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露看着玄虚观浮夸的大门,叹了口气。
他蹲身下来,有些为难地看向地下奄奄一息的人。沉皎这时候真称得上“凄惨”二字,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流血,一处不乌青,简直没有人样,才倒在地上不久,周围就渐渐汪起了一滩血。
她侧着头,一动不动,湿成一缕一缕的头发覆盖下来,将小小的脸挡得严严实实。
观露伸出手,轻轻地将那些头发拨开。便瞧见那双眼原来眨也不眨地睁着。与他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观露指尖的动作不由一顿。很久没有动过的沉皎忽然抬头,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掌。
她恨恨地与他对视着,边将他的手咬出血,一边,却流下滴眼泪。但也只有一滴。
观露疼得“嘶”了一声,道:“松口。”
沉皎咬得更用力了。观露倒抽着冷气捏住她的下巴,方将手抽了出来。这一口咬得极狠,几乎撕下他的一块肉来。
“给我个痛快。”沉皎用气声说。
观露叹了口气,一掌将她劈晕,艰难地背起她,朝下山的方向走去。
孟了和夙华跟着踉踉跄跄的观露走。她叹了口气:“你看,就怕坏人有苦衷。坏人一有苦衷,就让人疼惜,好人倒不见得。”
“的确。”
孟了一拍手:“和尚动了怜惜之心,蛇蝎美人尽情利用,产生一段孽缘,最后和尚悔悟,离开坏人回到正道。好没意思,这要是本书,我要那作者赔钱。”
夙华笑了,摇摇头:“我倒是觉得未必如此。不如打个赌?”
“好,赌什么?”
“如果事情是你说的这样,就算你赢。”
“赢了怎样,输了怎样?”
“谁输了,就答应对方一件事吧。”
“一言为定。”
两人边说边行,和观露一起又回到了凉州城内。
沉皎的伤势严重,莲华寺离凉州城又还有段路程,再加上,带个女子回寺庙,难免诸多不便。
观露在一家客栈里找到了间客房,将沉皎安顿好,请来了个女郎中为她疗伤,自己在门口打坐。坐了许久后,从怀里拿出样东西,在手中攥了一攥,便起身往出走。
他不声不响地走到间当铺,将手中握出汗的玉佩擦了擦,放在柜台上,道:“劳烦,我想当了此物。”
柜台的伙计拿了玉佩,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和尚当东西,实在少见。然而,依旧是笑吟吟地收了玉佩,道:“师傅稍等,我瞧瞧这玉的成色。”
那厢伙计正瞧着,旁边却有个人“啊”了一声,惊道:“这不是昨夜的神僧吗?!”
观露回眼一看,却是昨夜在院中的一位小公子。他见到观露,喜不自胜,两三步走了过来,劈手将伙计手中的玉佩夺过,双手朝观露敬上:“我家小店怎敢收神僧的东西?”说着,他瞪了眼有些发愣的伙计:“怎么这样没眼色?还不快取十锭黄金来!”
看来,这家当铺碰巧是昨夜那家人的产业。
观露忙双手合十道:“施主一片好意,贫僧心领了。只是这礼,我不能收。”
“怎么不能?神僧,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哥哥们的命贱,十两金子都不值吗?还是说神僧看不上我们小户人家,觉得我们这点钱也出不起?”这小公子笑吟吟地,带着些委屈嗔怪道。
观露哪里和这样世故的人打过交道,当下有些傻眼,摆手道:“施主多虑了。只是我们出家人,不该贪图钱财。”
“可不是吗?钱财乃身外之物,得失又何必在意?只是一点钱,拿了又有什么大不了?再说,若是今日我没看到师傅急用银子也便罢了,可我既看见了,却袖手旁观,我是什么人?传出去,要被人戳脊梁骨的!神僧,你就当日行一善,”他将那玉佩硬塞回观露手中,笑道,“帮我这个忙吧。”
此时,十锭黄金也已经端了出来。观露见他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只能拿了一锭:“谢过施主一番好意。此番算我借你,来日必当归还。我只拿这一份,再多实在不必。”
小公子见状,便不再客气,笑道:“好。可是不必还我,还劳烦神僧替我买了香火,还给佛祖罢!也算是给我积德了,好吗?”
观露诚心诚意地答道:“自然。”
“那就不胜感激了!”小公子笑吟吟地朝他作了一揖。这才很和气地亲自将他送出去。其间自然还有其它的邀约,但都被观露一一谢绝了。
观露揣着一锭金子回到了客栈,又等了好一会儿,那郎中才出来,见了鬼一样地不停揩汗:“见所未见,见所未见。”
自然是说伤势太重的意思。
他付过诊费,问道:“依郎中所见,需得多久才能痊愈?”
“这可说不准,”郎中拨浪鼓般地摇头,“我没法保证。”
观露点头,道:“那烦请郎中每日过来瞧瞧。”
“应该的。”
……
送走了郎中,观露回到了屋子里,看见床上的沉皎全身都被白布包扎了起来,连头上都系着一段,在发顶打了个结,好像一只巨大的白兔。
他摇摇头,拾起郎中留下的一点白布,简单地包好了自己被她咬伤的手掌。
之后,他又去按方抓药,亲自熬好了端上楼,一滴不剩地喂到了沉皎嘴里。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明月西沉时分。他席地而坐,默念了一会儿经书,最后逐渐不支,靠着床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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