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壁见着,就笑的越是和善:“今日是娘娘所办宫宴,红筱都有如此胆量与人明目张胆的苟合,如此,已不仅仅是没将丞相府的脸面放在眼中,更是没将皇家的颜面放在眼中!虽然娘娘与诸位贵人都宅心仁厚,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此等藐视规矩的贱奴,又岂能轻易饶恕?”
她对着皇后福礼:“娘娘,臣女知道您心中自有计量。所以,不管您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臣女都相信,定然是有其正当的理由。”
皇后不由仔细盯着眼前的少女,她秀雅的小脸儿上带着和善的笑,可说话做事,却方方面面顾虑周全。
今日在她的宫宴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心中自然是盛怒难消。
可沈音的一席话,却让她冷静下来,若没有其他意外,考虑到今日自己举办这个宫宴的目的,以及丞相府的颜面,她自然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再由沈音自己将人带回去处置。
可沈壁的一番话,却瞬时让局面反转过来。
能亲自处置这个败坏了兴致的贱婢,自然是再好不过,尤其是还不会留下任何的诟病,即便是丞相府那边也丝毫不敢有何怨言。
她心中笑起来,对眼前这个少女,越发满意。
太子前段时间南下赈灾,如今誉满归来。
届时,也该到了选妃的时候,她今日的赏花宴便有其中深意。
之前,她一直在沈音和沈壁二人之间徘徊,尤其是沈壁这边,还可能有那东西的下落……
而今日的事情,不由让她对沈壁的印象越发好了。
她神色不动,却不怒自威,轻轻颔首道:“沈三小姐此言有理,国法不可违,宫规又岂是一个小小的贱婢能随意触犯的?来人!立刻将此贱婢拖下去,杖责一百大板!”
此话掷地有声,沈音主仆脸上的血色当即便褪了个干干净净。
红筱更是连挣扎都忘了,任由侍卫将其拖走。
沈音见状,身子不由的晃了晃,摇摇欲坠,身后却有一只手将她稳稳搀扶起。
回头一看,却是刘氏皱着眉头对她微不可查的摇首,示意她莫要轻举妄动。
沈音如何能不知晓轻重,暗自点头应下,又深吸了口气,这便又恭恭敬敬的对着皇后福礼:“娘娘公正明睿,此事因臣女教导无方,多有失责,甘愿受罚,请娘娘责罚!”
“罢了,此事也怪不得你。”皇后闻言,却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今日事情,全然不过一个意外,贱奴刁钻,主子又如何能时时刻刻的防备?”说到此,语气加重,略略责备几句:“虽如此,却也要禀心守性,日后不可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皇后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沈音再如何,也是丞相府千金。
处置刁奴无所谓,可若是事情牵扯上官家小姐,闹大了起来,被有心人吵闹到陛下跟前去,那就得不偿失。
皇后都如此说了,沈音自也不会再多说什么,垂首一副认真听教模样。
沈壁最是了解沈音其人,虽不能说顶顶聪明,却绝对是能屈能伸。
又或者说,是最擅长伪装之术,任心底波涛汹涌,表面也云淡风轻维持着她第一才女和大魏第一美人的风采。
所以哪怕此时折损了一个左膀右臂,却能审时度势,立刻调整过来。
她眸光微沉的盯着沈音,胸腔里的恨意汹涌滔天。
说起来,也算是沈音今日运气好,又时间紧急,自己没有办法将她从宴上掳过来。
否则的话,前世自己此时的遭遇,便是沈音的下场!
但这样也好,比起一下将敌人折损打倒,她更宁愿让他们看着自己,一点点折损掉他们的一切!
今日的红筱,不过是开始。
沈音在前方,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背后如芒在背的沈壁视线。
她心中一沉,皱着眉,眸光晦暗。
今日的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对劲!沈壁,也不对劲!
