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你怎么会在这里？”在炙热的黑暗中，白琇看见王也的眼睛亮得吓人。
他的手臂揽在她腰间，似乎要把她紧紧禁锢住，再不放开。
白琇感受到王也胸膛传来的震动。也许是他们隔得太近，王道长的声音显得沉闷如钟：“当然是来救你的。”
他语速飞快：“我们花了十多天才找到这里，王震球他们现在正在外面搅浑水，我先带你离开这里，之后再和他们汇合。”
话音未落，王也便把白琇抱了起来，“走吧，我带着你快点。”
白琇也不是头回被他公主抱，身体比意识反应更快，抓住了王道长的领口。
——球儿也来了？还有谁？他们都是来救她的？
白琇有些愣神，这么多人来救她，她在这个世界已经留下了如此深的痕迹么……
王也抱紧怀中的少女，往幽暗的密林中奔去。
*
空气温度极高，祭台前方已经是翻腾的火海。那吞吐飞舞的火舌比白琇操纵时还狂暴，席卷之处皆是阵阵惨叫，简直是阿鼻地狱的景象。
白秀秀的亲哥哥，白家少族长白川惨白着一张脸，召唤出可以吞吃火焰的异兽雚疏，想要将火势控制住。
这时，隐藏在暗处的球儿看着那只独角马，向前伸出手，他白皙纤秀的手掌微微往上一抬，满场的火光霎时像是被冻结了般滞在空中。
但这诡异的安宁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在下一秒，犹如层层绽放的红莲，所有的火焰之中生出了更大更暴烈的火种，红莲吐着艳丽滚烫的花蕊，连成一片汹涌不休的业火之海。
“不是喜欢吃吗？”王震球冷冷地睇着这一幕，双眼之中一片辉煌灿烂的赤红，他冰冷而嘲弄地勾起唇角，“撑死你。”
祭台下，族长白连扯下自己的面具，对着周围的人怒道：“白川、白溪、白山你们几个在这里愣着干什么！快去找神女！”
白川伤势未愈，又竭力保护四散奔逃的村民，此时面色如金纸，他说：“白连爷爷，村子里也有没能力的人，如果不救他们的话……”
“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神女才是最重要的！”白连冷声打断他，点出一长串名字，“川哥儿还有大山你们几个现在和我一起去追神女，马上出发！这边的事让茵茵看着就行！”
白川急了，“白连爷爷，你也知道茵茵她顾不到那么多人的……”村子里拢共就十多个异人，族长把大部分都带走了，剩下的几个除了白茵茵稍强些都没什么大用，怎么照顾得过来这么多村民？
“川哥儿。”
在火光映照下，白连脸上的皱纹深刻冷硬如沟壑，说出的话一个字比一个字重，最后一个字像山一般砸在白川心口上，“姑瑶之仪必须完成。”
白川脸上唯余的一点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他张了张口，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是。”
白连立刻带着村里的精锐走了，留下“主持大局”的白茵茵是真的要哭了。
——她哪里顾得过来全部的村里人啊！她自己头发都差点烧着了！
张楚岚同样也躲在暗处，他看着底下的景象咂舌，“浑球儿太疯了！这里头还有普通人啊。”
跟着他一起来的张灵玉也不赞同王震球的做法，对白连带走异人们的举动更不理解，“那个族长把青壮年带走了？他们不管村里的人了？这不是他们的亲人吗？”
火势肆虐，张灵玉沉声道：“楚岚，不能让王震球再放火了，这样下去会闹出人命的！”
张楚岚：“让我想想。”
说实话，他们都没想到作为一族之长的白连会如此果决无情地抛弃村民选择去追白琇，与他们一开始的计划偏差许多。
“我去叫球儿收火，你和宝儿姐把下面剩的几个异人敲了，然后我们一起去追老王。”张楚岚说，“其他的普通人不用管，他们照顾受伤的人都来不及。”
场中，白茵茵的额上渗出密密的汗珠，因为高温，也因为脱力。
她驱散一个村民身上的火焰，将人丢到她和其他几个被留下的人划出的安全圈里。
少女看着乱哄哄狂舞的火舌，听着族人们的□□，咬紧了牙关。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爷爷就这么放着村子里的人不管了？他为了传说中的不死药，为了所谓千年的夙愿抛弃了村子？
白茵茵觉得她爷爷疯了，白川也疯了，这个村子里的人都疯了！
在白茵茵一边救人一边骂街的时候，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从火焰中穿行而过。
一片阴影落在了她的脑壳上，白茵茵蓦地一扭头，对上一双无悲无喜的漆黑双眼。
“咣！”铁锹和脑门相撞发出一声脆响。
报应……
