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笙歌的日子，时间过得飞快。
这天感觉行动没什么障碍了，赶紧去洗澡。在同乐坊的大浴池里泡到浑身发软才舍得起来。楼下已经散场，我穿好衣服走出去，却看见两个不速之客。
凌腾云在门口和殷姐姐寒暄，无双正四处张望。我在楼上远远看着她，视线无法从她身上挪开。
她终于看见我，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隔了这么远，我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莫名有些心虚。
她走上前一步，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回去和凌腾云讲话，凌腾云也抬眼看了看我，随即笑着挥手道别。
无双这就上楼来了，我下意识地转身就跑。她被我这一举动弄得莫名其妙，伸手来拉我，我闪开，迅速奔回房间。
我转身关门，只听一声“你要把我关在外面吗？”我甩手进里屋，自己坐下，沉默着打理湿漉漉的头发。
她想拿过我手里的毛巾，我躲到一边。她欺近，来看我的脸。我扔下毛巾便伸手去挡，练了这么久的小擒拿手虽然擒不住人，挡个人还是可以的。
她没想到我会动手，本能地往后撤：“别闹了，我帮你擦头发。”
虽然这几天一直在想她，可是一见她就生气，见她和凌腾云屡屡同框就更生气，然而我根本没有吃醋的立场。
——气上加气！
她走近，我手臂一横挡在身前，想化解她向前的动作。她皱了皱眉，伸手一下就擒住了我，她力道虽轻，我依然被卡得动掸不得。
把擒拿练成了被擒，老白知道大概会气死。
可我顾不上他怎么想了。此刻无双离我好近，温热的身躯相依，四舍五入就是一个拥抱了——除了姿势有点丢人——隔着衣服感受到她传递过来的温暖，呼吸间都是属于她的味道，我鼻子一酸，泪眼模糊。
我吸了下鼻子，发力挣扎想脱身。无双急了，大喊我的名字：“沈笙！”
我心里委屈，也无心撒娇，头一次吼了回去：“祝无双！”
她被我吼的一愣，手上力道一松，我挣开她，兀自走到一边。
“是你先动手的......好了好了不生气了是我不好。”她从未见我这副样子，有点不知所措，“怎么了嘛，你这么喊我心里没底，每次喊我的名字就没什么好事......不是说穿越就是要表白......”
我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就不是好事了？你、你你还记得我表白过啊？！”
她自知理亏，声音一下子变小了，我一边保持生气的样子，一边竖起耳朵才听清：“当然记得啊......”
“所以呢？”
她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你坐下把头发擦了把衣服换了，背上都被头发弄湿了会着凉的......”
坐下就坐下。我感觉自讨了没趣，没了反抗的劲头。
沉默中她给我擦好头发，我起身要去床榻拿衣服换。她给我一个小小的包裹：“这是之前答应给你做的衣服，已经洗过了，要不就换这个？”
我展开一看，精神一振，居然是现代卫衣的样式，连帽子都有。她肯定是按照我那件睡衣做的，比这里的衣服方便太多了。我刷地脱下湿衣服，再刷地套上这件薄款卫衣，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她避都避不开，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换好了衣服。
我拿过镜子照了照，以指代梳将头发拢起，镜中赫然一个干净利落的女子——颇具现代意味的形象。看对面的无双，古风古韵，是这个时代的样子。
我和她各自一边，古今两个世界，无形中像是划开了清晰的界限。
无双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把头发扎了起来，被我发现后咳了一声就安静喝茶。我看着眼前面露疲态的人，觉得她确实是太累了，各种意义上的累。
算了，你别累了。
我狠了狠心直奔主题：“无双姐，对不起。”
“无双姐？那什么、没事的，刚才没弄疼你吧？”
“对不起，我不该出现的，是我打乱了你的生活......以后不会了。”说着说着我也没有底气，她的生活根本没有因我而乱吧。
无双手中茶杯放下，皱了皱眉：“你要走吗？可是我现在不能跟你一起走......怎么办？”
我知道她误解了，但仍然想问：“你为什么要跟我一起走？”
“我要跟你在一起保护你啊。可是我答应过要做一个好捕快的......”她神色竟是十分为难。
像在蔽日的乌云中瞧见一丝阳光，我想哭又想笑，只见她一个人苦想了一会儿，似乎很烦躁：“你不是说不会走的吗......”
我心一软，伏案闷声回答：“嗯，我不会走。”
“真的？”她惊喜抬头，又迟疑地问，“那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哪句话？”
“就那天晚上......”
她眼神飘忽躲闪，而我无端地紧张起来，一下子坐得正正的：“啊，算数，我对你说的每一句都算数，是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那就......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我小心翼翼，生怕打破这一刻的气氛：“大概是命中注定？我在这个世界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我只看得到你......”
