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宝宝带着白琇到了村外一个僻静的角落,张楚岚果然等在那里。
星辰在天,万籁俱寂。
张楚岚站在黑夜之中,脚边放着一盏不甚明亮的灯。
他见白琇来了,招招手,“哟,秀秀。”
他是找白琇出来商量的。不是商量和临时工一起上报给公司的计划,而是攻村那天他自己的计划——利用陈朵谋取临时工的感情,为冯宝宝的未来加上一层保障。
白琇已经在碧游村布满了耳目,张楚岚要搞小动作瞒不过她,而白琇也明确表示她不会对张楚岚的计划做出任何阻挠,自然也不会对王震球吐露什么。
所以现在张楚岚把白琇叫出来,是来和她通气的,毕竟他们现在在某种意义上算是同盟。
冯宝宝去望风了,张楚岚就在原地把他的打算说了。同白琇记忆中的差不多,张楚岚要所有的临时工眼睁睁地看着陈朵去死。
“秀秀,还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张楚岚踢了踢脚下的石块。
白琇拿着那盏手提灯,里头的灯芯有点黄黄的,“你说。”
“我们……临时工们到时候会去那个地点找陈朵,我希望你那个时候不要和球儿一起过去。”
如果要以陈朵的死亡为祭品,将“临时工”团结为一个整体,那么就不能有其他的“杂质”存在。
张楚岚不是“杂质”,他是推动他们团结的外界刺激,因为张楚岚从一开始就在营造自己冷血、理智、以利益为优先的“操刀鬼”形象。可以说,肖哥老孟球儿他们对张楚岚的印象都不太好,也因此对宝儿姐怀有怜惜之情。白琇则不同,她虽然也和张楚岚一样,和这群怪人格格不入,但她正常、柔软、善良、甚至可以说是“美好”的。
这些临时工们各有各的毛病:有的身处黑暗、有的有社交障碍,但是,他们都不会排斥拒绝这样的“好人”。再加上白琇和陈朵年纪相仿,她俩甚至长相都是相似的清丽秀白。如果在那里送陈朵最后一程中有白琇,那临时工们的同情很可能大部分向她身上倾泻。
这样就和张楚岚本来的目的冲突了。
白琇一开始还不明所以,但很快反应过来。
她过去确实不太合适。
白琇说:“我答应你,到时候我找个借口不跟着你们。”
“谢谢你。”张楚岚松了口气,他顿了顿,又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白琇不太明白,她抱着手提灯,“我说过我会帮你的吧,这事儿对我也没什么影响,也不麻烦。”可能球儿那边会和她闹,那她是不是得装作受个伤什么的?
昏黄的光映着张楚岚的脸,将他的五官映照得分外深刻。他垂了垂眼睫,眼窝处洒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张楚岚说:“那谢谢你。”
他轻轻舒了口气。
也许是因为夜晚,也许是因为疲倦,这个平时总带着世故笑容的青年现在看上去有点忧悒。张楚岚从裤袋里掏了包烟出来,“介意我抽支烟吗?”
白琇摇摇头,但又迟疑着说:“那个,虽然我不介意,但大晚上抽烟对身体不太好吧?”
张楚岚听到她的话,先是一愣,又忍不住笑了。
“那我不抽了。”
他甩甩手,抬头看向天空。
大山里没有光污染,星空浩瀚,万点繁星在天,光华璀璨。
“陈朵要死了。”张楚岚看着看着,忽然说,“过两天,她就要死了。”
白琇坐在张楚岚身边,问:“张楚岚,你是在为了陈朵难过吗?”
张楚岚沉默了一瞬,唇齿间泄出几丝气:“毕竟,是我推着她去死的啊。”
白琇:“陈朵……她本来就在求死。”
张楚岚捻了捻手指,就像他指间有夹着烟似的。他扯扯嘴角,“其实她吧,本来还能多活点时间的。”
——他的语气好像在说“我真是个超绝大烂人”。
白琇说:“不对。”
张楚岚:“嗯?”
