我还是那句话,你那三年孝可守可不守,越师伯泉下有知也定不会责怪于你,庄主之位何其重要,你想让他老人家的心血付之流水?”
越初寒略显疲倦,转走话锋:“先不说这个,浮玉岛那边情况如何。”
见她主意不改,裴陆也就不再继续规劝,答道:“倒是有个好消息,恭龄前日派弟子放出话来,说要在临死前收个关门徒弟,请天下俊杰前往浮玉岛一试,若有天分,只要他老人家看上了,就能继承岛主之位。”
越初寒思索着:“乍听草率,实则必有玄机。”
裴陆道:“我也是这么认为,所以呢,咱们接下来就别往庄里赶了,左右有常管家坐镇,也生不了什么乱子,不如去那浮玉岛碰碰运气,万一就鸿运当头捡了个岛主来当呢?”
既是邀请天下人前去,其中必然少不了西境各大门派,那东境也必不会不凑热闹。
裴陆又道:“就算咱们没那个仙缘,也得看看是谁那么三生有幸被恭龄选中,一个愣头青想稳坐岛主之位可不容易,恭龄必会传授回春术,若是东境的倒也好说,可若是西境的……”他哼笑一声,“那本公子就得取他项上人头。”
越初寒“嗯”了一声:“你说得有理,待我写封书信送给常管家,知会一番。”
便唤来店小二结了饭钱,又要了笔墨,简单道明此去何地所为何求后,三人便行去鸽站将信送了出去。
这两人谈及正事,大半日过去,绮桑自然是插不了嘴,可也听明白了许多事。
看来越长风的死影响不小,他本就是从兄长手上以手段夺去的庄主之位,都是江湖上混的,谁又能不明白他的狼子野心?只不过碍于碧云山庄的势力不敢做声罢了。
如今这弑兄夺位的遭了现世报,惨死他人之手,东境内大大小小的门派自然不会仍像从前那般老实,估计都盯着那庄主的位子。
只是奈何越长风还有越初寒这个女儿,按规矩庄主该由她继承,可别派存有私心,岂会让她这般容易就登位?便以捉拿杀害越长风的真凶为要求,牵制越初寒成为一庄之主,统领东境。
然越初寒既知道是孟青筹谋杀了他父亲,别人又岂会蠢到不知?明明晓得真凶是七星阁阁主,还偏要就此设计,分明是难为越初寒。
一个年轻女子,父亲刚死就要被迫面对这许多麻烦,虽然听裴陆的言谈来看,此人似乎对越初寒很是忠心与支持,但他那位楼主父亲的心思如何却是不明,想来东境除了碧云山庄便是千影楼势力庞大,裴之令若真有篡夺庄主的想法,越初寒怕是很难对付。
对比下来,孟青那边简直是一片清净,她位高权重又无人敢造次,反观越初寒却是处境艰难,腹背受敌,日子没有孟青一半好过,绮桑不由联想到自己也是孟青派来的眼线,对越初寒亦是半点利处也无,心里便有些不好受。
原主本就杀了越长风,害她失去了父亲,如今自己也是来利用她拿到封神决,绮桑多多少少觉得这事儿挺不道德,虽说她不属于任何一方,但穿越过来与七星阁扯上了关系,这些江湖事也少不了被卷进去,她倒是不愿伤害谁,可情势所迫也没办法改变什么。
不由在心中暗暗苦恼:女主啊女主,你倒是快点出现啊,早点求了婚姑娘我拍拍屁股走人就是!管她孟青也好,越初寒也罢,你们爱怎么斗怎么斗!
那两人送完信鸽犹在交谈,绮桑百无聊赖,自去鸽房一侧寻了个花台抓泥巴玩。
忽地,有一粒石子凭空击在了她胸口。
绮桑抬头张望一番,便见那花台后的围墙上,正坐着一个女子。
红裙柔媚,裙袂翻飞,那女子一派悠然地瞧着她。
绮桑讶然,回头瞧了瞧神情凝重的裴陆和越初寒,不动声色地朝那围墙跑了过去。
“你怎么会来?”
孟青飘飘然落了地,将她拉到鸽房背后的廊下,温柔道:“姐姐想你。”
绮桑有些不自然,生怕那两人发现她,“才一晚上没见呢!”
孟青摸摸她的脸,满目都是爱意:“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姐姐来看你,桑儿欢喜不欢喜?”
“欢喜欢喜!”绮桑敷衍,“你也太明目张胆了点吧,就不怕被他们俩发现?”
孟青弯唇道:“姐姐的身手可不是他们轻易就能察觉的,”说罢握住她两只手,“多大的人了,怎么还玩泥巴?”
绮桑有点赫然:“我太无聊了嘛……”
正巧那廊角堆有一个浮着莲叶的陶缸,孟青拉着她行过去,动作细致地替她洗手,失笑:“玩儿得脏兮兮的,像个小狗。”
绮桑不乐意:“你怎么能说我是小狗呢,”她凶巴巴龇了龇牙,“要说也得是老虎!多厉害!”
泥土洗净,孟青又掏出一块手帕缓缓擦拭水渍,问道:“昨夜你们住了客栈?”
绮桑点头:“又没匹马什么的,我又不会轻功,走到一半都快在路上睡着了。”
孟青瞧了瞧她,眼中有光芒闪烁:“住的一间房还是两间?”
你都跟到这里来了难道会不知道?想试探我,那我反过来试探试探你!绮桑干巴巴道:“当然是两间啊!”
听她此言,孟青果然哼笑一声:“才离开多久,便学会骗姐姐了?”
露馅儿了吧!绮桑立即道:“那你还明知故问?你不放心我!”
孟青反应过来,捏住她的脸,眯眼道:“好得很,敢和姐姐耍心眼儿。”
绮桑毫无惧意地直视她:“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这么乖,你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来问我。”
孟青看了她一阵,收了手:“昨夜是你睡着了没有意识,所以才和越初寒住了一间房,若是你清醒着却不拒绝,姐姐可是要生气。”
大醋王!姐妹俩住一间房有个啥!绮桑不以为意:“你老介意她干什么?她可是我亲堂姐,能有什么事?”
孟青负手道:“亲堂姐也不行,除了我,别的人都不许碰你。”她说完,眉目染上一丝冷意,“待事情结束,越初寒那两只手便留不得。”
绮桑神情复杂地看着她:“至于吗……?”
孟青微微屈身,靠近:“所有敢碰你的人,姐姐都会把他们的手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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