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送完小贝上学，周师兄按习惯，不是独自在后院练剑，就是一人出门到处转悠，并不和大家打成一片。
自从郭蔷薇和他不打不相识，就很少再缠着我或小郭，而是奔向这块硬骨头啃上了。跟进跟出举止落落大方，并无半点大家闺秀的架子，这点让我非常欣赏。
“比你强多了。”
“说谁呢？”小郭擦着桌子回我话。
“你妹啊。”
“不许说脏话！”
我举起双手：“说你堂妹，行事作风比你更像江湖儿女。”
“什么江湖，她啊从小听话，调皮捣蛋的事儿都是跟着我干的，自己一个人戳那儿可乖了。还比我勤快，没事就帮家里干活儿，开朗地跟个傻大姐似的......”
“这么好的妹妹，你舍得？”
小郭头也不抬，全然已经看开的口气：“天要下雨妹要嫁人，谁拦得住？我等着她这新鲜劲儿过呢。”
“爱情啊......真是微妙。”
晚上无双回来，背着个大包袱。我刚好蹦跶着下楼，直接蹦到门口去接她的东西。
“什么东西啊还挺沉？”
她坐下喝水：“新的制服，今天下午我巡街结束得早，告假去了趟十八里铺，把衣服拿回来了。没来得及试穿呢，晚上先穿给你看看......”
我心花怒放：“好勒，你在这儿坐着歇一会儿，我先拿回房里去。”
“等会儿，这还有你的一封信。一起拿去。”
我抱起包袱起身，背后传来一个欢快的声音：“阿笙姐，要不要我帮忙？”
郭蔷薇回来了，后面跟着的，是面瘫的周敦儒和放学的莫小贝，莫名有种一家三口的维和感。
周敦儒跟无双打了照面：“无双姑娘，你回来了。”
无双礼貌地回应了一下，便不再多说话。
倒是小贝把书包扔给周敦儒，冲过来：“我帮你我帮你，拿回房是吧？走吧愣着干什么？”
我有些疑惑，但还是两人一起拎着包裹上楼了。
关了房门，我问：“怎么了，这一副逃命的样子？”
“他俩快憋死我了！”
“谁和谁？你师兄和小郭她堂妹？”
“对啊。郭姑娘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我那师兄也太不解风情了，完全是根木头嘛！活该这么久了还单身！”
我一边拆着包裹，一边不紧不慢地打趣：“哟，莫掌门有功夫关心别人的闲事，看来自己是很顺利咯？”
“顺利什么啊，提到这个我又来气！”小贝凑过来跟我一起抖衣服，“这不，我好不容易等到放学，抓着邱小冬没讲两句呢，师兄又在旁边等着我。这次还俩，小郭她妹可热情了，对着邱小冬问东问西的，我只好赶紧回家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再等几天你师兄走了就行了。”
“希望如此吧......哇这衣服好帅，你要转型吗？”
我看着做工细致的三套制服，也是满心欢喜：“这都是你无双姐当差的便服。”
有同乐坊的手艺和设计感加持，七侠镇衙门的颜值又要被拉高一点。
“真羡慕你，能和喜欢的人朝夕相对......”
“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和他也算是天天在一起。”
“别跟我拽字眼，那能一样嘛......”
“行了都放着吧，下楼吃饭去。”无双还在楼下等着，我扫了眼信的内容，把信揣怀里就哄着小贝下楼了。
无双一人在大堂，我打发小贝回屋写作业，然后凑到她身边：“他们人呢？”
“哦，小郭她妹去厨房帮忙去了，周师兄我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你上去这么久，衣服都看过了？”
“看了，比我预期得好太多了。你知道你穿上是什么感觉，期待晚上试衣服~”
冷不丁传来老白的声音：“说啥呢还流哈喇子？”
我下意识地去擦嘴，却发现什么都没有。无双在一边笑了：“师兄你就知道欺负她。”
“我这是随时敲打，还不是为你好，不识好人心。”老白忙着跑堂，露个脸又走远了。
我把脸转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很明显吗？”
“嘿嘿，一般明显。”
我小声：“有小郭她堂妹明显吗？”
无双惊讶：“你什么意思？她不会......”
我点点头。
“她怎么会喜欢我？”
这智商掉得......我点了一下她的脑袋，她拿住我的手：“怎么回事？”
“我也不确定，但总觉得她对周师兄......有点儿意思。”
她似是放下心来，便松了手。我不满，顺手又抓了回来。
“小郭知道吗？”
“知道，但都不确定，也不好挑明了问，就等他俩自己酝酿呢。”
“爱情这东西，奇妙。”
她的手有些凉。我低头捏着她的手，逐个按摩指节：“今天辛苦了，你看你手上都有薄茧了。”
“那是练武功练的，衙门这点儿活还累不到我......你是不是嫌弃啊？”
“胡说八道。你刚刚说爱情奇妙，从何说起？”
“你看他们俩，一个那么主动自己却浑然不觉，一个看似冷漠却不忍心回绝对方，两个人脾气都那么倔，偏偏立马擦出了火花。”
“他们都没有因此改变，很难得。”
“也许是还没到改变的地步呢？”
我的视线和她对上，不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那我有变化吗？”
“你......”