这里面,定然有什么自己错过的细枝末节,她绞尽脑汁,却未想出个所以然,只能暗恨着暂且将心头思绪压下。
恰时,院外传来红筱杀猪般的嚎叫,一声比一声凄惨,刺得人心头发毛。
没一会儿,声音逐渐下沉,直至不可闻。
接着,就有嬷嬷进来禀报:“娘娘,死了。”
皇后眸中闪过一丝冷意,闭眼念了声佛号:“拖出去,扔乱葬岗。”
声音淡淡的,却听得在场的人心头微颤,沈音心下一紧,神色越发平静。
嬷嬷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又有侍卫上前请示:“这二人……”
皇后看也未多看一眼:“拖下去,依法处置。”
两个男人一听,顿时紧张的看了眼沈壁,后者对他们微微一笑,二人便似是定下心来,任由人拖走了。
沈壁见状,眸中闪过丝讥讽。
当时她特意请了夜长歌帮忙将三人关进屋子里,又强行喂了药下去,承诺二人只要照自己所说,将事情全推在红筱身上,就绝对能活下命来。
这两个蠢货,居然也就这么信了。
她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即便这一世自己并没有着了他们的道,可前世的自己,却也是因为他们二人……
贪财好色不是罪,可若因此连累他人,便也没有了无辜的余地。
而此刻二人被拖下去,即便他们反应过来不对劲,想要和盘托出,那也没用。
只怕想要开口的时候,就是他们人头落地之时。
此间事了,众人自然也没有了继续参与宫宴的心情,皇后也推脱今日身子乏累,就此了结了宫宴。
众人三三两两的告辞,鱼贯离开。
沈壁一行人离开时,皇后却携了她的手,笑盈盈嘱咐:“若有时间,入宫来陪陪本宫。”
沈壁不知皇后为何突然对自己亲近,面上不显,顶着一旁沈音母女看着她阴沉沉的目光,装出一副欢喜乖巧的模样应喏下来。
出了院子后,却扫见不远处正有人将死的不能再死的红筱裹了席子拖下去,原地还溅的四处都是血。
回去的路上,沈壁与自己的两个丫鬟一辆马车,沈音母女一辆马车。
她端坐在马车内的软塌上,脸色有些苍白,闭着眼,整理着前世今生的信息。
刚刚重生,许多事情一时难以缓冲过来,她得尽快调整好自己。
否则,若有一步行差踏错,说不定复仇计划便会前功尽弃。
有些事情,也急不得,需一步步慢慢来,循环渐进。
如此想着,她的心思不由平复了些,眸光也暗沉晦涩。
不过到底因之前被下了药,后来一直强撑着。
加上才重生回来就经历这一出,心力憔悴,又见了红筱死时那般血淋淋的场面,当即就有些不舒服起来。
青珠和知竹却在低声的说着话:“今日的事情,怎发生的如此蹊跷?小姐,你那衣服,当真是给红筱拿去的?”
青珠皱着小圆脸儿:“奴婢怎么觉得,这像是故意似得。”
沈壁闻言,却只盯着她笑而不语。
青珠毕竟年龄小,又有些憨厚,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知竹却是聪明的,以往就时时对沈壁提醒,莫要太亲近沈音母女,还总说:“小姐当他们是亲人,可未必在别人眼中就把小姐看的如此重要,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却也不可无啊。”
想到此,沈壁心中一痛。
前世的自己,若是将这些话听进去该多好?多一个心眼,那些惨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那时的自己,还因为知竹这话对她颇有微词,反驳她:“你别在这儿挑拨离间!大姐姐待我真心实意,二娘待我如亲生女儿,疼我护我都来不及,哪儿会有你说的那些?”
那些伤人的话,前世的自己也不知是如何说出来的。
现在想想,只觉愚昧不及,说到底,也是因为自己从小与母亲和大哥,还有小妹的感情淡。所以才会格外对几乎是照看着自己长大的刘氏,和如仙女儿那般耀眼的大姐产生依赖和信任。
尤其是后来自己清白尽失,又被他们帮着嫁给了自己心仪的男人有关。
否则的话,稍有一点局外人的心思,又如何会落到前世那般境地?
她想到此,心中就悔恨难及,往事也铺天盖地的袭来。
最开始与魏凌风成亲的那年,两人也如胶似漆了一段时日。
可好景不长,她便逐渐发现他掩藏在那张俊雅面孔之下的雄心。
他清风朗月,面上做的是与人为善,风雅趣致。
实际想要的却是兵不血刃,清除障碍,自己便为他手执刀剑,毒害人命。
他做着壁上观,旁外人,实则却心好天下,争权夺位,自己便为他呕心沥血,事事谋划。
他以身为局,征战不利,自己怀着六个月身孕亲赴战场相救,为他身中十一箭,箭箭入骨入血肉。
以至于,青珠惨死,自己命悬一线,永不再孕。
她为他做了所有一切能做的,不能做的。
可到了最后,登基那天,他一旨圣意,杖毙知竹,将自己关押进不见天日的地下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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