也许是因为她的话,也许是因为她陡然提高的声音,张楚岚看向了她。
而张楚岚的表情……怎么说呢,在这个深夜短暂地剥离掉那层面具,放下算计后,就显得那么疲倦、迷茫又难过。
“陈朵只是早点’回家’了,不是去死。”白琇的声音下意识放软了,她甚至想抱抱他,“我觉得死亡对于她来说是’回归’。”
她歪了歪头,道:“陈朵应该很高兴吧,终于能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了,而不是在陌生的异界孤身一人流浪。也不是说她不喜欢这里,只是她不是很想在这里呆着了,所以她要选择离开。”
“楚岚,如果我是陈朵的话,我会谢谢你的,你推了她一把呢。啊,我并不是因为安慰你才这么说,我是真的这么想的。”
“因为——”少女忽然抱紧了怀中的明灯,“独自一个人生活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真的好难过啊。”
张楚岚这么敏锐的人从她的话里觉察出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但他看白琇的表情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张楚岚:“……秀秀?”
而白琇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他露出一个元气的笑,“别想其他的了,今天好好休息休息,你眼圈儿都快赶上王也了。”
张楚岚、冯宝宝和白琇偷偷摸摸地往回走,摸黑进了村。
在分别的时候,白琇犹豫了一下,“张楚岚,等一下。”
她想说一句话,她当时在这个世界之外,看原著的时候就想对这个青年说的话,特别是今晚和他单独相处,看到了那样的张楚岚之后。
“怎么啦?”
“也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说一句——”
张楚岚停下脚步,听到少女的声音从阴沉的、没有一丝光亮的空气中传来,温柔得像早上七点过一刻落在窗沿上的一抹晨光。
“张楚岚,你辛苦了。”
———————碧莲视角—————————
张楚岚头回见到白琇,是罗天大醮的第一个夜晚,她被王也道长搀着来找复德师兄拿药,他们坐着聊了会儿。
他现在记不起那个时候扯了什么闲天,倒是想得起当时那“张灵玉就算了,王也也这样,怎么现在的道士女人缘都那么好”的愤懑心情。
后头在赛场上碰到了几次,这姑娘每场都给王也道长打call加油,有点脑残粉儿那味。不过她身边有时候还会跟着一个漂亮得有些女气的青年,后面他知道那是个浑球儿。
从全性攻山到北京帮老王的忙,他和白琇也算熟了点,但也没太在意她。
她是个不错的人,温和善良,性子好能力也好用,老王和浑球都挺在乎她的——这就是张楚岚那时候对白琇的所有印象。
结果她居然是个全性,还做了那么多令人发指的事儿!
不管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但张楚岚觉得不太可能,生活所迫,他极擅于察言观色,揣度人心。而他觉得这姑娘并不是表里不一的人。
说的更直白点,白琇没有那个能伪装得滴水不漏的心机,她就是个普通的好人。
后来王也不想放白琇走,王震球非要带白琇走,闹得很僵,还打了起来。
不过,这些又关他什么事儿呢?
张楚岚只是在想,白琇是全性这件事或许也可以利用起来,白琇本人的能力很强,王也和王震球似乎也都对她很上心。所以他表面上出于公司立场站王震球,暗地却帮着王道长阻止球儿把白琇交上去。
——冰冷、阴暗、充满算计,他对白琇的心思。可能也有那么一点,一点点,不想让白琇被公司发现的想法吧。
*
到了碧游村,仿佛是老天开的一个玩笑,北京的那群人又在碧游村聚起来了,一个不少。
两个姓王的明争暗斗,看得他都头痛了,白琇本人也是一脸生无可恋。
王震球那人捉摸不定,但从他在北京的表现看得出,这人并不是只是想在白琇身上找乐子那么简单。
张楚岚对男女之情了解得也不多,不过他总觉得球儿似乎比表现出来的更在意白琇。
王也道长就更别提了,白琇的爹护白琇都没他护得紧,生怕这姑娘掉了根头发丝儿,张楚岚就是奇怪王也这么个人儿,占有欲还挺强的。
不过也挺好的,他们越在意白琇,张楚岚手中隐形的筹码就越多。
筹码这东西,不管用不用得上,掂在手里总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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