无双思考了一会儿正要开口，却被晚饭的端菜大军打断了。
气氛热烈又暗流涌动的晚饭过后，我拉着无双早早回了房。
一开门就见到新衣服，我兴奋之余却有疑虑：“衣服都还没过水呢，直接上身好吗？”
“不打紧，先试试吧。”
她接过我手中的月白套装换上，我帮她把衣领摆正腰带收紧，她抬眼正色看我，屋里便多了一分皎洁的月光。
既不过于艳丽，也不过于肃杀。“这套完美。”
第二套茶褐色，和我挑的颜色有些出入，无形中有种更高端的感觉。穿上之后，无双整个人英姿飒爽，比官服刻意渲染出的威严自然多了。
看来服装颜色不能只拽文，里头还有这么多讲究，我叹服。
最后一套青色，正而略沉。无双生得细腻，此刻长发披肩，换上这一套气势上似乎有些短缺。
我端详了一会儿，上前以指代梳，拢起她背后的长发握在手中，露出整个脸庞，便觉得利落许多。
她在镜子前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些都挺好的，明儿洗过以后再试试大小......你怎么了？”
我看着那白皙的脖颈，有些移不开眼。青衣如夜幕，仿佛先前那一分月光全聚在了此处。
月光清冷，可这一处是温热的，以唇相抚，能感觉到轻微的颤动。
我伸手从背后抱住她，轻吻她的肩：“你还没回答我呢，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有变化吗？”
“变化肯定有......”她覆上我环在她腰间的双手，呼吸有些不匀，“你比以前更沉稳一些了......有进步。”
“可是你的武功却退步了，这样就乱了气息。”
突然后悔设计这些便服，她那么美的样子，从此要被所有人分享了去。
我心里不爽，张口想对着脖子咬下去，却又觉得留痕不妥，于是松了手。等她转过身来，才用力地咬上了她的唇。
好久才放过她，她随手拿起一盒唇脂——北方冬季干燥经常令我感到不适，她便备了各种滋润的物什——手指掏了一下，重重往我嘴上按去，语气很是无奈：“刚夸你两句，这又是怎么了？”
我抿抿嘴：“我真想把这些衣服扔了。”
“你这表情......吃醋？吃谁的醋？”
“七侠镇所有人的。”
她乐了：“这醋缸有点沉啊......我试试把你捞起来？”
“你试。”
“他们只能看到表面上的我。而你却能看到全部的我，这一点是师兄都比不上的。”
刚刚都脸不红心不跳的我，此刻脸上诡异地发烫：“......起来了。”
“好啊，那就睡觉吧。明天我把衣服洗了。”
“好.......无双？”
“嗯？”
“我在你面前，其实一直都成熟不起来。”
“没关系啊，有些样子，我知道只有我能看见。”
第二天难得一起起床，下了楼无双去厨房拿早饭，我冲着账台边上的秀才打招呼。
秀才没理我，对着一张纸发愣。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嫁妆。”
“你俩婚期还没定呢，嫁妆都来了？”
“小郭她堂妹先带来的单子，小郭家里给备了这么些，你看吧。”
我瞄了一眼：“都是物品，我看不太懂，折现大概有多少？”
他张开一只手：“五百两银子，外加一套京城的宅子，说是随时欢迎我们过去住。”
不知道这年月京城房价几何，想来也不会便宜。
“你好像有点不高兴？”
“我应该高兴的。可这样一来，我这聘礼总是拿不出手......眼看这又是新的一月了，时间不等人啊......”
我也懒得问秀才有多少家底,掏出一封信递给他：“昨天忘了把这个给你，章老板给你预付的书款，后边书要是卖得好呢，还有分红。先拿去凑聘礼吧。”
他惊喜地接过去，想拆开，又捏着信回里屋去了。
无双刚好从后院过来，和他打了个照面，招呼我坐下一起用早饭。
“你俩说什么呢，他怎么春风满面的。”
“说嫁妆呢......话说无双，这可是新的一个月了？”
“是啊，一转眼都腊月了。”
“你就没想起点什么事儿来？”
“哎哟看看你这哀怨的样子。”她往我嘴里塞了块鸡蛋，“我记得呢。”
“那你一点都不着急吗？我都等了这么久了.....”
“我也着急呢......”无双有些脸红，让我回忆起昨晚的娇羞姿态，“这不是要大家伙儿一起......”
“为什么？这不是我俩的事情吗？不是说这个月就能来......”
“说是这么说......总要时间准备的嘛，你要是急了，我晚上问问湘玉姐。”
我不解地停下了筷子：“问她做什么？额......难道店里不允许养猫？”
“当然了......”无双的笑容突然凝固，“养猫？”
“对啊，你上次不是说，这个月就把小花猫接回来的吗？我天天盼着呢。”
“哦哦......等着吧你。”
她说完就放下来碗筷：“我吃完了，出门巡街去了。”
我看着碗里剩下的粥和馒头：“今天吃得好少，要不把这馒头带上？”
“不用了，我吃饱了。你把这儿都收了吧。”
“好，你别忘了我们的猫......要不你告诉我它在哪儿，我有空去看一眼。”
“你在家老实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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