她往后倒去，在失去意识前喃喃道，这也许都是报应也说不定。
*
王也带着白琇在密林里穿梭，他走得毫不迟疑，显然是早已计划了路线。
简短地交流后，白琇知道了来救她的除了王道长和球儿，还有张楚岚、冯宝宝和张灵玉。
王也他们不是不想找更多的帮手，但实在是时间有限，加上长生不老药这东西也着实惹人觊觎，他们不敢轻易把白琇的事说出去。
“道长你的伤……还有杜哥怎么样了？”白琇记得那晚被袭击，白川放出的异兽咬伤了王也和老杜。
“兰姐手艺好，两天就养好了，杜哥也没事。”王也的下颌线绷得很紧，鬓边的乱发被风吹得凌乱，月光偶尔从树冠漏下，照得他额角一片冰凉。
他在因为快速奔跑产生的劲风中说：“对不起。”
白琇稍微反应了一下才明白王道长在说什么，“王也，你不用和我道歉。”
突然，一声清脆的长啸将栖息在树上的夜鸦惊得振翅飞起。
有着三股尾羽的猛禽从上空急刺而下，王也往左腾挪躲开攻击，接着地上升起了大块泥土，如合拢的手掌将鸟儿关在土牢中。
白琇认出那是白川所用的三青鸟之一。
“这么快就追上了啊……”王也皱起眉。球儿那边没拖住人吗？
*
被留在祭台处的几个白家异人能力都很弱的，几分钟就被张灵玉和冯宝宝收拾干净了。张楚岚和王震球汇合之后，球儿也收回了肆虐的火苗，对着下面焦黑一片的祭台冷笑一声。
接着他们四人马不停蹄地往山林深处赶去。
“不好，这些人有追踪的能力。”球儿察觉到白连一行在往他们事先计划好的方向上走，“照这样下去他们很快就能追上秀秀了。”
就在这时，冯宝宝开口：“我们被发现了。”
球儿向后一倒，一只生着尖利勾喙的巨\\鸟沿着他的身线掠过。
与此同时，张楚岚和张灵玉也受到了异兽的攻击。
白连站在林中，看着被迫显露出身影的几个人，冷冷地说：“一二三四……看来神女大人在外面认识了不少朋友啊。”
张楚岚想试着和白连交涉，但老人完全没有和他们多说话的意愿，他转身对身后的十几人白家子弟发号施令：“布阵！这些外乡人，一个都不能出村子！”
那些年纪稍大的马上应诺，跟着他的一些年轻人露出犹豫之色，却也不敢违抗族长的命令。
张楚岚咬牙，靠，最恶心的情况出现了。
他们本不想与能力古怪的白家人正面起冲突，但这老头子做事完全不留余地，就像入了什么魔障一样！
*
从幽暗的树林深处走出一只生有四角的通体雪白的牛，牛背上坐着一个与白琇面容相似的青年，正是白川。
王也警惕地看着他，白川的青鸟原本尖叫着不断冲撞土牢，在白川出现之后却安静了下来。
“我不想和你动手。”白川说，他身上穿着绣有血红图腾的黑色深衣，更衬得面色苍白，“我是先赶来告诉你们，族长已经带着族里所有的巫祝来追了，你们跑不掉的。”
“神女，”白川望向白琇的眼神非常复杂，他已经知道这壳子里的不是他妹妹了，“你最好现在和我回去，让你的朋友快点离开，不然白连爷爷会杀掉他的。”
“秀秀不会回去。”王也说，“你现在拦不住我。”
“是，我当时用十五只神兽已经损伤了根本，”白川痛快承认，“但不用那么多我打不过你。”
“可是现在不止是我，还有其他人……”白川脸色一变，“你还有其他帮手？”
王也看见他的一只眼睛蔓延开血色的纹路，猜测他也有和白琇类似的共享视觉的能力。
“他们和白连爷爷撞上了。”白川的嘴唇哆嗦起来，“白连爷爷让族里的人布’灵山十巫阵’了！”
“灵山十巫阵？”白琇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那是白氏一族传下来的最后的自保手段……”白川恳求地看着白琇，“神女，跟我回去吧，你主动回去认错白连爷爷说不定会放过你的朋友。”他虽然因为少族长的身份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妹妹死，可也不想其他无辜的人被杀。
“白川，你为什么一定要她去送死？不死药就那么重要吗？还是你自己想吃？”王也看这人还专门赶来来提醒他们，可见本性并不坏，可白川为什么能那么冷酷坚决地把自己妹妹带回去呢？
“我从未觊觎过神药。”白川回答，“我在乎的只是白氏一族的使命。”
“那个白连……”
“白连爷爷也和我一样，我们只是在做应该做的事情。”白川苦笑了一下，“你觉得我们是一群疯子是么。但这件事对我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非做不可。”
他疲惫地叹了口气，“可是我也和白连爷爷有一点不一样的地方……我想把玉蝉终结在这一代，也不想伤到无辜性命。”
“……阵法已经开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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