这个答案应该还算过关。她笑得羞而甜，凑近了小声问：“那，有多喜欢呢？”
是不是女孩子都喜欢问这种附加题？我伸手抓过她不停拨弄着衣襟的手，忍不住咧嘴笑，回答得及其顺溜：“非常十分以及极其的喜欢，我觉得你就是我来的目的。”
她轻轻回握住我，我难以置信地盯着我们十指相扣的手，像是得了宝贝。大概我的样子太呆傻，她笑我：“不生气了？”
我扭头，手却不肯松开：“原来你是哄我呢？”
她把我的脑袋拨回来：“是是是哄你呢。哄得看见你和别人亲近就不开心，哄得听见你说要走就心烦，之前想见你又不敢见只好没日没夜地当差——我都快升副捕头了好伐？”
我心底有漫天烟花炸响，但还想听见更多：“我不信，你干嘛要哄我？我哪里好？”
“你很快乐很坚定，不像我总是想太多。可我每次喜欢一个人，都没有好结果......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我大无畏地挺了挺胸：“这个世界没有配得上你的，之前没有结果那你是在等我呢！喜欢我，没错的。”
无双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没见过你这么自恋的。”
那是你没见过更自恋的。我回忆了一下，她好像还没有正面回应我：“不行，你还没回复我呢。”
“你不是知道答案的吗？”
“我不管，就要听你亲口说，我都等等等等了这么久了......快说快说。”
我摇着她的手臂不依不饶，她抬起头正眼望着我，我便在她清亮的眼神中看见自己。她张口，我觉得自己甚至比她更紧张。
“阿笙，我喜欢你，既然你愿意留下，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我乘胜追击，站起来连连发问：“我不会走，你也不会变了哦？即使是凌腾云、即使再遇到一个老白，再遇到一个秀才、石头、展侍卫，再遇到一个比我厉害千百倍的......”
也许是我得意忘形的样子太可恶，无双眯起眼睛，伸手对着我就是一指——葵花点穴手！
乐极生悲，我气鼓鼓地瞪着她，在互诉心意的美好时刻被女朋友点穴，真是酸爽。
她又一指解穴。我揉了揉胸口，大喊：“你点哪儿呢？”
无双无语：“你的重点该是这个吗？不反思一下为什么点你？”
“这就是重点！”
她举着手指作势来袭：“以后再敢胡说八道，继续点！”
我看着她停在空中的修长手指，想到些什么，脑子一热，瞬间脸有些发烫。
她不明所以，闹过之后便耐心地回答我的问题：“我觉得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你要不信那就算了，当我没说呗。”
我拼命摇头：“不行不能算了，你要学我，说话算数！我只是不敢相信......你那么好，就像在做梦......我害怕。”说着去捏她的脸，温软细腻，还有微微的颤动，十分真实，不是做梦。
她也不生气，抓下我在她脸上作乱的手，温情似水：“我也害怕啊。如果你只是去别的地方，天涯海角我都能跟去保护你，可如果你不在这个世界，我能去哪里找你呢......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回应你，我是该为你做一顿饭呢，还是该为你准备四季的衣服，还是考虑好我们的以后？我不如你勇敢，没办法一开口就是一辈子......哪天我一回去你不见了，我怎么办......”
没想到她一个人默默担心这么多事情，我也有些低落，却无法可解，只是反复地保证：“我就在这里，不会走的......”
她看我这样子，反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发，安慰我：“不说这个了，就你了，我认了。哪天真不见了，我一个人大不了就......”
我飞快地接话：“大不了就青灯古佛吃斋念佛对吧？那我一定想办法跑回来给你点灯擦佛像，这么好的女朋友我才舍不得放手呢！”
“那就这么说定了哦？”
“隔着几百年我们都能相遇，只要你不推开我，我都有勇气坚持下去。”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不理你了。”
她眼眶都红了，我不想惹她哭，拉过她的手摸着我身上的衣服：“这衣服真棒啊，我穿着多好看！你提醒我了，我还能给乐坊设计衣服，又是一笔小钱钱~”
她果然露出笑意：“怎么突然这么财迷？”
“我不想你一个人那么辛苦嘛，老白会揍我这个小白的。”
“小白？”
“小白脸呀~不过我和同乐坊走得近，你不会再生气哦？”
她学我的样子双手捏我的脸：“要不要做让我生气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喽？我前两天见报上说同乐坊有人见义勇为受伤昏迷，直觉是你，那时就挺生气的，也不知道是气你还是气自己，可公务缠身没能及时赶回来看你......”
我顺势靠在她身上，把玩着她垂下的鬓发：“你这不是来了吗？我以后会小心的......以后我哪里惹你生气了，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改。”
“笨蛋，哪有生闷气还自己说出来的.......”
“有啊，比如我看见你和凌腾云在一起就很生气啊，每次一表现出来你还怪我。”
“你和他有什么好争的？”
“你。”
“所以说你是笨蛋，你用得着争吗？”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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